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宏的徐总来吃饭，沈雨晴连忙过去应付，口袋里的手机嗡嗡的振动着。她找了个理由去到没有人的包间里打开手机，来电是女儿的老师。
“老师你好，我是贝贝的妈妈。”
“贝贝发烧了，你能过来接下孩子吗？”
“发烧？”沈雨晴心脏都提了起来，“在学校吗？我让我老公过去接。”
“好的。”
挂断电话沈雨晴连忙打给赵成，很长时间赵成才接通，他不耐烦的语气就冲入耳朵。
“你烦不烦啊？打什么电话？”
“贝贝发烧了你去学校把她接回去，去医院看看。”
“我忙着呢没工夫，你要接你去。”赵成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沈雨晴简直想骂人，当初怎么眼瞎嫁给了这个人。
深吸一口气，沈雨晴打给婆婆，她放软了语气。
“妈，我是雨晴。”
“什么事啊？”
“我在上班，贝贝老师打电话过来说贝贝感冒了，你去把贝贝接回来好吗？”
“我在打牌没时间啊，哎别动，我胡了……”
沈雨晴听着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咬紧了嘴唇。
“小孩子发烧不是常事，没那么严重，等你中午下班去接贝贝吧。”
婆婆挂断了电话。
小孩发烧不严重？沈雨晴气得手都在抖。
她和赵成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结婚，头胎生了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沈雨晴俨然成了罪人。
身后的门被推开，沈雨晴连忙把手机装回口袋里，擦了一下泪看向来人。
“沈经理，徐总在找你。”
“行，我这就去。”
沈雨晴去洗手间补妆，顺便给贝贝的老师发了条信息。
“麻烦你帮我看着贝贝，我一会儿就去接她。”
沈雨晴做服务行业，最不能得罪人，徐总是他们酒店的老顾客，沈雨晴更是得罪不起。
沈雨晴笑着陪徐总喝了半斤白酒，她刚提出来要走，徐总一杯酒就拍在桌子上，意味深长地看着沈雨晴：“小沈啊，你不给哥面子。”
“徐总，我哪里做得不对了？”
“你今天笑的不走心啊！”
沈雨晴笑得灿烂，心里默默骂了一句。好不容易从包间里出来，沈雨晴一抹脸就大步往外面走。
“沈经理你没事吧？”店里的服务员看她走路有些踉跄，连忙过来扶沈雨晴。
“没事。”沈雨晴摆摆手，想起一件事，回头问道，“盛总来了吗？”
“没有。”
“现在几点？”沈雨晴脑袋有些晕，喝了不少。
“一点半。”
快下班了，沈雨晴脑筋飞快地转着。还有半个小时，盛总不过来没人知道她提前下班。贝贝出生的时候很健康，可后来赵家人不管不顾，沈雨晴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确实力不从心。
贝贝一次感冒很严重，沈雨晴真的很着急。赵家人可以不管，但沈雨晴不能不管，那是她的女儿。
“我出去买药，店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沈雨晴交代了领班，拿了件羽绒服就往外面走。初春的天气，依旧寒冷。
沈雨晴骑着电瓶车直冲出去，拐弯的时候似乎看到了盛总的车。
在被骂和女儿的病之间沈雨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女儿，到达幼儿园已经下午两点了。老师是个年轻的姑娘，皱眉说道：“十二点给你打电话，两点你才过来接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谁承担的起？对孩子上点心。”
“抱歉。”沈雨晴裹紧了羽绒服快步往楼上走，二楼的房间，女儿躺在最里面的小床上，脸蛋烧得红扑扑，沈雨晴的心紧紧揪着，“贝贝，睡着了吗？妈妈来接你。”
沈雨晴额头抵着贝贝的额头试了试温度，顿时吓得心跳都要停止，连毯子裹着女儿抱起来就往外面走。
“老师我先走了。”
走出门贝贝才醒来，伸手碰了下沈雨晴的脸，“妈妈。”
沈雨晴心里愧疚，她连个车都没有，电瓶车上贝贝裹着毯子趴在自己腿上。
“很难受吗？”
“我就是想睡觉。”贝贝的声音很柔弱，有气无力，“妈妈你别担心，我没事。”
沈雨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直奔医院去了。
挂号的时候盛总打电话过来，沈雨晴接通：“盛总。”
“你没在店里？”
沈雨晴不敢再撒谎：“我女儿发烧，我送她去医院。抱歉盛总，我还没来得及给您打电话请假。”
“徐总今天过来吃饭了？”
“好像是请刘总，刘总没来。”
“刘启？”
“应该是，我听他说了那么一句。”
“嗯，我知道了。”盛晨宇接着说道，“你先忙吧。”
孩子发烧到三十九度五，打上点滴沈雨晴搓了搓脸，心情沉重。
一瓶水打完，贝贝才退烧。距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沈雨晴拿了药就带孩子去吃饭。病还没好，贝贝有些蔫，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沈雨晴把贝贝面前的饭拿过来吃完，才带着孩子回家。
她以为赵成在上班才忙到连孩子都不去接，进门就看到电脑前的赵成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对着耳麦骂着脏话。沈雨晴忍了多年的气一下子就爆发了，她把包扔在桌子上大步过去一脚踹在电脑主机上。
电脑屏幕瞬间黑了下去，赵成回头就对上沈雨晴的脸，短暂的愣怔后站起来一把推向沈雨晴。
“你疯了！谁让你动我的电脑。”
