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是自杀?楚江开心中有些疑虑。 先是庄叙,然后是顾西,再来是顾盼,三人间好像有条五行的线,把他们穿了起来,可是楚江开抓不住那条线。 他回想起今日下午与裴馨永一起见到顾盼,她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只是将裴馨永误认作裴昕咏。 当时她说的话也倒是有些让人费解。 “你和昕咏,真的很像。” 只是她没有说哪里像。 “这样说来,蝶儿,你是最后一个见到顾小姐的人?”思量片刻之后,楚江开又发问。 蝶儿点点头,“晚上小姐一直一个人呆在房中,我就在旁伺候着。” “那她有说什么没有?” “没有,就只是发愣,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以为她是和裴少爷有什么矛盾,便问了一句。” “你问了什么?” “我问,是不是裴少爷欺负小姐了?本来只是玩笑话,怎么知道小姐突然变了脸色,生气了,叫我不要乱说话。” “你们小姐容易动怒吗?” “小姐脾气平和,很少生气。” 楚江开只道是昕咏与顾盼有了什么矛盾,想叫昕咏过来问问经过,又不想让他看见顾盼已死的事实,心中纠结挣扎不已。 那边卫归将现场画得差不多,叫楚江开来捡看尸体,楚江开只好先将这事情放一边。 人活在世总是离不开生老病死,但是自尽却是大罪,佛教中,自杀死者最苦,需每七日受一次自杀时候的痛苦。 一个人要到怎么样的时候才会选择自尽? 这个问题,楚江开在心中反复想了数遍,终是想不出结果。 就说那日,见何人觉遇袭生死不明的时候,楚江开也没有过自杀殉情的想法,只想将凶手挫骨扬灰。 而顾盼死时候的表情,却很安详,仿佛她只是靠在软榻上小恬,轻轻摇一下便能醒来,明明是利刃穿心,却不见半分痛楚,这又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除非……她是甘心情愿去死。 是为了什么甘心情愿?楚江开问蝶儿,“近几日顾小姐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蝶儿垂首想了想,道,“小姐自结识了裴少爷,心情一直是极好。只是那日家里来了贼人,被打跑之后,小姐便有些郁郁寡欢。” “是不是被吓着了?” “奴婢不知。” 楚江开不再问话,转而仔细检查顾盼的尸首。 其实楚大人对死人一类心中还是有些敬畏,虽然他已经看过许许多多不同死法的尸体,可是还是难以习惯,不由自主地他开始想念何人觉。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楚大人低头苦笑。 顾盼指尖已经发凉,身上各处没有伤口,最致命的就是胸口那一下了。 死亡时间是在戌时到亥时之间,她握住剪子的手十分用力,掰都掰不开,应该可以判断为自尽。 关键在于,自杀的理由。 那天闯入顾家的人是谁?那人是杀害顾西的凶手,还会是让顾盼自尽的主因吗? 顾西的主要职责是守护顾盼的安全,他经常与顾盼在一起。 他家中又贫寒,没有什么朋友,那人的一句话又让他认出来……那人会不会是和顾盼有关系? 顾盼,难道顾盼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楚江开心中闪过一个可能性,顿时如若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整颗心都冰冻住了。 有可能是他吗? 正当楚江开犹豫不决,门外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楚江开认得的庄重言,另一个是顾易之。 顾易之眼角发红,似乎是哭过了。他不比庄重言,家中就只有一个独女顾盼,中年丧子这样的打击对他来说太过于沉重了。如果不是庄重言扶着他,怕是就要倒下了吧? 楚江开站了起来,平视他们,三面六目,却是沉默。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庄重言才打破僵局,道,“楚大人,没想到我儿的案子未结,我挚友的爱女又……你要怎么解释?” 楚江开道,“顾小姐是自尽的。” “自尽?”庄重言似乎难以相信,重复了这个词,顾易之的反应更是激烈,道,“怎么可能,盼儿怎么会自尽?” “……”楚江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明明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就……”顾易之伏在庄重肩膀上,看不见脸,声音却是哽咽着的。 楚江开很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口,特别是,当那个凶嫌浮上心头的时候。 “楚大人,顾小姐没有理由突然自尽。”庄重言一面安慰着顾易之,一面对楚江开说,“……还是有什么隐情?” 虽然庄重言没有点明什么,但是楚江开有一种被洞穿的感觉。 “您是滨洲的父母官,切莫草菅人命。” “……”楚江开轻轻点一下头,道,“我晓得。” 作者有话要说: 休息完又开始打鸡血了…人生啊 第36章 卷三十三 何仵作一言定真凶 张小乙:我觉得楚大人的桃花又开了。 梁小右:这次又迷倒谁了? 张小乙:庄家那个看起来很严厉的恋童癖家主庄重言! 梁小右:楚大人已经在在通往万人迷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_╰)╭ 张小乙:大人又不是自愿的。都怪那个谁! 梁小右:谁? 张小乙:不说!我才不要得罪那个谁呢! 