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祯站在二楼栏杆后,往下面大放厥词的崔守元一指,冷笑问: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哪来的。” 斛珠哦了一声,有点幸灾乐祸,同情的看着下面的崔守元,那是刑部四司之一的司郎中崔守元,与你那小郎君同一个职阶,常来平康坊这边玩乐的,你可能对他不怎么熟悉,不过他娶的是单阳王府的郡主李玉幽。” 李玉幽武祯倒是认识,从前也一同玩过几次,不过那李玉幽行止放dàng,养了好些个男宠,武祯不耐烦看她每次都带着好几个男宠亲亲我我的烦人腻歪模样,就没再和她一道出门游乐了。 斛珠见猫公冷笑拧眉的模样,出声宽慰她说:不过一个不入流的东西,就算他说了些混账话,你听着不高兴随手整治一下也就罢了,不值得这么生气。” 武祯摆手,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头,不是,我是在想其他的。” 斛珠:什么?” 武祯神情有些复杂,我那郎君性子平直冷淡,看人看的清楚,但不在其他人身上多费心思,这些人这样骂他,平日肯定也没少被他撞见,这些话他听着……” 斛珠了然,哦,心疼啊,担心你家郎君听了这话怀疑你?” 武祯:这倒不是,他那么喜欢我,什么事都不在乎,我觉得他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斛珠:那你还担心什么,你家郎君又不会因为这事怀疑你什么,你平时这种话听得多了,也不在意的,管他们的呢。” 武祯又冷笑,我是听多了那些人说我如何如何,但当着我的面我说的郎君,那就不能忍。” 斛珠:人家哪里是当面,他要是真当着你的面,哪敢说这些话啊,你的恶名也不小呢。” 武祯:呵,被我听到了就是当面。” 那你想怎么办?”斛珠有点好奇。 武祯抱胸笑道:怎么办?我恶名远播,还能怎么办。他让我不痛快,我当然让他也不痛快了。”说罢,她下了楼去。斛珠一见便知有好戏,兴致勃勃的靠在栏杆上往下看。 那崔守元醉的不轻,武祯走到他身后时,他还在说着梅逐雨不识抬举,见两边坐着的友人看着他身后露出见鬼般的神情,他才浑浑噩噩的扭过头。 见到武祯,崔守元的酒吓醒了一半,打了个哆嗦,青着脸道:武、武二娘子……” 武祯一抬手,崔守元旁边那人就赶紧起身坐远了点,她在崔守元旁边坐下,靠在桌边扯着嘴角斜睨他,语气很和善,我已经嫁人了,叫什么武二娘子,我郎君姓梅,不如你叫我一声梅夫人好了……崔郎君是吧,你知道我郎君是谁吗?” 崔守元哪能不知道,他刚才还在骂骂咧咧的,骂的不正是那梅逐雨吗。硬着头皮尴尬的笑了两声,崔守元企图蒙混过去,给武祯倒了杯酒,这,我可能喝多了酒,醉得厉害,刚才说了点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是有冒犯的地方,我给武……梅夫人赔个罪。” 崔守元家世算不上顶尖,不过因为娶了个郡主才得以跻身上流权贵圈子,但平日里来往的还多是些低级官吏,哪里敢得罪武祯,这位主深得皇帝皇后喜爱,宫中的大小主子都跟她关系亲密,长安权贵几乎半数子弟都和她有来往,真惹怒了她,他怕是要倒霉。 崔守元心里忐忑,想着给她伏低做小赔个罪也就罢了,毕竟刚才他骂的都是梅逐雨,只话音里顺带捎了她一点,武祯应该也不会那么生气。崔守元这会儿还觉得武祯对梅逐雨没那么上心,之所以过来一副要找他麻烦的样子,只是面子上过不去,根本不会为了一个梅逐雨大动gān戈,本来嘛,他们都知道,这武祯乐坊里不知道多少相好的,那梅逐雨容貌寻常性子又不温顺,武祯能喜欢他才怪了。 然而,崔守元被一杯酒给浇醒了。他茫然的看着武祯,见她放下酒盏,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她浇了一头一脸的酒水。 