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瑾琛感觉寇桐从来都是那种给他一张chuáng,他就能睡到世界末日的人,还从没见他在睡着的时候皱过眉。他用手指轻轻地抚平寇桐的眉心,隔着被子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原来这个光凭声音也能给人莫大的安全感的男人,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这有在这个人身边,才让他有种……自己是个真实的人的感觉。 这让他忽然有种危机感,huáng瑾琛看着寇桐,心里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怎么办? 他攥住被角的手心突然握紧,手背上的青筋bào了出来,那一瞬间,huáng瑾琛的眼神近乎凶狠地看着毫无知觉的寇桐,好像变成了一头野shòu,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断寇桐的脖子似的。然而最后,他却只是俯下身,在寇桐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拿起旁边的水杯和小棉签,轻轻地润着他烧得gān裂的嘴唇。 那我就打死你。”他一边做着这件事,一边又温柔又冷酷地宣布。 过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被噩梦魇住了,寇桐突然抽动了一下,缩成了一团,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声变了调子的呜咽,烧晕了头了,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什么胡话。huáng瑾琛凑过去,仔细听了半天,却没听出什么来,寇桐已经快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了,他就把掀起的被角拢了一下,却感觉寇桐好像在发抖。 这时,突然一声脆响,周围好像小幅度地震动了起来。整个屋子的空间是用镜子缝合”的,墙壁上挂满了镜子,为了不吓人,平时都是用布或者墙贴盖住的,huáng瑾琛一抬头,就发现墙上的一块布掉了下来,里面的镜子上平白无故地裂了一条口子,桌上水杯里的水泼了出来,留下一小层水渍。 寇桐……”huáng瑾琛眼睛盯着那条口子,伸手推了推寇桐的肩膀,醒醒。” 他觉得自己没吃过猪肉,也见过好多次猪跑了,这种情况就像是他们俩第一次和老姚进投影空间,空间突然崩溃之前的样子,就像何晓智要跳楼的时候,被投影的那一条街…… 寇桐!” 寇桐没动静,卧室的门却被人砸得通通作响,huáng瑾琛一开门,发现一家老小都站在那,紧张地问:怎么了?是突然地震了么?寇桐还没醒么?怎么办?” huáng瑾琛二话没说,用冰凉的水浸了一条毛巾,糊在了寇桐脸上。 寇桐一激灵,立刻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就在他的瞳孔开始有了焦距,醒过神来的下一刻,房间里的震动立刻消失了。 huáng瑾琛把手背在身后,轻轻地对他摆了摆手,寇桐一抬眼就看见屋子里裂开缝的镜子,本来还有些迷糊的表情立刻更清明了些,随后他带着浓重的鼻音,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huáng瑾琛:没事,你休息。” 然后他淡定地用三寸不烂之舌把全家人哄出去了,并且让他们相信这只是一场四级以下的小地震。 寇桐吁了口气,重重地往后一倒,重新躺回chuáng上,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黏答答的,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而此时的清醒,让他有了种快要歇菜的不祥的预感。 过了一会,huáng瑾琛推门进来,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在寇桐的额头上贴了一下:怎么样?” 好多了,头还有点疼,”寇桐顿了顿,又问,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我能洗个澡么?” huáng瑾琛拖过一把椅子,在他chuáng边坐下,用毛巾给他擦了把脸:再忍一忍,你妈说等烧彻底退了才可以洗。” 寇桐闭了闭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刚才怎么回事?”huáng瑾琛问,然后看了看寇桐的脸色,又补充说,能说么?” 大概是噩梦。”寇桐乏力,话音都压在喉咙里,有点记不清楚了。” 还是不能说么?” 寇桐在考虑这个事,有一些事,如果被逃避了,就会从意识里被压抑到潜意识里,他醒着的时候,可以平衡自己的心态,可是在梦里却无法逃避。这里不是现实,现实里没人管他半夜睡着了做什么梦,这里是所有人意识投影堆积到一起,构建的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世界。 