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3 子夜歌(典藏版)

有些爱,是禁忌。这么多年,我克制得住自己的人,不去看不去见,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去想不去念。爱极必伤,情深不寿。 如饮鸩酒,见血封喉! 我们的感情,终究走到了穷途末路。凉生:那时年少,以为决绝是*好的成全。后来才知道,有些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们总要不停地证明,证明我们不在彼此的心里。 他用十七年让你爱上,那我就陪你用七十年忘记

CHAPTER 08
可是,我知道,那年再美,时光再好,我们也回不去了。
八宝依旧不着调地在娱乐圈里晃悠,时不时带着柯小柔来骚扰我。而我,一想到柯小柔知道太多秘密,而且经常满嘴跑火车,就忍不住头疼,只得委曲求全跟他做“姐妹淘”。
柯小柔这个“姐妹淘”倒也称职,除了看我的眼光时不时充满怨气,时不说点拈酸的小话儿刺激我一下,其他都挺好。
不过,后来事态发展得有点诡异,他和金陵变得更加像“姊妹淘”,每日着微博,朋友圈相互分享美肤秘籍、化妆心得,甚至御夫术。
我心想,两个单身狗,还御夫……但不利于友情的话我不说。
金陵经常跟我夸柯小柔,说,这男人活得才叫范儿,有品位,有品质。
我说,可惜啊,他不爱女人。
金陵白我一眼,说,要你说!否则,就柯小柔那姿色,早就被我们报社一大龄未婚女青年给瓜分了。
就这样,我们原来的小生活交叉成了两个圈子。
一个是凉生和未央的新婚圈子,忙碌着他们的婚礼;一个是我、北小武、宝、金陵、柯小柔等混杂成的新生圈子,每日混混沌沌却又小清新地过着小子,隔三差五聚一起,听听八宝的圈内秘闻,说说北小武的浪荡……哦不,浪史。
北小武对小九的名字绝口不提,可是,有一天,我们玩纸牌,他睡在一,梦里,他含糊了一句,最初我没听清,光忙着玩牌去了。
后来,细细回想,却是,小九,爷想你。
原来,我们爱的人,永远只能藏在心底。他们的名字,只有在醉酒时、睡里,才能吻过我们的唇。
39 倾城。
柯小柔在我们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
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如果将来我嫁给了陆文隽,要是柯小柔在金陵她们面哭,她们会把我团灭了。
后来,金陵听说柯小柔曾经是有名的化妆师,就兴奋起来,拉着他到她们纸上开了一专栏,名字取得四大皆空,叫做禅心菩提,其实主旨就是分享一化妆、护肤圣经。
不想几期之后,读者呼声颇高。据金陵说,好多女同胞对其爱不释手,中老年妇女更甚。
一时间,柯小柔变成了著名的“妇女之友”。
柯小柔的专栏里,时不时会提及“陆先生”一词。
比如说“银耳莲子粥”时,就说“我有一个朋友,陆先生,就特别不喜欢这种粥,觉得黏腻,可谁说黏腻不是一种感情呢”。
比如说“推荐几款适合熬夜MM用的面霜”时,就说“陆先生不太喜欢这款面霜的兰花味。香气袭人,有时候还真是一种罪。比如,激烈的爱情”。
甚至说起“增加胶原蛋白的水晶猪手”时,他都能扯上陆文隽,说的是“还记得他为人讲究,断不喜此类食物。家中佣人便为他熬制成冻状,切成小块,放到白瓷盘内,佐上蘸料,方肯入口”。
……
