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一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新月般的白光骤然亮起,在夜色中攸乎一闪、再闪,紧接着传来的,是一声嘶哑到仿佛在沙滩上晒了三天的吼叫—— 玄关和院门处,两支火把同时亮起,将院子里的景象映得一览无余。 场中那个在突如其来的火光下措手不及的黑影,乍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可那绝不可能是人类该有的形象——身体两侧足足生着八条手臂,其中一条已经被生生斩断、流淌着黑血,“他”有着一张死人般的脸孔,呆滞无神的眼睛偏偏像鱼的眼睛一样圆凸出来,张开的血盆大口露出上大下小的两对狰狞螯牙。 这怪物在火光亮起的时候就像野兽般急速后腿、与给他造成了伤害的对象拉开到安全的距离—— 站在那里扬首而立的不是原本以为的武士,而是个一身直垂的年轻姑娘——弥生小姐。 两支火把同时照耀在她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火红的霞光。 已经甩掉了直垂右侧的袖子,露出了下面层层紧裹的缠胸布和半边雪白的肩膀,这位武家的千金飒然而立,单手握持着一口雪亮的宝刀斜斜指着地面。 从太刀寒光四射的刀身上,正有同样被火把镀上了一层红色的黑血缓缓滴落。在黑血溅落的地方,掉落了半条苍白干瘪的手臂,此刻被火光一照,干瘪的手臂在冒出的缕缕黑气之中,化为了一条前端带着钩爪的黑色节肢。 “妖魔鬼怪,给我速速降服!” 武家的千金厉声娇斥,她一扬头将高高扎成马尾的长发甩到身后,刀锋再次指向被她在黑暗中砍断一条手臂的怪物,眉峰高挑,杏眼含煞。 “嘶……人类……不可能,不——” 怪物一度瑟缩着、已经不似人类的脸上露出了畏惧之色,但在弥生宝刀低垂、像是松了一口气放下了警戒的瞬间,“他”以人类绝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和绝不可能跃起的高度、向她猛扑了上来! “恶灵退散——” 又是一声属于年轻姑娘的轻斥,高高跃起的怪物在空中被一支白羽箭迎面击落在地。火野丽白衣绯袴的身影从火把后的阴影中显现。 “——该死的人类!你别想——别想……!!” 怪物立即扭头朝向巫女的方向。“他”的表情更加狰狞,带着满脸刻骨的仇恨向她冲上来时,还完好的七条手臂同时发力向背后一张,撕裂声中,“他”的手臂全部变成了负在背上、分别生着螯钳和倒钩的节肢疯狂挥舞着。 巫女嘴唇紧抿,眉梢挑起,,张弓搭箭,她转手将弓箭挂在臂弯、双手合十: “一心万宝、六根清净—— “敕退!” 被白羽箭钉在怪物身上的符咒随着巫女的颂祷爆发出一圈火光,再次将“他”击退了下去,在那怪物疯狂挣扎试图扯下符咒时,之前在黑暗之中出现过的那道新月般的白光再次闪过,恰到好处地抓住这一瞬、干脆利落地将怪物的首级斩落在地! 失去首级的躯体,七条漆黑的节肢抽搐了几下,缓缓倒在地上。从倒下的怪物后面,露出的是弥生持刀的身影。直到这时,她扬起发长发才重新散落下来。收起宝刀,弥生下意识地向身后望去。 视线里看到的,是在火把的照耀下,巫女白皙秀丽的脸上,惊喜的,发自内心、情不自禁的笑: 和此刻她自己脸上一样的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 遇见你 同样也很擅长战斗、也会为胜利会积极发起攻势而非被动寻找机会,同样不肯因为自己身为女性就留在安全的地方、而是要亲身下场厮杀的 身为战士的你。 『啊啊,这是我的同类』 『太好了、太好了,这位是,我一直想要的……朋友。』 火把金红的照耀下,两个长身而立的少女、也是战士,惺惺相惜,相视而笑。 背后那个怪物无头的尸体搐动着爬起来的时候,带着稀碎金色电光的劲风掠过,将之拦腰斩成了两段。 被砍成十几节的节肢噼里扑簌簌掉落一地的时候,远远坐在院子一角,头戴斗笠,红衣白发的少年吐槽地撇了撇嘴: “给我学会读懂空气啊!笨蛋!” ******** “这……是?” 借着火把的光亮,少年武士检查着怪物的尸体。看着犬夜叉手中的半截节肢,弥生一时愕然: “怎么会……不是怪物吗?” 拿在犬夜叉手上那狰狞的事物,并不是之前以为的犹如昆虫的那种节肢。无论尖锐的倒钩、有着倒刺的附节和胫节都看不出破绽,但在附节和胫节的中间—— 是个木偶一样的球形的关节。 被犬夜叉斩断的躯干,显然也是一样。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而又感到恶心的是,不光伤口流出的黑血,哪怕是有着这样诡异的木偶般的结构,从断面上仍能看到,构成怪物这具身体的依然是枯槁的骨骼、干瘪的血肉。 他们今夜所打倒的,竟然只是一个傀儡。 无论是做出计划中没有的行动、亲自以身为饵斩杀怪物的弥生,还是弥生那几个坚持要留下来协助她的随从,都不禁露出了悚然的神情。这不是对隐藏在暗处、恐怕更为强大的敌人的畏惧,纯粹是人类面对这种诡异的场面产生的、生理上的不适。 火野丽也皱着眉,忍耐着本能的不适默默观察着这具是怪物也是傀儡的残骸。 “等等——” 她出声说,伸手从残骸间捏住了什么拿了起来。 ——一根黑色的丝线。丝线的尽头,贯穿在昆虫般的附肢一端。 弥生也凑上来细看。除了火野丽找出的那条,残骸上面陆续又发现了几条这样的丝线。但这些丝线都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断裂、只剩下了残留着残骸上的半截。 “犬夜叉,你仔细看” 巫女沉声说。顺着她的视线,少年看到,一根丝线的断裂处有很短的一段,是银色的。 “——也就是说,这东西是……” “是被这个……傀儡?的血染黑的了?” 凑在一起的弥生侧头问。她斩断的那一截鬓发扎不起来,于是滑下来垂落在腮边。 “……也可能是早就弄断了。点亮火把以后,这家伙攻击你们的时候可看不出来是被操纵着。” 少年露出了沉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