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分裂序曲其一 “好哒。” 沈天立刻就收起了手中的刑具，随便扔到了一旁，像个烫手的山芋。 同时对在一旁阴影里站着的苏沐阳摊开了双手，明朗地笑道：“瞧，进度还是很好的嘛，介于人质受困时间，我先去看看，你在这看一会儿？” 直到沈天的折磨告于段落后，苏沐阳才从阴影里探出了头，走了过去，低头看了一眼倒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不自觉地咽了一口气，以至于她忘记了回复沈天的提议。 沈天歪了歪头，介于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污垢，也不想去触碰苏沐阳，只是在一旁轻轻地又唤了一声： “苏沐阳？” “啊，好。” 苏沐阳这才回过神，对沈天点了点头。后者得到了苏沐阳的承诺，立刻就欢天喜地地出了门，消失在了矮小破败的房间之中。 虽然摩加迪沙的港口距离这里有一定的距离，不过沈天估计会很快地搞到移动工具，而联络方面也能指望着陈默的操控，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毕竟没有人能猜得到，沈天居然这么快就抓到了肯安德鲁，甚至还很顺利地让他吐出了人质的位置。 苏沐阳这么想着，走上前去先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肯腿上的束缚，并用卸下来的领带当成束缚带，先暂时勒紧了肯的患侧大腿，勉强地止住了血。 随后，苏沐阳将肯扶了起来，并让他久违地正坐在了椅子上，口气中带上了一丝关切：“别乱动，你的腿伤很不乐观，等沈天救完了人质，我会优先建议他带你就医。” “……你会么？” “我会优先建议，至于采不采纳，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他，到底是谁……？”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包括他自己。”苏沐阳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很好奇。“我也好奇，如果你有头绪，请联系我。” “记录缺失……没有原则。”肯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有些艰难地说道：“那他就是一个危险分子。” “我们从来都没说过他不是。” “你们敢用这种人？” “如果把一群危险分子聚集在一起，然后把他们通通扔出国，利用他们尚还存在的“爱国心”来派遣他们执行任务，同时轻轻除一个名。这种事无论怎么看都是赚的。” 肯沉默了，他大抵知道自己在面对一群怎么样的亡命之徒了。 所以他干脆也就不去为自己的生命争取活路了，毕竟这两个人可是毫不犹豫地就放弃了救人的选项，从而以最快地速度来让自己招供。 肯这么想着的同时，自己先忙着喘息了一阵子，大腿上的伤持续到现在，已经有了些病态的麻木感，不过好在苏沐阳帮他正坐在了椅子上，让浑身上下稍微舒适了一些。 不过，断断续续从大腿处传来了的剧痛仍让他心有余悸： 只要看上一眼，肯安德鲁就知道了结局，自己下半辈子真的要坐在轮椅上为生了，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他能在沈天第二次的审问中活下来的话。 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肯想到这里，又想了想沈天那表情，立刻就放弃了这个可能性，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究竟会是怎样的死法……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沈天刚刚同他介绍的“死亡之舞”，下意识地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打了个冷颤。 苏沐阳瞥见了这一幕，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跟这个肯来一次“友善对话”：“放心，如果沈天回来之后要是再想干什么过分的事，我会拦着的。” “你会吗？”肯狐疑地用眼角的余光瞧了一眼苏沐阳，还没来得及从这个女人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真挚的神色，就先瞄见了女人不爽的表情。 “你别这么看我，不然把你另一条腿也打烂。” 肯安德鲁，七宗罪索马里地区产业链总负责人，闻言立刻就把头转过去，用自己这辈子都没用过的“正眼”注视着苏沐阳，尽可能庄重肃穆地重新问出了自己比较关心的话题：“你会吗？” “额……” 苏沐阳被肯弄的有些无可奈何，她被这么严肃地问，情不自禁地也很严肃地考虑了一下问题的可能性：而答案很悲伤，苏沐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拦得住。 所以，她只能这么说：“我尽力而为，也只能尽力而为。” ……有些时候，做出的承诺是下意识的。 苏沐阳只是一个为了回家寻人的普通人而已，只不过这个过程，要比一般的寻人危险很多，也要牺牲的更多才行。 