后来一帮女读者对他专栏里的陆生充满了好奇,纷纷打电话到报社,求交往,求包养,求合体。
责编一看这么热,于是就促着柯小柔,干脆写了一篇“陆生”的文章,叫《倾城》,上了当期专栏。
据说,《倾城》一文出来之后,就有女读者直接搬着铺盖来到报社,打算在这里吃住,以求见到这位“陆先生”。
柯小柔的《倾城》里,有几段是这么写的——作为朋友,我本该用尽溢美之词。
可是,我实在找不到什么溢美之词。对一个如此薄情寡性的男人,除了天生的一副好皮囊,除了有个好身世,我还真想不出他有其他优点。
……
这世上,偏偏就有这种人,心冷得像铁,眼里却永远蓄着笑。
……
投胎是门技术活。
陆生最大的优点,就是会投胎。
他本姓周,却因为父亲薄幸,随了母姓。他的母亲陆小姐是大家闺秀,一生不幸,郁郁而终,这似乎也是陆生性格凉薄的原因。
……
说起陆生,便不得不提他父亲周公子。
周公子更是一部传奇,这也注定了陆生的传奇。
陆生的祖父和外祖父,战场上的生死之交。如此算起,周公子是真真红二,军队大院里长出来的孩子,长大后,便成了有名官商。
周公子一生纨绔,年轻时,爱上了本城豪门程家小姐——用我们现在的话就是程门名媛。程家势力久居香港,初入大陆,虽是富户,却亟须结交权,尤其是这种红色权贵。可惜的是,周少爷的父亲,偏执地认定了同陆家小的亲事。
可周公子是谁啊?
军区大院里长出的公子哥儿、浪荡子,一心为爱走天涯的年轻时代,怎么能被老父亲唬住?
然而,那打土豪恶霸出身的周老爷子,在周公子逃婚当夜,一柄手枪扔他下,说,要么结婚!要么就毙了老子!
周公子欲哭无泪,新婚夜,被周老爷子拿枪指着入了洞房。
所以,每个牛叉到妖孽的儿子身后,都有一个更牛叉的老子!
……
周公子与陆小姐的婚姻,注定了悲剧。
周公子心中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程家小姐。
程小姐意外死于矿难,周公子郁郁寡欢,此后更是变本加厉,不再归宿,尽天下女人,醉卧在各处温柔乡里。
……
陆生从小就活在母亲的眼泪里,他内心冷漠、自负,在生活中不得不为自争取,心中却执拗地时时刻刻与父亲为敌。
……
十七岁时,他开始了对周公子的报复。
翩翩少年,却完全已经是成年人的风度与身材,他成功地勾引了父亲的一新欢,一个新上位的模特。
当他的父亲看到锦被中,自己的儿子和自己新结交的女朋友赤裸着拥在一时,他们光洁的皮肤,旖旎的姿态,他暴怒无比!
那时,十七岁的陆生笑了,得意而满足。
他从温柔乡里坐起,慢慢地穿上衣服,对着他的父亲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轻薄而刻毒。他一字一顿,仿佛宣读战书,说,从今天起,你睡哪个女人,我就睡哪个!除了我妈!
年轻的他,以为自己可以用这种方式将父亲逼回母亲的身边,却不曾想,这却是堕落的开始……
……
如今的陆生,风华正茂,年岁正好,却纠缠在父亲旧日孽情中。
他用自以为是的方式,试图用一个女人,控制一个可能与之争分家产的弟弟——他父亲当年强行占有程小姐后留于世间的儿子。
……
我们的寡情,导致我们永远看不到有人愿意为自己倾城;而我们的热情,却永远只肯给予那个我们愿意为之倾城的人。
……
此所谓,爱之倾城。
柯小柔发表《倾城》前,先在网上贴给我看,他指着突出显示的倒数第三段跟我说,这段话我不会发的,要是发了,估计金陵他们都会猜到了。怎么样,够朋友吧?
我心说,你怎么不去死?!
