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上次他们去静云观, 没有遇到褚至真,道士说会再见的。 没想到,三日后真的就再见了。 宣帝请褚至真给诸位皇子看相。 不知出于什么考量, 皇子们的伴读也在其中。 温泅雪这才看到了褚至真的面目。 对方意外的年轻, 像长着娃娃脸的文雅道士,一点也看不出有那么大的名气。 他给大皇子看完,对宣帝耳语了一声。 没有当众说什么。 大皇子隐隐有点失望,但他为人沉稳,没有表露什么。 五皇子早就迫不及待, 对方看完他就急急问结果。 宣帝笑着嗔怪他几句。 褚至真道:“殿下自然是极贵之命。” 他仍旧对宣帝耳语一句。 那声极贵之命却已经叫很多人微微变色。 皇家子弟,极贵自然是最上面那位。 接着到了六皇子, 他明显不信, 但为了宣帝还是耐着性子。 “殿下的杀伐之意略重, 于人于己有妨。” 照旧又是对宣帝耳语。 然后是九皇子,君霁泽。 一直神情轻松自若的褚至真忽然神情一变,眉眼稍显几分认真。 “殿下眉间有散仙之兆,命格极贵, 却有沉浮多变之意。” 九皇子不解:“依道长所见, 当如何解?” 褚至真摇头:“殿下不妨抄些道家典籍, 十六岁前,莫要与人夜间交谈。” 这批语过于奇怪。 九皇子谢过。 温泅雪神情一振,轮到君罔极了。 褚至真望着君罔极许久,神情越来越凝重。 最后,他摇头:“殿下之命, 小道说不得。” 宣帝的神情都微微一变。 褚至真:“殿下十四岁之时有一道槛, 若是过去了, 命格便可稳当。” 说完, 褚至真忽然看向一旁的温泅雪,笑了一下。 他之前看任何人都没有笑,看到温泅雪却笑了,所有人都有些惊讶不解。 宣帝问道:“褚至真,何故发笑?” 褚至真笑道:“回陛下,小道是看到了自己命中的弟子,自然喜不自禁。” 温泅雪眼眸微睁。 宣帝奇怪道:“你之前不是对朕说,你未来的弟子有凤命,不该是位少女吗?” 温泅雪再好看,也是一个男孩。 褚至真微微一顿:“小道也颇为惊讶,但确实是他没错。” 所有人向温泅雪望去。 宣帝身边的玄门宠臣,认为一个男孩有凤命,这太叫所有人惊愕了。 等同于说,温泅雪以后是要做皇后的。 那,谁是他的皇帝? 这命格若是给一个女子,自然是极好的,但给一个男子…… 宣帝对相命之说自是半信半疑的,与褚至真说了几句玄而又玄的话,便结束了今日的观相之说。 …… 温泅雪回到家,将今日之事告之给父亲。 温阅自然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但他通过宣帝给诸位皇子看相明白了一件事:“陛下似乎开始考虑储君人选了。” 当然,比起这个温家夫妇更关心,褚至真对温泅雪的批命产生的影响。 他们不信玄门之说,但却挡不住有人会信。 温夫人眉间忧愁:“陛下后位空虚,总不至于为了填上这个批命,将阿雪接去宫里……” 事关自家孩子的未来,温阅也不能心大说皇帝绝不会做这种荒诞的事。 多读几页史书就知道,自古帝王在事关皇位的事情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温泅雪望着他们:“我能做褚至真道长的弟子吗?” 他比较在意这前半条批命。 如果他成了褚至真的弟子,自然可以学到降妖除魔的本事,靠人不如靠己,与其找有本事的道人,他自己变得有本事,更能保护君罔极。 温家夫妇商量了一下,特意携礼去拜访了一趟褚至真。 褚至真透露出,温泅雪若是拜他为师,他会庇护温泅雪,温家夫妇担心的事必不会发生。 但这凤命千真万确,大约要十年之后才应验。 回来之后,夫妻俩商量了一下。 不管对方说得是真是假,最起码如果温泅雪拜师褚至真,可以避开即将到来的储位之争,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于是,便定下了这件事。 …… 【君天宸对褚至真这个人的心情格外复杂。 前世,在君天宸苏醒的时候,褚至真已经自请外放。 但是,今日褚至真所做的预言,君天宸和前世诸人的命运一一对应,发现半分不差。 他怀疑,这个叫褚至真的人,要么是有一些本事的骗子,要么或许和他一样是一个重生者。 至于温泅雪,前世并未听过和褚至真有什么师徒关系。 君天宸忽然静默了一下,想起,温泅雪离开他外放那几年,他并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和什么人来往。 尽管他收到了很多关于温泅雪的消息,却在尚未打开前,都将它们烧了。 因为那时候的君天宸,不爱任何人。】 …… 相面之说在宗学里流传了一阵子,很多人都惊奇地跑来看温泅雪。 像五皇子那样的人,已经直接笑嘻嘻地问他:“将来给谁做媳妇?我若是做皇帝,可不要你这样的皇后。” 但他心底觉得,温泅雪这样好看,他还没有见过一个比温泅雪好看的女孩子。 若是温泅雪长大了也这样好看,娶回家看着好像也没什么。 大家那时候都还年幼,童言无忌,并不知道情爱是何物。 大燕风气也开放,皇子想做皇帝是理所当然的,谁也不会因为五皇子这么说了,就觉得他大逆不道。 温泅雪没想过这个问题,被五皇子取笑了,他微微呆了一下。 