沈雨晴去抓桌子上的鼠标键盘一股脑地往赵成脸上砸，赵成在组团打怪，正打到激烈处被沈雨晴拽掉了电源线，他气的眼睛都红了。
闻声跑过来的贝贝哇的一声大哭。
“爸爸你不要打妈妈！”
沈雨晴脑袋里那根弦就断了，抓起显示器就砸。
刚结婚的时候赵成对沈雨晴还算好，自从生了女儿，他们全家都恨不得把沈雨晴和女儿给弄死。他们不管贝贝，沈雨晴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可赵成越来越得寸进尺，沈雨晴都成“忍者神龟”了。
显示器连接着电脑主机，乱七八糟的线缠成一团沈雨晴没扯出来，赵成抬脚就踹在她腿上。剧痛让沈雨晴失去了理智，她用尽全力拔断电线举起没砸坏的显示器就拍在了赵成的脑门上。
赵成蒙了几秒，血就顺着他脑门流下来。
“离婚！什么都别说了，必须离，我们老赵家不要这样的女人。”
沈雨晴抱着女儿坐在沙发上，情绪已经平复。结婚的时候赵成发誓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不会对沈雨晴动手，可现在因为电脑游戏赵成踹了沈雨晴一脚。
房子是赵成父母买的，沈雨晴只是个租客。
“今天阿成是没事，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沈雨晴你也别想好过。”
沈雨晴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打卡的点。
她抱着女儿起身往卧室走，婆婆在身后歇斯底里地骂：“你要去哪里？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娶的这是什么媳妇，有点女人的样子吗？”
沈雨晴把女儿放在床上，她才四岁，湿润的眼睛看着自己，沈雨晴俯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贝贝，妈妈带你走吧？”
沈雨晴是个失败的人，曾经的光环不在，她现在一无所有。这样的婚姻继续下去对孩子来说是伤害，可离婚后她和女儿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房子是赵成父母买的，属于婚前财产。
“妈妈……”贝贝也很害怕，她把脸埋在沈雨晴的怀里，“去哪里？外婆家吗？”
外面婆婆骂声钻入耳朵，沈雨晴想说什么，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是盛晨宇，抿了抿嘴唇才接通：“盛总。”
“孩子还好吗？”
“已经退烧了。”
“那行，你来店里一趟。”沈雨晴刚想提请假的事，盛晨宇继续说道，“晚上徐总还会过来，别得罪人。”
“行，我马上过去。”
沈雨晴是真放心不下贝贝，今天闹了这么大一出戏，把贝贝放在家里他们会虐待吗？可是她也有工作，贝贝的学费、生活费全部都需要这份工作来维持，真的很为难。
沈雨晴在短暂的犹豫后，她拿起衣服给贝贝穿上，说道：“你跟我去店里行吗？”
贝贝点了点头，沈雨晴给贝贝穿上衣服，走出客厅拿起自己的包就往外面走。
“你去哪里？”
“既然提到了离婚，我也说说自己的态度。”沈雨晴回头看着客厅的三个人，赵成自从结婚就胖得一发不可收拾，如今坐在沙发上脸铁青。公公一如既往一言不发，婆婆叉着腰就差上手来打沈雨晴。沈雨晴叹气，她一直要面子，想只要自己努力日子总会过好，她不想被人笑话，如今却过成了最大的笑话。
“赵成二十八了，他被宠废了你知道吗？”沈雨晴笑了一声，“离婚也行，我没什么意见，等过几天我调休就去办离婚手续。”
“我儿子怎么样也比你强，滚出这个门就别回来了！”
沈雨晴说完抱起女儿大步就走，门狠狠甩上沈雨晴呼出一口气。
走进电梯，贝贝小心翼翼地扯了下沈雨晴的袖子：“妈妈，我们还回来吗？”
贝贝才四岁，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如今却畏畏缩缩。
沈雨晴揉了揉孩子的头发：“你想回去吗？”
贝贝低着头思考，走下电梯她才开口：“爷爷奶奶都不喜欢我，他们骂你。”贝贝斟酌着用词，随后才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是好的爷爷奶奶，我不想跟他们在一起。”
“我知道了。”
沈雨晴先去了趟职工宿舍，千叮咛万嘱托贝贝乖乖待在这里，她坐在床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妈妈，我知道要怎么做，你去上班吧。”
“玩游戏机，困了睡觉，桌子上有面包。别碰电源，别开门出去，去厕所的话小心点记得冲水。”沈雨晴拿起包看了一圈宿舍设施没发现有什么安全隐患，可要走依旧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睡觉的话要盖好被子，有事给我打电话，妈妈的电话你记得吗？”
贝贝重复沈雨晴的电话号码，沈雨晴才放心。
“我先走了。”
沈雨晴出门连忙往店里去，之前有太多顾虑才没有离婚，赵成的那一脚彻底断了沈雨晴的希望。这样的婚姻有什么希望呢？沈雨晴错了五年，她不想再错下去。
搓了一把脸，沈雨晴把沉甸甸的心情收拾好。
沈雨晴进店又换了一套的西装才去见盛晨宇，敲门进去沈雨晴就换上了职业的微笑，房间里坐着三个人。主座的男人最为瞩目，他斜斜靠在椅子上抽烟，沈雨晴走过去：“刘总过来了？”
刘启看了沈雨晴一眼，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弹落了烟灰。