40 覆水难收的东西有很多,爱情是一种,变成房奴也是其中一种。
这段日子,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渐渐安适起来,我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偶尔,我会接到未央的电话,听她抱怨筹备婚礼的辛苦。偶尔,我会跟着北小武去野外写生。
陆文隽一直没有消息,这让我倍加煎熬。
人总爱犯贱,无论好事歹事,一旦没有结果,总是惴惴不安。本来也是,刀致命,也胜过无休止的猜测煎熬。
周末,我和金陵陪八宝去参加节目回来,金陵说,她已经去探望过店里伤的员工,并一一给了医药费和赔偿金。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说,姜,幸亏人没事,否则,我们真的就砸上面了。
我们路过一片狼藉的花店门前,金陵叹了口气,看了看我,问道,姜生,真的要放弃这里?
我转脸看着她,半晌,点点头。
它曾是一个男人给我保存那点骄傲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的那点尊,好让我不去背负依靠男人养活的压力。我内心曾无比感激这个男人,也激这个花店的存在。可这些日子,程天恩却屡屡借此讽刺我——其实,它根就是我依靠男人、离不开男人的最佳证据。
金陵见我如此,就笑,也好,既然凉生要结婚了,你们也回不去了,你就安心心找到天佑,和好,安安心心做程家少奶奶吧。不能总让未央秀幸福给们看啊!如果你放不下脸面,那我去帮你找他!
我冲金陵笑笑,叹了口气,说,别傻了。从明天起,我得出门找工作了。
为……我变成房奴了。你要不要恭喜我一下?
说完,我就掏出一份购房合同冲金陵摇了摇。
如果不是天恩那么刺激我,我也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买房子这种蠢事,因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城市待多久。
什么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金丝雀!笼中鸟!
一切指望着他哥哥!房子是他哥哥的,花店也是他哥哥掏过钱的!
总之,我是个没脑子、没思维、没灵魂的超级无敌寄生虫!
我得证明我不是寄生虫,我得证明我是一个充满了梦想和智慧的女青年。
国家之栋梁,社会之精英——我虽然谈不上,但也要勇于为提高国家GDP 支持房地产事业,甘做房奴,报国爱党爱社会。于是,我掏出了所有开花店赚来的家当付了首付,签下了房奴之卖身契约。
若不是因为买下这房子,我倒不必急着出去找工作,那笔钱足以让我安静混沌地度过一段时光。
当购房合同签下之后,我其实后悔了。
中介小哥千娇百媚地向我贺喜,说,姜小姐,你好眼光,就你签下合同这三分钟,这房子每平米至少升值了三百块!三分钟,你净赚小三万啊!三万啊!
我几乎是懊悔地说,我不买了,三万你赚吧。
中介小哥哥就讪笑,说,我一打工的,倒是想啊,可房价这么高,我也只能用头发丝儿想想了。
覆水难收的东西有很多,爱情是一种,变成房奴也是其中一种。
金陵被这购房合同给吓呆了,她惊诧地看着我。
很显然,她对我的记忆还停留在程天佑的大房子里养的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
我也想满眼美好,无忧无虑;我也不想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我该做什么才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生活就是这么现实。
当你离开了学校,当你无可依靠……而且,她根本就不知道,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我都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我早已满心满身的伤痕,回不到当初。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好的,居然没有变成赤练仙子李莫愁,发疯地报复全世界。
那或许是因为,即便有再多的恨,但我心底却明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男人,他是我最初的眷恋与温柔。
因为他,我舍不得自己变坏。
我看着金陵,突然想起她撕未央和凉生喜帖那一幕,连忙把购房合同收了起来,唯恐她又伸毒手。
一下午,金陵都没有从震撼中醒过来,为了补偿对她造成的惊吓,我给她买了板栗。
我和金陵抱着糖炒栗子去新居,恰好路过了“宁信,别来无恙”PUB,只见宁信正站在自己的会所前,穿着驼色风衣,微笑着,似乎是在翘首等待着谁到来。
我刚要拖着金陵上前去打个招呼,这时,只见几辆车疾驰而过停在了会所边,有人忙下车,奔到一辆车前打开车门。
看到天佑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吃了一惊。
金陵更是呆住了,她推了推我,说,是、是他,他……宁信迎了上去,眼底是抑不住的笑,那种笑带着微微泪意。当她的余光扫旁边的我时,笑容僵硬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转身,但终是对我打了个招呼。
天佑根本不肯看我,他迎着宁信,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在她面颊落下一,随后不顾宁信的尴尬,拖着她的手,走进了会所。
随行的保镖站在旁边张望,似乎是在防备着什么。
金陵当下忍不住了,脸涨得通红,直想奔上去,却被我紧紧拉住了。
金陵说,他!