梁小右飞奔着进顾家,因为他身上穿着一身刚要进去,衙差的老虎皮,居然没人敢拦。 在借问了几人之后他总算是成功找到了顾盼的闺房,却叫给张小乙拦下了。 “小右,你急匆匆的要做什么?” 梁小右喘着气,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禀告楚大人!” “先说我听听嘛。”张小乙缠着梁小右,非要他说。 梁小右也不管他吊在自己身上,径直走进去,对楚大人施了一礼,然后靠到他旁边,轻声道,“大人,何先生醒来了。” 楚江开又惊又喜,连忙问,“什么时候醒来的?” “就在刚刚,他一醒,孙大夫便叫我来告诉你了。” 楚江开死死压住要跑回去的冲动,他对梁小右道,“你且等我一下。” 梁小右却踌躇了一下,附到楚江开耳边,道,“大人,何先生知道您走不来,还有一句话要我传给你,他说……” 楚江开的眉越见锁紧了,双手握成拳状,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梁小右说完自觉退到一边,张小乙见楚江开有些异样,问,“大人怎么了?” 楚江开闭了闭眼,道,“去将裴昕咏找来。” “咦?” “快去。”楚大人低喝一声,吓得张小乙风也似地飞奔去。 庄重言见状问,“楚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楚江开却是不言不语,坐到椅子上,庄重言自讨无趣,直盯着楚江开看,见他眉心纠结,双目微垂,嘴唇抿得紧紧的,顿时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浮上心头,忍不住感叹,滨洲的府尹大人真是有一副好样貌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张小乙带着裴昕咏来了。 顾易之早已被下人扶去休息了,小花厅中只有楚江开、庄重言与若干衙役。 裴昕咏有些不明就里,看见楚江开在那,有些不满,道,“三根半夜的找我来顾家做什么?” 楚江开抬起眼,直视他,道:“昕咏,两三天前,下雨的那个晚上,你在哪里?” 见楚江开全无平日温和,裴昕咏脸色也有些变,道,“我在家。” “和谁在一起。” “和……馨儿。” 楚江开道,“馨儿呢?怎么不和你一道过来?” “她已经歇下了。” 楚江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裴昕咏。裴昕咏眼神闪了闪,躲开他的视线。 他心中,比谁都不好受。有些话总是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昕咏,”很久之后,楚江开才开口,“我现在,想见馨儿。” “这好办,我马上去叫她过来。”说罢裴昕咏转身要走,楚江开却出声拦住他,“且慢!” “还有什么事情?” “你坐着吧,我让小乙去请就好。” 裴昕咏挥挥手,道,“他怎么请得动裴二小姐。”他转身走了几步,楚江开不动,只说,“顾盼出事了。” 裴昕咏猛然回首,问,“她怎么了?” “晚上,顾家的人来报案。顾盼死在了自己的房间中。”楚江开说得慢慢的,裴昕咏还未听完,便冲出小花厅,楚江开知道他要去哪,没有拦,只起身,和他离开方向走去。 庄重言走在他旁边,见他脸色不佳,道,“这个裴昕咏和你是什么关系?” “旧识。”楚江开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庄重言也感觉得出来,没有那么简单,但是眼下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 他道,“我在顾家见过他几次,他与盼儿情投意合,前两天还说要叫人来提亲,没想到盼儿竟然出来这样的事情,天妒红颜。” “顾盼是自尽的。”自尽的,不算天妒红颜。 庄重言摇摇头,“盼儿没有自尽的理由。” “也许是,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吧。”楚江开抬头望,恰好乌云盖住了朗月,满天繁星尽显,“并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有时候知道多了只会徒增苦恼。” “……”听着楚江开的话,庄重言有些愣,复之一笑,道,“楚大人哪,你这个人,真是……” 真是什么,没有说下去,因为两人已经走到顾盼的闺房前面。 裴昕咏跪在顾盼的尸体前面,手指轻轻地抚摸她的脸。 楚江开觉得自己情景有些眼熟,细想之下,不正是自己对昏睡中的何人觉做的事情,一时心中乱七八糟,不知是何感想。 片刻,他才唤道,“昕咏。” 裴昕咏如若无闻,满眼只有顾盼、顾盼、顾盼,已经死了的,全身冰冷的顾盼。 楚江开又叫了他一声,依然不见反应,庄重言道,“他已经痴了。” “我明白这种心情。”楚江开道,他的声调提高了一些,“下雨的那个晚上,我与何人觉一同回府衙的时候,正好遇见濒死的顾西……”他的声音不改温和,“……我追循着血迹想去追凶手,不想凶手没追到,回来的时候,却看见何人觉倒在血泊中。” 楚江开大约是想起那时候的心情,声音颤抖起来,“他全身都是血,就躺在顾西旁边,我摸了一下顾西的脖颈侧发觉他已经没了脉搏,我不敢再确认何人觉是否还活着,只能马上将他送到孙大夫那里……昕咏。” 裴昕咏全身一颤,不动,不言不语。 “那时候,我恨不得能生啖凶手血肉。 我将他送去救治之后,连问一下都不敢,生怕得到的是最坏的消息,我还让自己尽量地忙碌起来,不去想关于他的事情,我从来没有那么胆小过。 在我看来,他的性命比起我,重要何止千百倍。 你应该懂的。昕咏。” 裴昕咏站起来,缓缓地转过身,哑着嗓音问,“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