刘启这个人阴晴不定，他不算店里常客，不过他的名字沈雨晴听说过无数遍。他是个高大的男人，冷硬的五官因为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带着股痞劲儿。
沈雨晴和盛晨宇还有徐总打了招呼，又连忙介绍菜品和酒水。徐总刚要说话，刘启目光上挑就落在沈雨晴的脸上：“你安排。”
沈雨晴一愣，连忙点头：“那我去后面交代一声。”
沈雨晴不是第一次接待刘总，做服务行业记住顾客的偏好这是必修课。沈雨晴去后厨安排了菜品，有个房间的顾客喝多了闹事，领班匆匆跑过来叫沈雨晴。
“盛总那个房间都注意着点，小微你先过去招呼着。”
“行。”
沈雨晴在路上问服务员原委，刚走到包厢门口就听到苏悦趾高气扬的声音：“叫你们负责人过来，你们盛总呢？叫他过来。”
苏悦是三四线小明星，人不红，架子不小，每次过来吃饭都千方百计地搞出点事。至于原因，沈雨晴简直想笑了。
“苏小姐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沈雨晴高挑身材，穿着黑色的西装有种简练的利索。
苏悦哼了一声，抬起下巴蔑视她：“你还配不上和我说话，叫盛晨宇过来。”
“不巧，盛总出差了。您需要什么，我竭尽所能为您服务。”
苏悦牙痒痒，抬手把一个杯子摔在地上，伴着清脆的声响，她开口：“叫盛晨宇过来。”
沈雨晴眼神示意服务员出去带上门，她拉过椅子坐下，看向一旁的苏悦：“坐下聊。”
“我和你有什么可聊的？盛晨宇就在这里你当我不知道？你叫他过来。”
沈雨晴给苏悦倒了一杯茶，依旧心平气和地说：“你可以给盛总打电话问问他在什么地方，我有没有撒谎。”沈雨晴把茶双手捧过去，“苏小姐，喝茶。”
砸吧，怎么砸怎么买单，反正苏悦有钱。
苏悦要被气炸了，指着沈雨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
“进了食色，顾客就是上帝，享受最极致的餐品和服务。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帮你制造出一个男朋友，抱歉，这不属于我们的服务范畴。”
苏悦又砸了一个茶杯起身就走，沈雨晴喝了一口茶，站起来说道：“账单是寄给您还是？”
“告诉盛晨宇，有本事他躲一辈子！”苏悦怒气冲冲地离开，沈雨晴让服务员进来收拾房间。按了下眉心，连老板的私人感情都要负责处理，她也是无语了。
电话响了一声，沈雨晴看到短信是盛晨宇发过来的：“怎么回事？”
“苏小姐来找你，已经被打发走了。”沈雨晴把手机装回口袋里，快步往盛晨宇的房间里走去。
再进包间，徐总有些不依不饶，他在刘启哪里踢到了钢板就找沈雨晴的晦气。
沈雨晴喝了两杯白酒，对面盛晨宇依旧微笑地着看这一切，一点没解围的意思。沈雨晴又陪着喝了一杯，一转头就对上了刘启的目光。
她迅速移开了视线，刘启这个人有些邪气，他是白手起家，混到如今在z市有头有脸也是个传奇人物。他笑起来有点邪气，不笑的时候显得阴狠，流氓气十足。
“沈经理能喝多少？”刘启把烟头按灭，漫不经心地瞥了沈雨晴一眼。
沈雨晴一顿，随即笑了起来——
“别这么假模假样的笑。”刘启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能喝多少？”
刘启的眼神是沈雨晴见过最凶狠的，她脸上的笑渐渐褪去，一张清秀的脸显得白皙。
“不多。”
“多少？”
“刘总。”盛晨光笑着打圆场，“沈经理是在工作呢，差不多就行了。”
“服务好顾客也是沈经理工作的一部分，小盛啊，你可不能破了哥的规矩。”
盛晨光一直以温雅公子面孔示人，闻言也不怒，笑着道：“那沈经理就陪刘总喝两杯，都别喝太多了，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启扬起嘴角露出个似是而非的表情：“拿酒过来。”
刘启心情不好，徐总太能说了，和徐总做生意没赚到钱先搭进去半条命。他中午已经找理由躲开徐总了，谁知道晚上过来吃个饭都能被橡皮糖黏上。
真烦人，再不找点乐子刘启坐不下去了。
听说徐总在追这个沈经理，刘启打量沈雨晴一会儿，这才正经看清楚她的长相。挺干净的一姑娘，谈不上漂亮。
“刘总也认识沈经理？”徐总对灌晕沈经理这件事十分感兴趣，连忙接过话，“我也很好奇沈经理到底能喝多少，我和她认识这么久还没见她醉过呢。”
刘启的脾气阴晴不定，沈雨晴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也听过他的传闻。她有些怵得慌，怕喝醉在这里。做酒店服务行业，会喝酒是基本功。
拿了一箱白酒，喝了两瓶刘雨晴脑袋就有些不清醒。刘启又把一杯酒推到沈雨晴面前：“听说你千杯不醉？”
“那也不是这种直口杯啊。”沈雨晴眯着眼睛，笑眯眯道，“这种杯子装酒的话千杯不醉的是神，人的胃早被撑爆了。”
刘启笑了起来，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点起一根烟，抬起头对盛晨宇说道，“你这个经理挺好玩的。”
盛晨宇倒了一杯水给沈雨晴：“差不多就行了，沈经理你先去忙吧。”
沈雨晴还想走，刘启漫不经心地弹掉烟灰，抬眸看过来：“酒还没喝完走什么？”
“改天再喝，酒我给你存着。”
“你一边去。”刘启抬手把烟头砸向盛晨宇，偏头看着沈雨晴，“不是我为难你，今天既然在这里了，话说在了前头，不喝完这些酒就不许走。”
沈雨晴只愣了几秒，迅速地敛起情绪，站起来拿起白酒瓶子一杯接一杯给自己倒，她又喝了两瓶，再也受不了转身就往洗手间跑。
沈雨晴泪都流出来了，她背靠着洗手间的隔板，脑袋里嗡嗡作响。
沈雨晴蹲了很长时间，听到了敲门声。
“谁？”
“沈经理，盛总让我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没事。”