我笑了笑,分手了啊。
41 很好,我知道答案了,满足的女人不说话。
之后的一周,金陵还没从我买房一事上回过神来,我已经给十几家公司投简历,并且成功地参加了三家公司面试。
一家是星辉置业,应聘销售顾问;一家是永安模特经纪公司,应聘的是总助理;一家是艺林工作室,应聘的依然是总监助理。
当我将这三家公司的资料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金陵、北小武面面相觑,宝在一旁涂抹指甲油。
凉生和未央来到咖啡厅的时候,他们依然在讨论哪份工作更适合我。
凉生看了看我,微微一愣,说,姜生,你在工作?
我点点头,笑笑,嗯啊。
凉生说,到我公司里来吧。
我一听,连忙摇头,算啦。我还是想靠自己的。哥。
未央在一旁便捂住鼻子,看了八宝一眼。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三份资料上,不仅叫了一声,说,星辉不是天佑他们集团下的吗?啊,艺林不也是……我一听,心都灰了。
凉生看着我脸色的变化,拉了未央一把。他拿过那三份资料仔细瞧了瞧,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失落的表情,但瞬间就消失了。他指了指永安模特经纪公司,这个不错。
未央抬头,看了凉生一眼,又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于是,数日后,我就成了永安模特经纪公司的总监助理。
那一天,凉生和我都不会想到,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手指的轻轻一指,将会埋葬掉我们一生。
是的,永安模特经纪公司。
未央在我们面前摆弄着一把骨梳,上面暗镶了一颗鲜艳的红豆——是我在凉生房子里看到的样子。
她一脸无害地对我和金陵说,现在这社会啊,人心躁动,难得还有人肯亲手为你磨一把梳子……说到这里,她仰起脸看看身边的凉生,毫不掩饰甜蜜之情,说,谢谢你让我这么幸福。
没等凉生开口,金陵就一把握住了未央的手,说,别虐我这单身狗了!全世界都能感觉到你的幸福!
北小武在一旁斜眼看看我,一脸不羁的表情,我低头,装作看资料。
八宝依然在涂抹指甲,她说她最近星途黯淡,心灵深受打击;而柯小柔在一旁翘着兰花指喝咖啡,眉眼在我、凉生、未央身上左顾右盼,摇曳生姿。
总之,一群贱人!贱得GDP翻番。
未央继续展示她的幸福,这也很难得,她跟我们居然有话题可说。她说,啊,我准备婚礼结束后,蜜月就去马尔代夫,真的是蜜月哦,一个月都不离开……
柯小柔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一个月都不离开,不就是一个月不下床吗?
八宝终于不涂指甲了,她抬头,说,那太考验凉生体力了,他行吗?
他们俩一唱一和的话音刚落,金陵一口咖啡就喷到了桌子上。我当时的感觉是既难过又想笑,甚是复杂。
八宝吃了一口薯条,说,那个,姜生,问你个事儿。
我看着她,还沉浸在刚刚的那种难过并好笑的心境中,并没有想到战火会绵到自己身上,说,啥事?
八宝很无辜地瞪着大眼睛,像一个潜心求知的孩子一般,问,天佑床上功咋样?
我直接被噎死。
死死的那种!
看着对面的凉生,我真是不能用言语来表达我此时的感受。
八宝哈哈大笑,说,很好,我知道答案了,满足的女人不说话。
金陵在一旁狂流汗,说,八宝,你怎么能问她天佑啊?其实,金陵的言外意是说,他们分手了。
八宝委屈地说,那我问啥?我总不能问姜生,你哥的床上功夫咋样吧!
