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八位族长并未多说什么,恭敬的离开了大堂。 纪南风在他们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宗祠,跟在他之后的向临不知在想些什么,紧锁眉头。 整个大堂内现在空dàngdàng的,只剩下呆立在一旁还没回过神来的纪琪韵和紧闭眼睛眉峰黯然的杜婷蕊,以及神色不动的君晚朝。 过了半响,杜婷蕊终于在沉默中睁开了眼睛,神情不复颓然,一双美目望向君晚朝,夹杂的怒意汹涌而至,甚至还带有一丝愤恨和屈rǔ。 若是平时,她根本不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晚辈面前,可是,她现在面对的是整个纪家的族长,不再是小小的纪家庶女。 也许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没有得知林烟是平妻的身份来的震撼与无措,而且长达十九年的隐瞒和欺骗更是让她觉得难堪。 二十几年的夫妻,也许只是貌合神离的相守。 无比珍惜的生活,也许只是jīng心策划的戏幕。 纵使只是政治联姻,我还是付出了我所有的信任和爱恋。 二十年,纪南庭,我知你是豪门大族的族长,终其一生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妻子,只是我杜婷蕊纵是如何不堪,也不需要你怜悯的施舍和虚伪的欺瞒。 什么理由都不可以,我的爱情或许可以被践踏,但尊严绝不能被折rǔ。 君晚朝从杜婷蕊愤怒的眼神里能看出她的悲痛,轻叹一口气。 “大妈,对不起,有些事来之前没告诉你,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看到纪管家送来的文书,至于蚕丝绿扳指一直被收藏在我的房间里,这是父亲的安排,我想他也是为了扳指的安全着想。”君晚朝艰难的开口,她一向不适合去做这种安慰人的事,只是眼前的女子气息太过哀伤。 “至于我母亲的事,父亲已经醒来,想必他会给您一个jiāo代,只是现在纪家不能乱,也禁不住任何打击和分散,我希望您能帮我,哪怕只是看在大哥的份上。” 杜婷蕊望着眼前的女孩,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善意,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 慢慢的,沉静和坚毅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生死不明的儿子更加重要,她必须坚持下去,保住纪家才能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未来。 爱情,永远都不是生活的全部。 杜婷蕊轻轻地点了点头,拉着纪琪韵转身向外走去。 纪南庭,我最后再以你妻子的身份守住纪家,从今以后,我只是纪夫人,唯此而已。 君晚朝望着杜婷蕊渐渐远去的背影,比平日更加高傲和刚烈。 她无法去惋惜什么,只是终是感到遗憾。 如此的女子,值得被人倾心爱恋。 只不过,这世上,最不得圆满的,就是爱情。 就像,她当初倾尽所有的绝恋,守望一生,却痛彻心扉。 风雨欲来 浅旧的庭院里,斑驳的古树下,稀疏的阳光浅浅落进,一片安然。 藤桌上缓缓升起了缈缈热气,等待的清茶已经煮好,满院淡雅之气。 一旁的青年立马拿起煮好的清茶为静坐的老者泡了一杯。 老者满意的点点头,欣然说道:“思瀚,你这手艺jīng进不少,如今这泡茶的功力越发好了。 平静无波的声音,俨然是刚从宗族大会上回来的大长老。 旁边站立的青年微一窘迫,谦逊开口:“父亲让我修心养志,这煮茶也能陶冶心性,的确让人乐在其中。只是,父亲……? 纪思瀚突然停止了声音,困惑的看向父亲。 “说吧,所谓何事?” “父亲去之前不是已经决定扶植纪南风为族长,为何突然改变了注意,就算是纪家的二小姐系为嫡出,拥有继承信物,在如今的局势下,您和众位长老鼎立支持纪南风,结局也未必不能如您所愿。” 他的父亲历尽纪家沉浮,心性极其坚毅,作出的决定从不会更改,只是这次,的确令人费解。 “思瀚,你可知我们家门如何?” “我们是纪家祖上传下来的一枝,因为一直世代相传大长老之位,所以在纪家地位超然。” “那职责呢?” “辅佐纪家族长,传承纪家历史。” 听到纪思瀚的回答,大长老满意的点点头。 “思瀚,你要记住,我纪家传承千年,虽不如君家、段家那等家族历史悠久,但也有赖以生存于世的原则。纪家继承人选择一向以沉稳坚毅为主,从未有过张扬霸道的族长,是以在如今的八大家族中,纪家实力最弱。我们沉寂了数千年,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一切都要以纪家的稳定为主。这一次,我会决定帮纪南风,正是如此。至于改变决定,是因为这个女子展现的气势。” “气势?仅仅气势就能让父亲您改变主意吗?”纪思瀚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你不懂,思瀚,终我一生,这样的君临天下的气势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 老人的声音突然降低,目光慢慢变得深远悠长。 “谁?父亲。” “现在段家的家主和十年前故去的君家前任家主——君晚朝。” 纪思瀚不再言语,他太明白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 那是让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那是整个龙国的——信仰。 “也许,这个女子,真的能让纪家走出另一片天地。” 老者叹然的低语盘旋在庭院里,渐渐消散在微风中,终不可闻。 —————————————————————————————— 安静的医院走廊里,君晚朝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她很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总是能让她想起上一世缠绵病榻的那一年。 也是那个时候,她明白,尽管她权倾天下,也终究无法超越生死。 轻微的关门声将她从恍神中惊醒。 看到林烟从纪南庭的病房出来,慢慢迎了上去。 君晚朝挽着林烟走在医院楼下的长廊里,翠绿的蔓藤蓬勃的生长,仿佛给这个暮气沉沉的地方带来了无限生机。 君晚朝停了下来,看着林烟通透睿智的眼神,缓缓开口:“为什么是我?” 如果连杜婷蕊都知道将女儿推上族长之位是死路,那么你为什么如此决定? 如果纪琪韵无法继承族长之位,那么你为何会确定我可以? 君晚朝从来没想卷入纪家的争斗,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插手,因为她确信,就算是纪南风得到纪家,为了堵悠悠众口,是不会再继续加害纪家众人的,他们并无生命安危。 纪家于她,不过是一个暂时的栖息地,谁当族长都与她无关。 可是,今天早上和那份文书一起被送来的木盒里,还有一封信。 很短,只有寥寥数字:纪家之争,望请援手。 字迹很端正,清秀的小楷,下笔用力,甚至穿透纸背。 在过去纪阿朝的记忆里,这个字迹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的让君晚朝无法拒绝,若说这一世,她还有欠的债,唯有林烟。 面对君晚朝的质问,林烟一向温柔的眼神慢慢变得忧伤。 “因为我是一个母亲。” 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她,不是我的阿朝。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一开始。” 连气势都不愿勉qiáng自己伪装的你,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为什么把纪家jiāo给我,我想应该是您说服父亲将文书和蚕丝绿扳指jiāo给我。” “因为我相信,如果一个人若是骄傲的连气势都不愿掩藏,那一定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本,把纪家jiāo给你,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林烟的声音慢慢转低,渐渐的化为最深刻的悲切。 “如果我注定要失去女儿,那我希望能尽力守住我爱的人坚守一辈子的责任。” 君晚朝望着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身上流露的黯然和难过。 心突然无法抑制的疼,那是属于纪阿朝的疼惜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