沈雨晴扶着隔板站起来，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打开门就摔了出去。
再次醒来沈雨晴感到一阵恶心，愣了几秒迅速清醒过来，昏暗的灯光静的像地狱似的。沈雨晴按着眉心，看了眼手表，猛地坐了起来。
头疼欲裂，沈雨晴这才看清楚是自己的办公室。蹲在垃圾桶前吐了一会儿，拿起钥匙和外套就匆匆往外面走。女儿还在宿舍，不知道怎么样了。
下楼的时候看到保安，看视频的保安和她四目相对，保安吓得连忙关上了视频站起来：“啊？沈经理你怎么现在才走？”
“把门锁了，注意安全。”沈雨晴咳嗽一声，脚步还有些飘，“最近偷东西的小偷多，多上点心。”
保安点头如捣蒜，沈雨晴匆匆去后面停车场找到自己的电瓶车连忙往宿舍去。
到达宿舍是两点，沈雨晴拿出钥匙开门，打开灯看到一个小床上裹着毯子的贝贝探出了头。昏暗的灯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清亮，沈雨晴快步过去在贝贝额头上亲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怎么还没睡？”
“妈妈你喝酒了？”贝贝温暖的小手放在沈雨晴的脸上，摸了摸，“我等你回来。”
“乖。”
这个床铺上只有一条毯子，沈雨晴凑合着和女儿睡下。其余几个人早就睡熟了，黑暗里沈雨晴脑袋沉得很，却怎么都睡不着。
孩子的脑袋抵着自己胸口，她不能继续让自己的宝贝过着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沈雨晴是在一声惊呼中醒来。她在明亮的光线中反应有些迟钝，随后才感受到怀里滚烫的身体，孩子呼吸急促而灼热。
沈雨晴迅速坐起来拿起自己的羽绒服穿上，拍了拍贝贝：“贝贝。”
贝贝脸上通红，眉头紧蹙。
“沈经理你晚上住在这里？孩子怎么了？”
一个服务员探头看过来，沈雨晴用毯子包住孩子，抓起自己的包跨在脖子上：“早会让陈领班代替，我一会儿就去店里。”
“啊？行啊。”
沈雨晴打车去儿童医院，打上点滴她才给盛晨宇打电话，很长时间盛晨宇才接通，沈雨晴连忙说道：“盛总，我是沈雨晴。”
“有什么事？”盛晨宇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你昨天没事吧？”
“我没事，我孩子生病了。”沈雨晴搓了一下手，“我想请一早上的假。”
“行。”
盛晨宇要挂电话，沈雨晴抿了抿嘴唇：“盛总。”
“嗯，还有什么事？”
一句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半天，沈雨晴也没说出口，，只说：“没事了，打扰您了。”
挂断电话沈雨晴搓了搓脸，拿出手机租房。一室一厅最低两千，押一付三。沈雨晴的工资是六千左右，女儿的学费吃喝拉撒都要钱，赵成不会给女儿负担一毛钱，这么一来她基本上月光，去哪凑那么多钱。
沈雨晴深吸一口气，回到病房看着熟睡的女儿，心里揪得慌。
许久后，沈雨晴给弟弟发了条信息。
“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信息石沉大海，沈雨晴鼓起勇气打过去，这回接的还不算慢。
“雨洛，我是雨晴。”
“姐，你有什么事？”
当年为了让沈雨晴读大学，雨洛去外地打工，全家供出来的一个大学生，混到这般田地，沈雨晴无比心酸：“你……身上有没有多余的钱？”
“多少？”
“一万左右。”
电话那头一顿，随后沈雨洛说：“家里刚买了房子你也知道，凑不出来一万。你是出了什么事？要不我出去给你借借？”
“不用了不用了。”沈雨晴顿时羞愧起来，“没事，别告诉爸妈。”
“真的没事？有事别瞒着家里。”
沈雨晴咽了下口水：“真没事。”
沉默了一会儿，沈雨洛说，“我手里还有五千，你要急着用我给你？”
“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你。”
“不急，账号发过来。”
沈雨晴挂断电话后连忙把卡号发过去，很快就收到了转账信息。女儿醒来，可还不能出院，医生说有转肺炎的迹象。
沈雨晴买了早餐看着女儿吃完，开始琢磨着找房子。
以前无论赵成多么过分沈雨晴都忍了，她是家里的骄傲，她不想让爸妈受人指点。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子，骄傲的人，在外面怎么辛苦那是在外面，回家她就得硬撑着，她永远是那个学习好嫁得好的沈雨晴。她不想让人背后说，沈雨晴白读了那么多年书，没工作嫁的也不好，一事无成。这样的自尊心害她走到如今的田地，真正的一无所有。
“贝贝，你现在好点吗？”
贝贝咳嗽了一会儿，才点头：“好多了，妈妈，我们还回去吗？”
这回无论如何都要离婚，沈雨晴揉了揉贝贝的耳朵。
“我找到房子，就可以住过去了。”
贝贝点了点头。
沈雨晴在同城网上看了几家房子，她不敢带贝贝出去，外面风大。又不敢把贝贝一个人放在医院，她实在是不放心。
一个人不能撕开两半用，沈雨晴真是愁死了。等到下午，贝贝又发起烧来。
沈雨晴在医院守了一天，也没时间去看房。晚上等孩子睡着，她才找到空回家被子衣服。
真找不到房子暂时肯定要住宿舍，生活用品一样没带。
拿出钥匙却打不开门了，沈雨晴退后两步仔细看门锁，以为自己拿错了钥匙。结果门从里面突然打开了，沈雨晴吓一跳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赵母。
“门锁我找人换了，你什么时候和赵成去办离婚手续？抓紧时间。”