我真想钻到桌子底下去,我很怕未央伸手给我一巴掌。
对面的凉生将脸别开,装作没听到。
然而八宝还在继续说,就算我问她,姜生也不能知道啊,对吧,未央?
那真是兵荒马乱的下午茶。
朋友,就是这么一种生物,她让你不寂寞,却也让你风中凌乱。
哦,忘记说了。
今天是二月四日,离凉生和未央的婚期不远了。他们俩消失多日,肯再次现,是为了来通知我们,记得参加他们的婚前单身派对的。
42 我们却要把一生,都给了它。
我进入永安之后,人生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虽然新的工作让人应接不暇,但是,人生却似乎有了方向感。唯一的遗憾是总监姓西门,总让我想到西门庆。
很多时候,我总是怕自己喊错他名字,不过,他人还算随和,三十多岁,上少了一份戾气,多了一份温文尔雅,而且,工作中称呼多用英文名,我便也没有太多犯错的机会。
工作里,果然没有人因为你是新人,就会对你降低要求。你不能用在学校里对付老师的那种方式,比如,我感冒了,在家发烧,没有复习,所以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工作就是,你感冒,对不起,公司没有感冒,你发烧,也请将CASE给完成。
这是西门总监教导我的。
他说我是个幸运的家伙,因为一入公司,不满实习期就是年会,而且福利不错。
临近公司年会,女同事们都兴奋得要命,我不知道她们在兴奋什么。一个年长的女同事姓邵,告诉我,因为集团的大老板会出席,青年才俊,钻石王老五。
我一脸平静,她就问,你怎么不兴奋?
我心想,我只要钻石,王老五……就算了。但是我只是笑笑。
这时,有人走过来,邵姐忙拉开我,一脸说不上来的表情。
我转身,她从我身边经过,高跟鞋,一身洗练。
她是公司的公关部小主管,非常年轻,也非常优秀,目前正在和她的上司跟踪负责公司当下最大的项目——五月初将在三亚举行的模特大赛。
她的英文名字叫做May,五月是个好季节,梧桐花开,但是似乎大家都怕她。大约是她与人疏离的原因,这种疏离不仅是对同事,是对所有人,包括上司,甚至包括来挖她的猎头……
但她对我,似乎犹可,我们曾有过几次工作上的接触,她对我点了点头。
邵姐说,你脸真大。
我摸了摸,觉得也还行。
那个下午,工作休息时,May不在,我在她桌前喝了一杯咖啡,听别的同事谈论着模特圈内的种种光怪陆离。
我的目光飘到了她桌前相框,里面是一个正太,十六七岁的模样,眉清目秀,煞是好看。
她在身后,说,我弟弟。
我吓了一跳,忙找补,说,很帅。读大学了吧?
