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了,现在只能委屈你们父女二人,暂时居于我燕国之中了,直到大事完毕之日。” 他这样说道,声音里,听起来竟仍然是毕恭毕敬。 我和父亲就这样被刀架着脖子下了山,然后,看到了半个月前送我们过来的那架马车,不过现在,已经改用单马了。 在被推上车前,我的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住了,手也被紧紧反绑了,我想父亲,应该也是和我一样。 我们被绑架了。 ☆、蓝服燕丹 我和父亲,在马车上颠簸了几个昼夜,最后,终于停下时,我仍被蒙着眼睛带下了马车。 刚才在马车上一路行来,我的耳边就隐隐不断传来仿佛集市的喧嚣之声,这里应该是个人烟繁茂之地,我便猜想,我们要到的目的地,十之八九,应该是燕丹在蓟的府第。 被引导着跨过了一道低矮的门槛,又不知拐过了多少个弯后,最后,我听到了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被人推了进去,然后,眼睛上的布带被摘了。 这是一个很空旷的内室,里面除了塌几,别无长物。他们离去时,也并未将此门锁住,只是关了外面那四方小院的扉户。 我和父亲两人,就这样被囚禁在这个只有一室一院的居所之内,每日里,除了早晚送饭的一个哑巴小厮,再也没有来自外界的任何消息了。 父亲每日里很少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忧郁之色。 阿离,阿爹很是后悔,不该带你一起到中山的。” 有一天,他突然这样说道。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也会和他一样,遭到不测。 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以目前情形来看,荆轲若是得手,或许我和父亲还能走出这个小院,若是失手,等待我们的,就是和荆轲同样的命运了。 阿爹,叔父是当世任侠,又有利刃傍身,定能成功,阿爹不必过虑了。” 尽管已经知道结果了,我还是这样安慰父亲。 希望如你所言吧。”父亲微微地出了会神,我听说,他们将匕首淬了天下至毒,划破皮肤稍一见血就当场毙命,但愿此能助庆柯一臂之力。” 我心里暗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如果一切都按照历史既定发展的话,那么现在,荆轲应该已经踏上了刺秦之路。 我想象着,静静流淌的易水河畔,岸边一片白衣素服,荆轲最后饮gān了杯中的酒,在好友高渐离的抚奏琴曲和放声高歌中,腾跃上车,催鞭疾驰,义无反顾…… 何其悲壮!何其义勇!何其喷张! 从前何曾会想过,这悲壮、义勇、令人血脉喷张的历史一刻,竟然还会与我的命运息息相关。 我拣了块石头,每日里在院角的墙上划了一道刻痕,静静等着最后那一天的到来。 当我划到第二十五道痕迹的时候,那天午后,院门突然被推开了,带了些仓促和气急,然后,一向安静到寂寞的小院里,就涌进了六七个人,这其中一个,就是我和父亲的老熟人,那狭额武士。 他们终于来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正蹲在院角,聚jīng会神地看着一群蚂蚁在忙忙碌碌地搬家,父亲站在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我和父亲对望了一眼,我站了起来,父亲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后。 父亲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静静地与我们对峙。 窄额武士盯着父亲和我看了一会,眼里闪过一丝悲悯之光,但很快,就又转成了狠厉之色。 铸师,我奉命来送你父女一程,对不起了。”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刀已然出鞘。 就在那电光火石间,我听见父亲说道:西周岐山之宝藏,不知太子可有兴趣?” 那窄额武士一愣,手上的动作已是缓了下来。 西周岐山,筑有宫殿,周朝不兴,遗有宝藏,我想太子对此也应是有所耳闻吧?我家族世代铸剑,为求上好铁英之矿,足迹踏遍各国山川,先祖偶然发现此宝藏所在,却也知晓怀璧其罪的道理,故而世代不敢取用,只是绘了地图代代相传,今日太子杀我徐夫人事小,我只是可叹那一dòng宝藏,今后只怕是要永埋地下了。” 不止那些武士面色惊疑不定,便是我,也是十分惊讶。 来此近两年了,之前从未听父亲提起过什么宝藏,现在父亲突然这样说,我明白他是在拖延时间,以换取生的机会,只是,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在这战乱之世,这样一个前朝遗留的宝藏,对于野心勃勃的政治人物如燕丹来说,其吸引力是何等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