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袁老师家访

    看着村长远去的背影，我局促不安的站在袁老师面前，将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不由自主的捏紧几分。

    “这几天你没来学校，听老师说你生病了。我想着来看看你。顺便在村子里转转熟悉熟悉。怎么样，好些了吗？怎么好端端的掉水里去了。”袁老师看我紧张的样子，找着话题让我放松些。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我，看到他身后的小鬼，顿时汗毛炸了起来，一丝冷汗从额头冒出划过面颊。不敢抬头对视，只能怯懦的说道：“好多了。”

    袁老师一只手提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子，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着。

    摸出一包跟上次给我的一样的纸巾，抽出一张纸来。伸出手想替我擦擦汗。我下意识躲开，袁老师却没有意外而是执意将手跟着我更近一步。

    柔软的纸巾带着一股和他一样的香味，好闻极了。

    “看你，这么热的天还发冷汗。肯定还没好彻底，你帮我引路，先回你家吧。”袁老师替我擦去额头的冷汗说道。

    我点点头不再扭捏，和他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中午在外晒太阳的村民看着这位城里来的陌生人，不免小声议论着。

    我一路低着头，不做停留，大步迈着步伐。袁老师找话题说过好几次话，都被我嗯嗯啊啊我敷衍过去。

    其实并不是我不愿意多余他交流，而是他身边的小鬼，像是怨念极大的样子，就连我靠近他，身上的寒意都不免增加几分。

    更有几次游走到我面前用狰狞的表情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心里作用在作祟，总觉得小鬼看我的眼睛时，眼神里的贪婪快要溢出来了。

    就快到纸扎铺了，老远处就看见太公蹲在屋外向我的方向望着。他将烟锅杵在地上，仿佛是借着力气才能蹲的比较稳。看了我许久，才认出是我的身影。连忙站了起来。

    我和袁老师快走几步，到了纸扎铺门前。太公赶忙拉过我的手问道：“娃，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摇摇头，嘴上咧开一个笑容，将手里的塑料袋抬起来扬了扬解释说：“没事的太公，你看警察叔叔还给我药，说我吃了就好了。”

    太公干瘪的脸上，难得一见的笑容这才松了口气的样子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将目光落在我身后一脸笑意的袁老师身上。

    “这后生，看着面生的很，不是村里人吧。”太公询问道。

    袁老师这才上前自我介绍着：“老人家你好，我是许念安的新老师。听说她病了我来看看她。顺便拿点书给她。”说完将纸袋子打开给太公看。原来他一路小心拿着的竟然是给我的书。

    一听是老师，太爷爷的口气立马热情起来：“是老师啊，这娃娃。也不给我说。快，快进屋子里去。”

    到了纸扎铺附近，我的心才算安稳下来。不出我所料，袁老师身边的小鬼也没了踪迹。袁老师也不跟太公客气，仿佛好奇心很重的样子，随我进了屋子。

    傻爹精心剪着纸钱，见我进来连忙将手里的剪刀放下，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念念，你……你去哪了。”

    我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了眼袁老师，显然我家的窘境已经被他一眼看完。

    破旧不堪的老屋，堆满了扎好的祭品。昏暗的光线。仔细闻，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香烛味混合的气味。

    我上前，抓住傻爹的手，不好意思的对袁老师介绍道：“老师，这是我爹。他……他身体不好。”

    袁老师当然看的出我爹的智商并不高，但是还是很暖心的没有戳穿我小小的自尊心，而是换了种轻松的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爸爸很了不起呢。”

    这句话，让我内心掀起一阵狂澜。

    多年来，村里人对于傻爹的评价，无非就是傻子等粗俗低下的字眼，虽然我从未觉得他们说的对，但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赞他，让我对袁老师更多一份敬重。

    “爹，这是我的老师，你去做完饭，让他坐着歇会。”我努力解释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的身份。

    傻爹似懂非懂，但我提出要求，他都会照办。于是冲着老师嘿嘿一笑，便往厨房去了。

    我用袖子将地上的小板凳仔细擦了两下，递到袁老师面前，然后自己坐在了刚才傻爹做的位置上，继续做着他剪了一半的纸钱。

    袁老师环顾房里的情形，见我手中忙碌不免好奇的问道：“你都还没好彻底，这些就别做了。”看得出，他对于这些纸祭品多多少少有些忌讳。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剪着手里的纸钱。他见我不怎么说话，坐在那里略显局促。

    将手里的纸袋子放在桌上打开拿出一些崭新的练习册说：“念念，你现在应该学业为重。这次身体好转了回学校，要好好学习把拉下的功课补上。这样以后才能走出这里。”

    听到这些，我不禁晃了神。许久才鼓起勇气问道：“老师，城里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对他提问。他见我来了兴致，自己也高兴起来。

    立马眉飞色舞的对我说着他印象里的城市。时不时，还会鼓励我好好学习，以后走出村子。看他兴致高昂的样子，我不忍心打断他。

    “真奇怪，好些日子我都没有这样痛快了。也不知道怎么压抑了很久了。今天和你聊天，倒是把我聊得心情大好。”看得出，袁老师的脸色已经好转许多，与我中午刚看到他时的苍白相比，已经有了些许红润的气色。

    看来，果然是靠近了傻爹的缘故。袁老师身边的小鬼不敢靠近，他的身体也好多了。

    “老师，恩……”我吞吞吐吐的样子，让袁老师疑惑起来。

    对着我笑笑说：“没事你大胆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终于，我鼓足勇气问道：“老师，你身边有去世的人吗？”

    我的一句话，让袁老师立马变了脸色。僵直了身子，本来蜷缩在小板凳上还有些放松的样子，现在立马警觉起来，双手抱膝。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过了好一会，他才恢复神情，但是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而是把头转到一边佯装看着屋外的景象。慢悠悠说道：“没有呢。我父母都还健在。其他亲戚也往来的少些。”

    看得出，他有所隐瞒。而他隐瞒的秘密，是他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用谎言掩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