这……” 崔守元一个字没说完,武祯忽然变脸,起身一把抓起他,将他往外拖去。崔守元被她拖得踉踉跄跄,只觉得她力气惊人,自己完全挣脱不开。下一刻脑袋又是一凉,崔守元被武祯将整个脑袋按进了栽种睡莲的水池里。水池中的各色鲤鱼被惊得乱窜,而崔守元在最初的愕然后,开始下意识的挣扎。 武祯却不管那么多,按着他的脑袋埋进水里,气定神闲的过了一会儿又抓着他的头发拽起来,不等他好好呼吸两口空气,又一把将他按进水里,如此来回几遭,崔守元已经瘫软如泥,láng狈万分,眼泪鼻涕混着池水和绿萍,形容一塌糊涂。 当武祯终于松手将他扔在一边的时候,崔守元已经完全醒了酒。他心里又气又恼,但最多的还是恐惧,缩在地上喘着气颤抖。 武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擦了擦手上的水,下次记得,看见我家郎君梅逐雨,就绕道走,再让他看见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再让我听到你说他一句不好,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地里说的,只要被我听到了,你就等着我的‘招待’。” 不管那崔守元怎么吓得屁滚尿流,武祯出了一口气,就去妖市找了柳太真。 小蛇,这几天我处理了不少脏东西了,剩下的你去处理。” 柳太真恹恹的,不太有jīng神。端午前后,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雄huáng酒的味道,柳太真原身是蛇,最不爱这气味,虽然不怕,但觉得很臭,就像人闻到秽物臭味也觉得不能忍耐一样。所以这些天柳太真不爱出门,妖市的事务全是武祯带着斛珠和神棍四人在处理,忙的白天黑夜到处跑。 听武祯这话,柳太真问道:怎么,你有事?” 武祯说得理直气壮:我可是成了亲的人,好几日没去见我家的郎君了,外头有人风言风语给他气受,我得去好好安慰他。” 第40章 第四十章 崔郎中请了好几天假, 说是犯了恶疾,可我昨晚还瞧见他在平康坊呢, 怎么一晚上就出事了,还谢绝探望, 该不会是……”说话的小吏欲言又止, 但其他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的怜悯混合着鄙夷的神情。 梅逐雨依旧是万事过耳不过心,对这些每日都有的闲话流言置之不理,只一径淡然的收拾东西离开官署,准备回去。 可是他这副冷淡神情在看到官署门口等待着的人时, 变成了掩饰不住的欣悦。虽然表情还是那个表情, 但沉着的目光骤然亮起来的时候, 谁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改变。 武祯今日难得的没有穿着男装,而是穿了身雪青色对襟襦裙,裙边上绣了大片的菖蒲花,一条huáng色宫绦系在腰间, 压了块圆形的白玉佩。就那么简单的往那一站,其柔情卓态, 妩媚天成, 如明珠之辉,有兰草之芳。 她在各种好奇目光中走向梅逐雨, 对他伸出手, 梅逐雨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 武祯:郎君, 与我一同去一个地方。” 梅逐雨:好。” 武祯感觉到围观众官吏的目光变幻, 唇角扬了扬,凑近梅逐雨轻声道:是去jì馆。” 梅逐雨:……好。” 武祯笑开了,拉着他往外走。两人并肩而行,挨得很近,袍角裙角偶尔会jiāo缠在一起,武祯特意轻声说话,而梅逐雨一只手背着,另一只手被武祯拉着,低头与她说话,声音比对其他人要柔和许多,两人如此低声jiāo谈,格外显出别样的亲昵之感。 有从未见过他们二人同处的刑部官吏见状,都怀疑起那个梅逐雨武祯夫妻不合感情冷淡的传言。瞧这模样,哪里不合了,根本就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