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魏海东正和天天在床上猜谜语,谁输了就刮对方一下鼻子。魏海东输了,天天要刮一下他的鼻子,他只好伸着头等着天天来刮,天天咯咯地笑着,把手举得高高地,落下来却只是轻轻一下。灯光下,魏海东看着天天的小脸因为高兴而灿烂地舒展着,他有点心酸。这么多年,他整天忙于工作,陪天天的时间很少,其实孩子是很容易满足和快乐的,他决定以后不管工作多么忙,也要多抽时间陪孩子。还有,他现在才知道一个健全的家庭对孩子多重要,他也要好好修复和晓荷的关系,给孩子一个安定温暖的家。父子俩正嬉闹着,门被轻轻推开,晓荷走进房间,手里拿着要晾晒的衣服往阳台走。魏海东看到晓荷,急忙低声对天天说:“天天,快看谁来了,你妈妈忙了一天很辛苦的,你想一想该为妈妈做点什么呢?”天天听到这话,急忙从床上跳起来,拉着晓荷说:“妈妈,我真是太喜欢在咱们自己的新房子里和爸爸妈妈一起玩,你忙了一天,累坏了,别干活了,我们一起玩吧。”晓荷看看坐在床上的魏海东,躲开天天,一边往阳台走一边说:“天天,你先和爸爸玩一会,妈妈去把衣服晾上。”出师不利,天天撅着嘴巴回到床上,魏海东搂着他继续出主意:“天天,妈妈以前累的时候,不是最喜欢让你给她捶背吗?我看妈妈现在就很辛苦,等她回来咱们给她捶背吧?”天天点点头,等晓荷从阳台回来,天天立刻跳下床拉住她说:“妈妈,你忙了一天辛苦了,我给你捶捶背吧。”看着天天乖巧的样子,晓荷心里一软,不忍心再拒绝他,只好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坐在床上,天天乖巧地用小手捶着她的后背。魏海东坐在床上,看着天天轻轻捶着晓荷的后背,他的力气毕竟太小了,而且毫无章法地乱捶,他忍不住伸出手,试探地在晓荷背上捶了一下,他感觉到晓荷脊背上肌肉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于是就有节奏的捶了起来。累了一天,有人给捶捶背的感觉真是很舒服,虽然晓荷的心里疙疙瘩瘩地,但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起来。就在这时,卧室的门猛地被推开,魏海东急忙停住手,晓荷也条件反射般站起来,他们看到海东妈从门缝里探进头,对天天说:“天天,该睡觉了。”魏海东和晓荷面面相觑,海东妈也感到了不自在,急忙解释说:“已经九点了,天天该睡觉了吧,以后就让他跟着我们睡,你们年轻人事情多,也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次对天天说:“天天,快点跟奶奶走。”天天听到奶奶的话立刻反对:“不,我今天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天天,你都是大孩子,你爸爸身体不好,妈妈这一阵子够辛苦了,你还是跟爷爷奶奶睡吧,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海东妈耐心地和天天解释着。自从她得知海东受伤的消息到济南,一直牵挂海东的病情睡不好,加上照顾天天,很疲惫,按说今天海东出院了,她可以轻松一下。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海东和晓荷之间有点不对劲,晓荷虽然还是像以前那样对他们很热情,对海东照顾得很周到,可是她就是感觉不对劲,没有什么事情,她当然不好问,但想到儿子再也经不起波折了,只能继续照顾孩子,让小两口有自己的空间。“不嘛不嘛,我就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天天继续央求着,还拉着晓荷的手晃来晃去。“妈,要不今天让天天在这里睡吧,这段时间您也辛苦了。”晓荷看到天天的样子对海东妈说。海东妈急忙阻止:“不用不用,要说辛苦,你这一段时间最辛苦,再说海东还是病人,天天和我们睡已经习惯了,你们好好歇歇吧,天天,咱们去让爷爷给你讲故事去。”毕竟是小孩子,天天一听到讲故事,立刻高兴地跟着奶奶走了。天天一走,房间立刻寂静下来,魏海东坐在晓荷的背后,拿不准是不是要继续给晓荷捶背,两个人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过了一会,晓荷站起来,一边整理被子一边说:“你也早点睡吧,今天折腾了一天。”魏海东点点头,关切地对晓荷说:“好,你也早点睡吧,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休息好,不是明天还要上班吗?”晓荷不说话,低着头把被子整理好了,让魏海东在床上躺下,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她知道她和魏海东是夫妻,早晚要面对同床共枕的时刻,可是现在她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熟悉而又陌生的魏海东。