“今天我回来拿我和贝贝的衣服，顺便问问赵成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沈雨晴挺直了脊背，居高临下看着对面的老人，“房子是你的没错，可里面有我的东西，我来拿走有问题吗？”
赵母依旧堵在门口，虎视眈眈盯着沈雨晴。
对峙片刻，赵母冷笑起来：“这个家没有一样东西是你的，还有，回头你把贝贝送回来。贝贝是赵家的孩子，离婚得归我们。”
沈雨晴怒火蹭地窜了上来：“你还有脸说贝贝是你们家的孩子？贝贝用过你一针一线吗？少给我耍流氓，刘素英我告诉你，我不和你计较才一直忍让着，今天你惹急了我我让你全家都不得安生。”
“你想做什么？”赵母立刻警惕起来，她烦死贝贝了，觉得丫头片子是赔钱货。可昨天赶走了沈雨晴，和楼下小区的几个老太太聊天，赵母又起了别的心思。这个小区叫着拆迁很久了，说不定就是这几年的事儿，留着丫头多一口人，多分一份房子。
“我进去拿自己的东西，你若是不让我就打电话报警了。”沈雨晴拿出了手机，重新买衣服得花不少的钱，沈雨晴真的没能力再多负担一部分。
“你有本事就报警，我就不信了警察会帮你一个外地人。”赵母回头大喊，“老伴、赵成，你们快出来，人家打到门上了，你们管不管啊？”
沈雨晴对赵家人失望到了极点，如今流的泪都是当初脑袋里进的水。
赵成头上还包着纱布出来看到沈雨晴喉结滚动站在中间，目光复杂。
“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拿自己的衣服，既然你们家金贵不能容外人踏入一步，麻烦你帮我把东西收拾好拿出来。”
“你想得美！”
“妈，你先回去，我和雨晴说几句话。”
“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赵成你就是傻子。”
沈雨晴蹙眉，心里烦躁，拿出手机看了看表，快九点了，孩子还在医院等她。“行就行，不行我就走了。”
“行，你等会儿。”
“还有贝贝的衣服。”
半个小时后赵成把一个行李箱拖出来，他站在陈旧的楼道里看着沈雨晴，沈雨晴接过箱子转身就走。
“雨晴。”
“说。”沈雨晴捏紧了手，她没有回头。
五年时间，有多少感情都磨没了。
赵成没说话，走廊的声控灯暗了下去。
沈雨晴拉着箱子就走，赵成张了张嘴。
“你真的要离婚？想清楚了，离婚后你什么都没有。”
“不离婚我有什么？”沈雨晴回头盯着赵成的眼睛，片刻后扯起嘴角，笑得讽刺，“赵成，我们结婚五年了，我得到了什么？”
沈雨晴是骑电瓶车过来，回去的路上走到一半车子就没电了，她只能推着车走。寒风刺骨，可怎么都冷不过沈雨晴的心。
路很长，怎么都走不到尽头似的。
沈雨晴的心都麻木了，车轮咯到下水道盖，一个颠簸箱子从电动车上滑下去摔在地上，零零碎碎的衣服滚了一地。沈雨晴手忙脚乱去捡衣服，电动车倒塌砸在她腿上，巨大的挫败感铺天盖地压了过来。从老家出来，她发誓要出人头地，可人的命是老天安排好的。
她怎么抗争都只是这个结果，工作婚姻都是一塌糊涂。绝望的看不到一点光，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
剧痛让麻木的神经渐渐复苏，沈雨晴坐在冰冷粗糙的水泥路上，突然号啕大哭。她努力想过好日子，可怎么都过不好呢？
钱啊，人际关系啊，日子过得太难了。
贝贝住院每天花销在五百左右，离婚以后，租房孩子的学费都需要钱。沈雨晴一个月工资就那么多，未来怎么办？沈雨晴迷茫。离婚她什么都没有，赵成没说错。
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几年，都被她挥霍了。
刺耳的刹车声，沈雨晴才恍然回神，连忙把脸上的泪擦干净，这是马路边，哭太丢人了。她低着头重新站起来先扶起来电瓶车，又捡散在地上的衣服，大腿骨隐隐作痛。
“喂？沈经理？”
沈雨晴心中一惊，迅速抬头看过去。
一辆卡宴在不远处停着，距离自己只有一米来远。
沈雨晴有些近视，看不大清楚车里的人，她刚刚情绪波动太大，一时半会儿脑袋都是麻木的。她悄悄地搓了搓手，叫她沈经理肯定是顾客，下班后沈雨晴不想和顾客有过多的接触。
抿了抿嘴唇，装不认识能说得过去吗？
卡宴再次启动，沈雨晴以为他要走，结果掉了个头绕过来开到了沈雨晴身边。
这回沈雨晴看清楚了，刘启。
“需要帮忙吗？”
沈雨晴起了警惕心，昨天的会面实在太印象深刻，差点把她喝晕了。
“是刘总啊，我刚刚没看清楚，十分抱歉。”
刘启把胳膊夹在车窗上，偏头点起一根烟，甩灭火机，撩起眼皮看过来，却没有说话。
沈雨晴脑筋转得飞快，又接着说道：“不用帮忙了，我一会儿就到地方。”
“去哪里？”
“啊？”沈雨晴在短暂的疑惑中，迅速笑着掩饰，“儿童医院，不是很远。”
“照你这么走，一个小时也到不了。”刘启吐出一个烟圈，深邃目光扫过沈雨晴，“把车子放路边锁好，明天过来推，我先送你过去。”
孩子一个人在医院，沈雨晴也放不下，左右一衡量。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一股脑塞进箱子里，推着车子到路边锁好，走过来，腼腆地笑了笑：“谢谢刘总。”
“上车吧。”刘启不耐烦地一挥手，随后把剩余的半根烟按灭。
沈雨晴放好箱子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再次捏了捏手指。
车内很重的烟味，若是仔细闻，有艳俗的香水味道。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静得十分尴尬。
沈雨晴第一次有些说不出场面话，刚刚他看到自己哭了吗？
“这么晚你还在外面？”
刘启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玩世不恭：“不然我应该在哪里？谁的床上？”