肯沉默地注视了苏沐阳半响，又突兀地说道：“快半小时了。” “我知道，但有时候牺牲是必要的。”苏沐阳摇了摇头，她知道肯在说那个……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兜帽小哥。“我们不能拯救每个人，尤其是这种时候。” “但沈天走的方向不是摩加迪沙的港口。” “……哈？” 苏沐阳一愣，她以为沈天离开时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是准备直奔目的地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呢……也因为沈天刚才的行为，让苏沐阳有些晃神，导致她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但肯却注意到了？ 苏沐阳狐疑地看向了面前的男人，因虐待而失去的血让他脸色有些病态的惨白，不过也比方才沈天对他下手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你……一直在赌？”苏沐阳犹豫地问道。 “我从出生起，我就是赌徒。”肯这个时候终于勾起了嘴角，他冷汗淋漓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得意的表情。“也许你没有发现，但我和沈天距离的足够近，他一直在恐吓我，而突然而来的虐待则是因为他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了……什么？”苏沐阳突然想要离开这个矮小的屋子，然后去看看此刻的沈天到底在哪里，不过她必须在这里看守着肯，以免他通过任何形式落跑。 ……该死的，她又让沈天一个人行动了。 “他记挂着那个小子呢，真难以理解……下手这么狠的一个人，竟然如此的博爱。”肯低声地笑着，断断续续地，像是恨极反笑的声音，还夹杂着隐忍的停顿。“一个危险分子如果有责任会是怎么一个荒唐的样子，真感谢你们让我看见啊。” “你！”苏沐阳转身一把扯住了肯的衣领，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嘴角带着鲜血的男人，一字一顿：“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对不对？” “计算的再好，遇见你们又能有什么用呢。”肯嘲讽地笑道，他凝视着面前的愠怒的女人，摇了摇头。“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的所求的野蛮人，简直就像是一群孤魂野鬼，仗着自己的一身好手段在人世间肆虐，试问……又有什么能对付得了你们的呢？” 苏沐阳从没想过，自己这群人的本质，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一个只打过照面的敌人给看透了。 “既然沈天能这么快速地找到我的位置，那么在沈天是否能找到那个年轻的中国人的位置这件事上，我也不抱任何侥幸。”肯缓缓地说道。“我相信沈天已经找到了他，因为他距离这里并不远……但也不近，如果你去找他，那么你就要承担失去我的代价，对吧？” “你知道我不会走。”苏沐阳盯着得意着的肯，掷地有声地问道。“所以你付出了这种代价来换取沈天的一条命？” “这代价太高昂了，这不是我应得的结果。” “但事情的确再向你希望的发展，不是么？” “我是赌徒，我玩的是游戏，死局是最恶劣的游戏，我不会玩的。”肯吐出了口中分泌出来的鲜血，低咳了一声。“所行之事要有公平在，这是必须的条件，我和你们不同，我有原则。” “你在做违法犯罪的事，再好的原则一样无用。” “谁能说我做的就一定是错的呢，我收容流离失所者，我镇压一部分的强盗，我管理警察无法处理的恶事，我这辈子做错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没有让我的组织无限壮大。” “壮大了又能怎样？” “杀一是罪，杀亿是雄，我只是在践行这条路，仅此而已。” 苏沐阳闭上了嘴巴，她找了个凳子坐在了肯的身旁，低头将视线再度落在了肯那条被沈天砸得粉碎的大腿上，鲜血渗透了他量身定做的西装，其中的水分则被荒漠地区特有的风带走，变得干巴巴附着在高档的衣料上，但却依然能看出此物价格不菲。 好东西永远都不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掉了身价啊。 苏沐阳这么想着，摇了摇头。 理想是不是也是这样呢？肯所执着的东西，又有什么错呢，只要出手了，就一定会伤害一部分的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但一定要有黑白与阴阳。 犯罪、守法。 法律所规定的东西就一定是正确的么？法律所没有约束的东西就一定是可以施行的么？如果法律如此严谨，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革命的诞生。 苏沐阳不想去考虑这些，但是她又不得不去考虑这些，他尽可能地不去思考的太多，只是遵从着一名士兵的本能去服从明天，仅此而已。 但，谁又能说得准苏沐阳所见的就是真相呢？ 她唯一能做到的，只是确定眼前的所见是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