魏海东躺下后,晓荷拿起刚从阳台收回来的衣服心不在焉地叠着,脑子里却像开水一样沸腾。新房是两室一厅,公公婆婆和天天住着一间,她如果不想和魏海东同床共枕,就只能睡到客厅里去,那样不但会让公公婆婆疑心,也会让他们的夫妻感情更加尴尬,所以她决定等魏海东睡着了再睡。晓荷把卧室的大灯关了,把床头的小灯打开,给魏海东盖好被子,然后告诉他还要把客厅收拾一下,就走出了房间。客厅的灯光柔和地倾泻着,使得房间倍加温馨,晓荷一遍一遍擦着茶几,使透明的茶几已经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了,她还不停地擦着,心里还在思考着那个问题:今晚怎么睡?晓荷一边擦茶几一边想着以前她和魏海东的感情很好的时候,两个人从来都是同睡一个被窝,男人火力大,肌肤冬暖夏凉,她戏称魏海东是天然的热水袋和降温袋。可是如今,他们虽然还是夫妻,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没有任何隔阂的感觉了。茶几终于擦完了,晓荷站起来捶捶酸痛的腰,拿着睡衣到卫生间去换。镜子里,她消瘦的身影依然曼妙,只是脸色憔悴了很多,她抚摸着不再光洁的肌肤,轻轻叹一口气,其实她很想投进魏海东宽大的怀抱。这些日子,她太累了,她是一个女人,需要一个坚实的臂膀。可是一旦靠近他,她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她知道他也很可怜,在这样的时候需要安慰,只是他们像两只受伤的刺猬一样,无法靠近,只能各自疗伤。夜已经深了,晓荷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她看到魏海东在床的另一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就蹑手蹑脚地从橱柜里又拿出一床被子摊在床上,然后屏住呼吸钻进去。春天的夜晚,风很大,掠过楼顶发出呼啸的声音,晓荷躺在床上,很疲倦,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想着:难道她和魏海东就这样下去吗?难道她苦苦挽留的婚姻就这样名存实亡吗?可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起码目前,她做不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晓荷越是这样想,越是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是想翻身,于是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生怕惊动了旁边的魏海东。其实魏海东也没有睡着,在晓荷重新拿一床被子在他身边躺下的那一刻,他的心因为期待太久而感觉急速坠落。魏海东在心里感觉悲哀,这两个月,晓荷衣不解带地在医院照顾他,让他感激的同时也让他爱恋,他以为她真的原谅他了,他感觉自己从身体到内心都离不开她了。在医院,他虽然躺在床上,但还是渴望情感的交流,很多时候,晓荷近在咫尺,他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内心里很有冲动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可是晓荷一直像个高级护工一样对他照顾得面面俱到,却不肯有半点感情流露,这让他无所适从。当然,魏海东知道他作为男人,在男女问题上应该主动一点,但是面对晓荷他却不敢妄动,因为他了解晓荷的性格,她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打破了她心中的完美,这个时候他主动出击,她很有可能说出“别碰我”之类的话,那样他就真是无地自容了。现在,终于出院回家了,他真希望能和晓荷在一起,两个人躺在床上,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像以前一样随意地聊一聊,可这似乎也成了奢望。两床被子,他感觉有着千山万水的距离,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是咫尺天涯。魏海东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身体感觉麻木。窗外,夜晚的风越来越大,春寒料峭的风吹着将要发芽的树梢,是锥心刺骨的摧残,就像魏海东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