等到看热闹的人散去。 温泅雪边想边走,一抬眼看到了君罔极。 他走过去,从后面揽着君罔极的脖子,伏在君罔极的背上,抱着他。 “五皇子问我,将来给谁做媳妇。我想了一下,我只想给殿下做。” 君罔极抿唇,嗯了一声。 他脸上没有表情,但他的耳尖越来越红。 嫁给人做媳妇,要是嫁给君罔极,温泅雪是不担心的。 不就是一直跟君罔极一起生活吗? 像他爹和他娘一样。 他本就和君罔极一起生活了。 一起睡一张床,一起吃饭,一起上宗学。 “可是,都是男孩子娶媳妇,媳妇都是女孩子啊,像我娘一样嫁给我爹……”温泅雪不太懂,困惑苦恼地说,“我是男孩子,嫁给殿下的话,也能像我娘那样生小 宝宝吗?我要是生不出来可怎么办?” 君罔极认真地说:“没关系,我不让你生宝宝,生宝宝都很疼的。” 他在皇宫里见过,听过,许多妃子因为生宝宝死了。 皇宫里死去的小孩子特别多。 贵妃总是说,生他的时候遭罪了,却没有得到贴心的孩子,生了和没生一样。 因此格外生气。 君罔极记住了,生孩子是一件很危险、很痛的事。 温泅雪很开心。 “那我放心了。” 想了想,又有些不开心。 他们说他是凤命,要做皇后的,他要嫁给君罔极的话,君罔极得是皇帝才行,好难啊。 大家都知道,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成为皇帝的可能性才大。 但宣帝最喜欢九皇子,其次是五皇子,君罔极绝对是最不可能成为皇帝的人。 温泅雪抱着君罔极,从后往前揽着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晃啊晃。 微微走神。 …… 【君天宸听着两小无猜天真无邪的童稚话,心情复杂。 前世,长大后的温泅雪也喜欢这么从后面抱着他。 无论他再怎么冷淡,毫无反应,对方的笑容也从未有半分消却。 少年的眼神清澈纯真。 那时候,君天宸只道寻常,从未放在心上。 对温泅雪的亲近,可有可无。 后来十年,病中的岁月,无数人爱他,所有人都守在他身前,呕心沥血也只为他一眼,他却总是梦到少年时候。 梦里,就像是现在一样,看到温泅雪笑颜如花,抱着的那个人,却好像并不是他。 君天宸恍惚了一下,疑心前世梦里看见的,是君罔极和温泅雪。 这个想法冒出来,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 “他以后,的确会是皇后。这具身体,也会成为皇帝。”君天宸对君罔极说。 但君天宸没有说,成为皇帝的是自己,不是君罔极。 也没有说,温泅雪不要那个皇后之位。 他没有做过一天的皇后。 曾经,赤诚一片,满心满眼笑着望着君天宸的清澈少年。 忽然有一天毫无预兆地撞见,君天宸和别人过了一夜。 当君天宸抱着那个,下药给他,却反被他下死手折腾了一夜的宿敌走出房间,才错愕地看到,在外面站了一夜,听了一夜的温泅雪。 君天宸对猝不及防撞见一切,脸色苍白的温泅雪,并没有解释一句,冷淡地说:“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不会只有你一个,但你会是唯一的皇后。如果接受不了,你也可以选择离开。” 于是,温泅雪便离开了。 君天宸清醒地知道,温泅雪被他伤了心。 但他无所谓,也无动于衷。 温泅雪没有做错什么,唯一的错误就是过分天真脆弱,以为爱一个人付出赤忱,对方就该也爱他。 以为,一个未来的帝王会只他一人。 温泅雪就这样抛下他离开了洛阳。 君天宸毫不在意。 君天宸觉得,温泅雪会回来,等他想明白的时候。 没有人比君天宸更了解温泅雪。 温泅雪那样喜欢他,没有人比温泅雪更喜欢他。 但……没有。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等到温泅雪回头。 那个人,天 真了一辈子。】 …… 听到那个鬼说,温泅雪真的会成为他的皇后。 君罔极手中的笔忽然握断了。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是开心的,又不仅是开心。 温泅雪的脸颊无意间触到了君罔极的耳朵,被烫了一下。 ——像甜甜的粉色的软糕。 温泅雪下意识想起很久前,初见时候,对小狼耳朵的好奇。 他想也没有想,张开嘴,轻轻咬住了君罔极的耳垂。 咬得小心翼翼,并没有用牙齿弄疼他,只是嘴唇轻轻用力……抿了一下。 ——软的! 来不及舔舔。 君罔极回头,将耳朵从温泅雪的嘴里拯救出来。 面无表情,眼眸微睁望着他。 像是难以置信,他会这么坏。 温泅雪回神,睁着幼圆的眼睛,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坏。 温泅雪鼓着脸颊,蹙眉忧伤无辜地望着他:“殿下,我错了。” 他就是下意识想尝尝,小狼耳朵是不是真的像之前以为的甜糕一样,甜甜软软的。 “我,我给殿下咬回去。你别生气。” 温泅雪侧首,乖乖低下头,把瓷白小巧的耳朵递过去。 他微微慌乱,眉睫轻颤:“我怕疼,殿下可不可以咬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