她说,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
我看着眼前的May,冰冷白皙,只是,那种白是城市格子间里捂出来的苍,那种冰冷是长长岁月洗礼出来的克制。
我连忙道歉,说,对不起。
她说,没关系。
……
短暂的交流之后,我们又各回其位,继续着既定的工作,就像刚才的悲伤有存在过一样。
城市漂泊,无根却有节。
我到公司的时候,恰逢整个公司最忙碌的一段时光。
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在为五月三亚的模特大赛忙碌着。地点最初定在厦,可最终舍弃了厦门而选择了三亚。据说是因为内定的冠军,那个叫做欧阳娇的女模特,对她的金主撒娇弄痴了一句“人家喜欢三亚的海与天嘛”,于是金的骨头都酥了,砸了重金,将原本已经做得七七八八的厦门的CASE给否了。
我跟的西门总监,是个已婚男人,所以他对我这种单身女生总是保持着应的距离,但是,他人很尽职尽责,教了我蛮多东西。
人在职场,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
比如公司的领导是多元化的,不可能都是西门总监和May主管这类的实家。
林经理果敢,但刻薄,用来杀戮屠门最为合适,拓展业务则不行,但可以慑员工;齐经理是老好人类型,善于和稀泥,抚慰员工被林经理弄伤的心;总就是总试图让林经理、齐经理、西门总监三人抗衡,他自己获利,可最终三人却搞到一起去了,形成了独特小团体,与他抗衡起来。
一晃许多时日。
我依旧常经过May的办公桌,而她常常不在,她弟弟的照片依旧在那里,约是这个城市中给她最后的庇护和陪伴。
很奇怪,她姓莫,公司里却没人知道她的名字。
我看着那相片时,想起了凉生,叹了口气。
明明告诉自己要祝福的呀,却仍然忍不住难受。多么希望自己的心是一台设定了精密程序的电脑,点击“忘记”,就能删掉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他的婚期,一天比一天近。我们两人极少见面,不久,他应该带未央回了一趟魏家坪去祭拜父母吧。
金陵和北小武私下开始准备礼物以及参加婚礼穿什么衣服,但是他们从不在我面前提及。
下班时,齐经理过来,嘱咐大家都好好准备年会,并冲大家笑道,你们梦中大BOSS,终于确定要出席咱们的年会了!
闻言,格子间里一阵雀跃。
May在一旁,一脸冷淡。我想她可能也是只爱钻石,不爱王老五吧。毕竟钻石永远是钻石,王老五会变成隔壁王大爷。
下班后,我刚走出公司门口,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的语气——岚会所3006。
43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岚会所是这个城市里比较高端的一个私人会所,很多商贾政要谈生意、谈要事都会到此处。我此前同天佑一起来过,倒不为其他,而是他们这里有琉璃天幕房。
天幕房整个房顶是玻璃的,仰头,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天空。
静寂,辽远。
那是这个城市冬季的第一场雪,为了看落雪,他带我到了这个地方。
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天,落雪纷纷,从天而降,美得轻灵而妩媚,就像情人含羞的细吻,落在玻璃上,渐渐地,渐渐地融化了……暖融融的房间里,壁炉内闪动着火光,以传统工艺编织的手工羊毛毯上,将脑袋靠在天佑的腿上。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解开的扣子下,是一段颈项。在那瞬间,我居然有种乱情迷的感觉。他手中端着红酒,抬头看看雪,然后,低头看看我,眼里的柔如化不开的蜜糖。
空气里流淌的音乐是陈淑桦的经典老歌《流光飞舞》,温柔的女声,缠绵曲调。
雪色与红酒调和成他眼中琥珀般温柔的光芒,他的手指轻轻地在我手背上奏着《流光飞舞》的音符,耳畔是缠缠绵绵的歌声——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
岚会所门前,往事面前,我闭上眼,眼睛无比的酸。
有些人,不必想起,也不会忘记。
44 也只有姜生这个女人,能让程天佑做得出来!
在侍应生引领下,我推开3006室的门。陆文隽正斜靠在沙发上,表情淡,似有落寞之意,唱片机里放的是陈奕迅的歌——《十年》。
这是我很少从他那里能看到的表情,他一贯都是满面春风,眼中堆满笑,极难看出喜怒。
而且,在我心里,他几乎是“非人类”的形象了,如今听着这么契合我心的歌,我都觉得怪怪的。
他看到我来了,迅速收起了刚才的神色,缓缓起身,气度优雅,走上前,眼里的笑意如同春风。
我脸色一正,问,找我干吗?
陆文隽语调幽幽,调笑道,你这么凶悍?我得好好看看,难道程天佑和凉就喜欢你,这通身的王霸之气不成?
我转头,逃开他伸过来的手,不理他。
陆文隽看了看关闭的门,冷冷一笑,对我说,凉生将要大婚了,你觉得,我该送点什么给他做贺礼呢?