沈雨晴红着脸，不再说话了。
到了地方，沈雨晴拿下行李箱再次道谢，刘启靠在座位上头也没回，摆摆手：“走吧。”
沈雨晴回到病房孩子已经睡着了，隔壁床陪孙子住院的老太太看她，蹙眉说道：“孩子才多大，你把她一个人放在医院合适吗？万一出个什么事你得后悔一辈子。”
“谢谢提醒，下次不会了。”
第二天一早沈雨晴再次去找了贝贝的主治医师，幸好贝贝现在身体情况稳定。沈雨晴就立刻办理出院手续，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叮嘱了许多才连忙往店里赶，迟到了几分钟正好撞上盛晨宇。
“哎？沈经理。”
沈雨晴回头，吓得脸都白了，点头：“盛总，你今天过来的挺早。”
“以为你今天也不会来了。”
餐厅只是附属的一个产品，他的正经主业是搞房地产。
“孩子今天出院。”
盛晨宇并不关心沈雨晴的家事，点点头：“最近上面查的严，各方面都注意点，别让人抓出把柄。哎对了，下午消防大队过来做预防火灾演习，你接应着点。”
“好。”
沈雨晴本来想中午去找房子，这回又没有时间了。
开一个酒店，各方面的关系都得打点好，那个庙里都是神，不烧香就给你出岔子，谁也得罪不起。沈雨晴忙得头晕眼花，去后面喝了一杯糖水就匆匆跟上消防大队的人配合检查。
下午四点半贝贝的老师就再次打电话过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接孩子？”
沈雨晴捂着手机压低了声音：“我马上过去。”
“贝贝今天精神有些不太好。”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挂断电话，消防的人指着消防栓的位置：“别在前面堆东西，这是放东西的地方吗？出事了后悔都来不及。”
不知道谁在消防栓上放了个拖把，沈雨晴连忙收拾好。
五点老师再次打电话过来，沈雨晴这边真的脱不开身，连声对电话那头的老师说好话。检查结束已经五点半，马上就要开例会准备下午的工作。
沈雨晴更不能走了，开完例会，沈雨晴打开手机看到七个未接来电，都是贝贝的老师打过来。刚要回拨回去，陈领班过来问新季度的活动，沈雨晴把手机装回口袋拿过企划案和陈领班商量，这边忙完。沈雨晴突然反应过来，拿起手机看了眼，头皮发麻。
七点了，她得去接孩子。
这工作是做不下去了，换工作吗？可现在身上没钱。过渡期的钱都没有，沈雨晴飞奔出去骑上电瓶车就跑，工作和孩子同样重要。
沈雨晴挺慌的，一会儿还有个重要顾客要接待。
迎面一辆汽车开了过来，沈雨晴急忙捏刹车，车头掉了个方向把她甩在了地上，情急之下她要去拉车把已经晚了，车头撞在了卡宴的车门上。
沈雨晴简直想死，连忙站起来拍身上的灰，车窗滑下来露出刘启张扬的脸，他居高临下睥睨着沈雨晴，浓眉上扬：“碰瓷呢？”
大哥，你拐弯的时速过六十了吧？
“刘总，好巧。”沈雨晴脸上立刻换上了灿烂的笑容，“您过来了？”
“别套近乎。”刘启面容冷俊，推开车门下来，长腿一迈背向自己弯腰看车。很长一道刮痕，沈雨晴近视都看得到。
“车刮了。”
沈雨晴心都碎了，怎么刮的不是她啊，真想一死了之。
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沈雨晴拿出手机放在耳朵边小声地接通：“老师。”
“你到底来不来接贝贝了？现在几点了？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
“我马上过去，抱歉出了点状况。”
“贝贝又有点发烧了，你快点吧，学校要锁门了，都在等你一个人。”
“行行行，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刘启已经面向自己，他穿着黑色的夹克，身材高大。狭长的眸子有些阴沉，打量沈雨晴片刻，取出烟盒点燃一支深吸一口。
“说吧，怎么赔钱。”
沈雨晴脸上的笑都撑不住了，干巴巴地搓了搓手，在他们店门口被刮了车无论如何都得负责，何况这车是沈雨晴刮的。
一句话在嗓子上憋了很长时间也没发出声，多么硬气的话在钱面前都是放屁。她不敢应承任何事，沈雨晴没钱。
“说话啊？你急着做什么？要不要我给你们盛总打电话？”
“刘总。”沈雨晴这才说出完整的话，想笑没笑出来，简直有些哭丧着脸，“对不起，我没看到您的车。要赔多少钱？”
“刮这么大一块。”刘启随手一指，“你衡量下得多少钱？”
沈雨晴这张假脸还能维持多久？刘启很是好奇。
沈雨晴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看，抬头脸色惨白看着刘启：“我不是太清楚这方面，回头我问清楚了再联系您？我就在这边上班跑不了的，您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刘启弹落烟灰，拉开车门上车。“上车。”
沈雨晴都吓蒙了，现在又让她上车是什么意思？
刘启想一出是一出，沈雨晴怵得慌。
“刘总。”
“去哪？我送你过去。”
沈雨晴简直震惊，刘启的神经病好转了？连忙上车坐稳：“丰产路，那麻烦刘总了。”
这个时间段堵车厉害，车子开出去几分钟就被堵在了路上。刘启点了一根烟，回头看向沈雨晴：“闲着也是闲着，谈谈赔偿问题。”
沈雨晴捏着手机的边缘。
刘启看她强撑着，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沈雨晴这个长相都不符合他的标准，可他就是十分好奇她还有几幅面孔！
“要不回头你修完车后把票据给我？”上车后沈雨晴才想起来，车子不是都有保险吗？刘启这是故意为难自己吧？“今天很抱歉。”
“赔得起吗？”
“可以分期吗？”
