迎着那双平和通透的眼,沈寄梅瞬间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后脊骤的一凉。 眼前这张脸,虽然覆了层面具,但是仅从露出的唇瓣下颌、和那不甚深邃的面部轮库,也能见出他的稚嫩,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有这样的一双眼。 一双能轻易看透他人,却无法让他人窥探分毫的眼。 “沈大人?” 低沉嘶哑的一声询问,打断了沈寄梅的思绪,他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容色间竟是泄了几分仓惶:“啊,下官失态了!” 温诀问道:“沈大人想什么,想的这般入神?” 沈寄梅顿了下,道:“下官冒昧一问,之前为将军配的七绝散,将军可用了?” “自然。”温诀知他是在转移话题,却也没有揭破,沉吟半晌后,“配合”的回答了对方。 七绝散是沈寄梅为治疗温诀嗓子而jīng心调制的伤药,不过温诀的那伤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被系统治愈了,这东西他自然也就用不上了,言至于此,就不得不提他现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上升的不止一点两点。 ——这平静中略带着那么点落寞的语气,果然让沈寄梅信了,对方眉宇渐渐沈皱起来,半晌,语气有些沉凝的说:“下官医术不jīng,实在惭愧之极,不过下官既然说过要替将军治愈喉肺之伤,便定会竭尽全力的。” 温诀见他面色沉重里带着惭愧,惭愧后又重新变得坚定,心里陡然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摆了摆手,用一种十足轻松的语气说道:“不过是嗓子被灼了,于jiāo流上又无什么障碍,本将军并不放在心上,沈大人亦不必费心了。” 沈寄梅听他说的浑不在意,杵在那里半晌,又说要检查温诀身上的烧伤。 温诀坦然的摘下面具给他看了,看的沈寄梅一个阅人无数的大太医,情绪倒是愈发复杂起来。 ——以前也不是没接触过经历火灾的患者,哪一个不是痛苦绝望,恍若地陷天塌的,那种痛,不仅是肉体上,更多的是jīng神上的折磨。 好端端一个人,突然身上就留下这样狰狞而无法祛除的痕迹,没有几个人是可以坦然接受的,更何况,眼前这人意气风发,正值年少…… 从此却只能这样遮遮掩掩的行走世间。 实在是,可惜了! 对于沈寄梅看自己的眼神,温诀早见怪不怪了,他随便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和沈寄梅闲聊几句,草草结束后,借口累了要休息一下,然后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沈寄梅从开始认字儿就开始学习医理,人是醒着还是装睡哪有瞧不出来的,温诀那样子的确是陷入了睡眠,想来是真累的狠,所以他也没再打搅,轻手轻脚离开了。 翌日,温诀便出发前往西北一带调查赈灾事宜,出行队伍并不高调,一小队侍卫,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直接从温宅门口吧,往城门方向而去。 刚出去,后面顿有几人快马追来,赶到了温诀的马车前方。 车夫面色一变,飞快勒住缰绳才没有撞上去,但也引得车身一阵震颤,骏马仰天嘶鸣。 温诀毫无防备,险些被甩下座椅,稳住了身子掀帘去看,但见一个少年坐在匹枣红骏马上,穿一身金底银线勾牡丹纹的华贵锦衣,凤眼朱唇,肤白若雪,漆黑的发丝在头顶束成个略微有些松散的髻,慵懒不羁,却又十足养眼,模样不过十四五岁,但已能见出日后倾城之姿。 温诀前世也见过不少长相出众的男男女女,但当时第一次见这殷弘玉时,仍是被惊艳了一下,这位七皇子,比书中所描述的,还要好看数倍。 在随行侍卫围上来时,温诀及时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然后问向正一脸玩味看着自己的少年:“不知七殿下此来何意?” 侍卫们本还不解,闻言手中长剑一顿,立马收了回去,然后朝着少年跪地行礼:“叩见七殿下。” 没错,这少年正是大商国七皇子,殷弘玉。 殷弘玉看都不看这些侍卫,也不叫人起来,只是语气轻蔑的朝温诀道:“父王担心你一个人办不好事儿,故派本殿同往,协助你调查。” 换做原来的温崇洲,听见这话八成要觉得皇帝不信任自己,派了个人来监视,从而心生芥蒂了,可惜的是眼下这人不是原装那个生性多疑的温崇洲,而是性情淡泊,堪称佛系,并且拥有上帝视角的温诀。 ——看过整本书的温诀对于这位九皇子的性格和站位十分了解,又岂会被他这三言两语影响了心绪。 “是吗?为何下官竟未听陛下提过。”温诀平静道。 “本殿不知道,什么时候父王做决定,还需先问过你的意思了?”殷弘玉眯起了眼,眸中流露出危险与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