而人,是无法逃避自己的记忆和心情的,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那是事实。 去端一盆水来。”寇桐说,凉水。” 你gān嘛?” 我会试着解决这个问题,”寇桐说,他费力地爬起来,huáng瑾琛眼疾手快地在他身后塞了个枕头,寇桐接着说,有些事我记不清楚了,需要挖掘,硬想肯定是想不起来的,所以需要想办法让我代入到当时特定的时间和环境里,当情绪产生共鸣的时候,会更容易想起来,这一般需要专业人士诱导,也一般有专业人士控制。” 他抬头看了huáng瑾琛一眼:显然你不是专业人员。” huáng瑾琛不满意了:那我总是个活物,能gān点什么吧?” 能。”寇桐说,你去接一盆凉水,如果发现再出现刚才那种震动,你就用凉水泼醒我。” 第五十章 谋杀 寇桐要下chuáng,被huáng瑾琛按住,围了一条毯子在他身上:好不容易才出点汗,找什么?我给你找。” 保险墙里面的东西。”寇桐说,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开关在柜子最上头,你摸一下就摸出来了。” 巨大的书柜分开两边,露出里面的密码箱。huáng瑾琛回头看着他,寇桐顺口说:密码是BODEBX。” huáng瑾琛顿了顿:你……告诉我这个……” 寇桐靠在chuáng头上,抬头对他笑了笑:里面没什么国家机密,有也是技术性的,反正你看不懂。” 不知道为什么,huáng瑾琛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小小的密码盒子从里面弹开,泛huáng的文件袋像是陈列着埋藏在久远时空中的秘密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huáng瑾琛手里拿着它,突然有点诚惶诚恐起来,好像拿的不是一个旧文件袋,而是寇桐的心和记忆。 关上灯。”寇桐轻轻地说,huáng瑾琛关上了灯,他就抬手拧开了一盏挂在chuáng头的昏huáng的小灯。 huáng瑾琛坐在他的chuáng边,抬手拢了拢寇桐身上披的毯子,看着他打开文件袋,倒出里面一股含着霉味的东西。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因为发着烧,寇桐的脸显得极苍白,长而浓密的睫毛并不像西方人那样上卷,而是直直地垂下来,打下一层yīn郁的影子,那一刻他没了笑容,就像是个被禁锢在废墟里、忘了自己是谁,十年如一日的幽灵。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寇桐才拿着一张被折叠过的录取通知书说:这个是投影仪进入试验阶段,我正式‘退休’之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算是这些年行动不自由的补偿。” O大给你的?”huáng瑾琛虽然属于半个文盲青年,对一些知名的学府也偶尔听过那么一两耳朵,哎呀我老婆真能gān。” 他一嗓子出来,整个卧室黑暗静谧的气氛就被打破了,寇桐刚刚连上过去的思路陡然被打断,感觉像是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一样。 片刻,寇桐轻轻地笑了一声,并没有抬眼,yīn影下的眼神却柔和了不少,显得不那么yīn郁了,他竖起在嘴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别打岔。” huáng瑾琛乖乖闭嘴。 我第一次出远门。”过了一会,寇桐合上了录取通知书,捡起旁边的旧照片,有一些是在大学里的,有一些是没事的时候在欧洲四处玩的时候留下的照片。” huáng瑾琛模仿着他的语速,把声音压得极低,极柔和地问:后来怎么不照了?” 后来发现我对摄影其实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天分。”寇桐说,就不再洗相片了,最多拿卡片机或者手机随手拍几张,都懒得往外拿,就在存储卡里放着了。” huáng瑾琛看着他一张一张地翻过旧照片,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和现在的寇桐没什么差别——阳光灿烂的笑容,摆出各种猥琐或者故意装bī的姿势,应该也是没几年前的事,然而翻到最后几张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些更旧的照片。 huáng瑾琛一愣。 照片上的小男孩看起来都不超过十岁,小孩子男女莫辩,这使得他五官看起来更像寇桐妈,然而huáng瑾琛看了好半天,才想起……那小男孩可能是寇桐小时候。 他于是轻轻地问:是你么?” 不怪他一时没看出来,任何一个人,都很难把照片上的小男孩和现在的寇桐联系起来——那小家伙眉目jīng致,带着幼童特有的纯净好看,却显出几分死气。 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娃娃,安安静静地站在女人身边,透过相片往外看,一双眼睛里没有一点小孩的活泼和灵动,反而让人感觉出那么一点无法言说的木然和冷漠。 他没有笑,旁边的女人却是在qiáng颜欢笑——嘴角生硬地往上扯着,眼角却没有一点弯起来的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