刘启嗤笑出声，谁跟你分期？摇摇头点起了一根烟，深吸一口，眯了黑眸。
“保险可以报吗？您的车子有保险吧？”
“我不想报。”有没有保险是他的事，他就想刁难沈雨晴有问题吗？
沈雨晴：“……”
刘启抽完一根烟前面还没动静，他打开窗户探头往前看了半晌，又坐回来，多动症患者似的摆弄着车里的挂件。
“还能走吗！没完没了的堵车。”
车里烟味很大，沈雨晴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
刘启骂了一会儿，沈雨晴也焦躁起来，马上八点了。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沈雨晴看到来电是盛晨宇，立刻敛起了情绪，深吸一口气才恭恭敬敬地接了电话：“盛总。”
“你又没在店里？”
如果沈雨晴是老板，她一定不要自己这样的员工，私事太多顾不上工作。那盛晨宇又怎么想？沈雨晴转了眼，她是十分为难也有些羞耻，沉默许久才开口：“有些私事——”
“多久能处理好？现在是工作时间，沈经理，你这么做很不合规矩。如果你有什么急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给盛经理说一声。”
“抱歉，最后一次。”盛经理是盛总的大姐，盛经理知道她擅自离岗一定会让她走的。
“行吧，办完事早点过来。”
“谢谢盛总。”
挂断电话，沈雨晴叹一口气。把孩子送回老家让爸妈帮忙带？他们知道自己要离婚还不炸锅？可不送回去怎么办？她换工作？现在的沈雨晴换什么工作能立刻收入六七千？越想这些事沈雨晴越觉得可怕，未来就像洪水猛兽，快要把她吞噬了。
“盛晨宇？”
沈雨晴连忙回头看着刘启，点头。
车子渐渐挪动，刘启发动车子。
“丰产路什么位置？”
“小红花幼儿园。”
刘启打了转向灯，说道：“你的孩子？”
“嗯。”
到幼儿园八点整，沈雨晴连忙下车去接贝贝。
贝贝趴在课桌上似乎在睡，老师在一边玩手机。
“贝贝？”
老师和贝贝一同抬头看过来，贝贝看到沈雨晴眼睛一亮就跳起来直奔过来扑在沈雨晴的怀里：“妈妈，你终于来了。”
沈雨晴拉过贝贝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烫：“还难受吗？”
老师收起手机，说道：“你带她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下吧，刚刚我用温度计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五，这不太正常。”
“谢谢。”
沈雨晴拉着贝贝往外面走，另一手拎着她的书包。
“晚上吃饭了吗？”
“没有。”
沈雨晴连忙从包里掏出一袋面包递给她：“先吃点。”
身后的幼儿园灯全部关上，沈雨晴出门看到刘启的车还停在原来位置，走过来弯腰看到车里刘启在打电话，她等刘启打完电话，才问道：“您还没走啊？”
“老徐在你们酒店，我顺便把你带回去。”
沈雨晴连忙把贝贝拉到面前：“叫叔叔。”
“叔叔好。”
刘启不喜欢小孩，看了眼就收回视线。
“上车。”
“孩子生病了，我得带孩子去医院今天不能回店里，不麻烦你了刘总。”
刘启把手机扔在车前，蹙眉回头：“什么？”
他没头没尾地问一句，可能是问孩子为什么要去医院？回道：“孩子有些发烧，我给盛总请过假了。”
刘启默了几秒启动车子走了，沈雨晴被吹了一脸尾气。
贝贝小心翼翼挪到沈雨晴身边，抬头：“妈妈，这个叔叔看起来好凶。”
刘启确实长着一张凶悍的脸，沈雨晴揉了揉她的头发，抬步往路边走：“贝贝，妈妈和你商量一件事行不行？”
“妈妈？”
沈雨晴站在路边拦车，眼睛看着远处闪烁刺目的灯光。她赚钱少工作量还大，贝贝在这里的结果只会让沈雨晴丢了工作，可是留给赵家她又不想，他们重男轻女本来就对贝贝不好，回头赵成再娶个老婆，贝贝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沈雨晴不敢想。
一句话在沈雨晴喉咙里卡着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这里很难打车，沈雨晴蹲下去给贝贝围上围巾，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想不想去外婆家？”
贝贝干净的眼睛动了动：“你要带我去吗？好啊。”
沈雨晴喉咙有些干，她努力挤出笑：“你一个人去。”
“啊？”贝贝有些诧异，眨巴了一下眼睛，“为什么？”
出租车驶过来，刺目灯光照射在沈雨晴的脸上，她叹一口气站起来拉着贝贝的手往出租车的方向走。坐上车，沈雨晴才鼓起勇气：“贝贝，我和你爸爸要离婚，以后我们要分开。”
贝贝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睛，辛酸重重地压在沈雨晴的心上：“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找房子，安排我和你的住处，贝贝，你先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好吗？”
贝贝在短暂的沉默后，“哇”的大哭起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哭。
沈雨晴把贝贝抱在怀里亲了亲贝贝的头发，最近所有的事情都挤到了一块，沈雨晴没有三头六臂，她应付不来这么多的事。
贝贝哭了一会儿就把脸埋在沈雨晴的怀里小声地啜泣，沈雨晴拍了拍她的背，打电话给盛晨宇，很长时间他才接通。
“盛总，我是沈雨晴。”
“回来了？”
“……没有。”沈雨晴真想揍自己，连忙说道，“盛总，我想请几天假可以吗？我的孩子生病。”
“现在请假？具体几天？”盛晨宇语气沉了下去。
“三天。”
“月底事情挺多的，我找谁来替代你的位置？”
沈雨晴抿了抿嘴唇。
“哎对了，是不是有个主管姓陈？”
“陈领班？”
“她怎么样？”
陈雪是新员工，可是工作能力不容小觑，不管站在什么立场来看，陈雪确实不错。
“挺好的，我本来想——”
“那好，你去忙吧。”盛晨宇挂了电话，沈雨晴捏着电话思绪千回百转，这是要陈领班替代她吗？
医生给贝贝打了一针，沈雨晴不想再回职工宿舍，公司明文规定不许带人过去住，她作为经理不能带头违反纪律。她带贝贝吃完饭找了一家小宾馆，贝贝洗完脸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沈雨晴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
十一点了，许久后沈雨晴按着电话号码打给了沈雨洛。
“姐？这么晚了有事吗？”
沈雨晴这个口开的有些艰难：“雨洛，爸妈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沈雨晴不断地绞着手指，深吸一口气：“我和赵成最近在办离婚手续。”
“啊？为什么啊？”
沈雨晴拂过头发：“过不下去了，我想要贝贝，他们家人不会善待贝贝的。”
“你疯了，你离婚还带着孩子以后你怎么嫁？”
“我不嫁了。”沈雨晴没有再结婚的打算，“我已经有贝贝了。”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沈雨洛才开口：“爸妈知道吗？”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赵家条件不错，你确定要离婚？”
沈雨晴点头：“弟弟，他们家有没有钱都不会给我身上花一毛钱，还不及时止损会毁了贝贝一生。”
他们都沉默，沈雨洛比沈雨晴小三岁，去年结婚还没孩子。
“……贝贝怎么办？你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吗？”
“雨洛，我也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沈雨晴很为难，一句话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咀嚼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全家对她仁至义尽。“我想把孩子送回家一段时间……”这几句话用尽了沈雨晴全部的骄傲，她永远都想不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等我这边安顿好了，我就把孩子接过来。”
“美琪怀孕了，最近有先兆性流产的迹象，爸妈都在这边照顾她呢。贝贝送过来，半大的孩子闹起来没轻没重。”
“那没事了——”
“要不你回来一趟，这件事告诉爸妈，我们全家坐在一起商量商量离婚这件事，这是大事雨晴，你好好想想。”
“先别和爸妈说，过段时间我回去。”
挂断电话，沈雨晴把脸埋在手心里咬着嘴唇好长时间。还是不把贝贝送回去了，都挺为难。弟妹怀孕了，贝贝回去处境尴尬，怕不好过。
第二天一早沈雨晴就去找房子，一时半会儿想找到合适的挺难，勉强找了一间一室一厅环境特别差。房租一千八，沈雨晴交了房租押金签订合同，打扫好房间买好被褥才去宾馆接贝贝。
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回到出租屋，贝贝还是有些蔫蔫的，情绪不大好，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妈妈，这里好脏啊。”
前任房客卫生环境很差，沈雨晴刷了好几遍地板依旧脏脏的。
“你困吗？先去床上躺一会儿，我收拾完就干净了。”
“好的。”
贝贝跳着去卧室，沈雨晴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是赵成，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有什么事？”
“贝贝在哪？我妈去你店里了。”
“你妈去店里做什么？”沈雨晴听到这个话就炸了，她只剩下工作。如果赵家人把她的工作搅黄，沈雨晴的退路都没有了，这群不要脸的。
“她说离婚可以，贝贝得留下。”
“不可能！”
撕开最后那点遮羞布，他们之间只剩下敌对。
“可能不可能也不是你说了算，沈雨晴，我们该见面聊聊——”
“明天去办离婚手续，有的是时间见面！”赵母去店里了吗？沈雨晴一听到赵成说要见自己就来气。沈雨晴挂断电话原地走了两步，电话铃骤然响起，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赵成父母不会真的去店里闹事了吧？来电是陈雪。
“陈雪？”
“沈经理，有个人过来说是你婆婆，她非要见盛总。”
“我马上过去，我和她儿子已经离婚了，她不是我婆婆。”
沈雨晴咬了咬牙把电话装回口袋，迅速回卧室换了衣服，贝贝也连忙站起来：“妈妈，你去哪里？”
沈雨晴拉过女儿亲了亲额头，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绘本打开给她：“你在家看图画，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家里电器都不要乱动，饿了桌子上有零食和酸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