我冷哼,不必了,你哪有这么好心?!
陆文隽将细长的手指搁在我的唇边,指端是极度诱惑的温度,说,嘘——我还真是很好心呢。
我厌恶地将头再次别开,不看他。
陆文隽也不气恼,似乎颇有雅兴,说,我是想告诉你,你不必跟我……结婚了。
啊?!
我震惊地看向他。
我……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述我此时的心情了。真是太“好”了!居然是在凉生结婚的前夕,他才告诉我,我不必和他结婚了!
陆文隽看着我的表情,笑道,瞧你这表情,怎么,舍不得我?难道你忘不掉那一夜我们……
我一把推开他。每次他提及过去,我的心都像重新遭受了一次巨大的伤害一样。我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是畜生!
陆文隽拉住我,说,怎么了?受伤了?他要和未央结婚了,你覆水难收了?我害得你们不能双宿双栖,你恨不得杀了我吧?哈哈哈!唉,其实,看着你们俩这么情深义重,我都觉得自己该死,哈哈哈!
我忍着眼泪,不肯落在这个魔鬼面前。
陆文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离,他似乎短暂地陷入了某个回忆中。而我,并不知道他打消了娶我这个念头,是跟程天恩这个男人有关。
几天前,程天恩到了陆文隽那里,那是一次恶魔间的交换和算计……那天,程天恩的不请自来,让陆文隽有些惊愕。
他坐在办公椅上,懒散地看着来人,脸上是淡淡的迷人的笑,说,这是哪阵儿风把我们的二公子给吹来了?
天恩笑笑,说,陆院长,我最近生了一桩心病。
陆文隽说,二爷神清气爽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有心病啊。
天恩没说话,示意自己手下离开。
半晌后,他拿出一张照片,扔到陆文隽的桌前,不说话,只看着他。
陆文隽没起身,只是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那张照片——一辆豪华轿车撞在一家店门前,车头粉碎,烟火漫天……他看着程天恩,皱皱眉头,不明所以。
天恩清了清嗓子,笑道,我前几日去看马术比赛,遇见一律师朋友,他,从纪家律师楼的朋友那里,听闻了我们圈子里有两大趣闻:一个是江大公在办离婚协议,一个是你陆公子在做婚前协议书。你可别告诉我,你要结婚对象是姜生!
陆文隽脸色微微一变,但迅速地掩饰住了。他挑了挑眉毛,说,你调查?!呵呵,怎么,是她,不可以吗?
天恩笑笑,说,不是调查,是关心。
说着,他指了指陆文隽眼前的照片,说,喏,这车是我哥的。
他说,他口口声声说着不爱这个女人了,不管这个女人了,可是,一场大,就把他烧回了原形!为了救她,他连自己命都不要了,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她嫁给你呢?我是担心你,新婚当天被抢婚,那可是会影响我们两家交情的。
陆文隽笑道,抢婚?他都和姜生分开了,难不成还不准她嫁人了?
天恩也笑了,说,姜生肯心甘情愿嫁给你?陆院长,你不会以为我哥真的知道,那个晚上,你对姜生做过什么事吧?
陆文隽脸色微微一变,很显然,他没想到那个夜晚的事情居然会有人知,而且程天佑居然也知道!但随即,他脸色一正,冷哼了一声,倨傲而挑衅说,我做过又怎样?!我占有了他的女人又怎样?!我让他的女人怀孕了又样?!
天恩脸色微微一白。在某些程度上的荣辱,兄弟之间是相通的。
但是,他也瞬间恢复了从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不是他怕姜生知道真相无法接受,你早已横尸街头了!
陆文隽却冷笑道,那你去告诉他,姜生已经知道了,叫他不必怕了,我等他!我等着横尸街头呢!
天恩压抑着怒气,说,让你横尸街头很简单,也不必我哥出手!不过,陆院,我这次来,不是来同你谈论横尸街头的,我是来谈我们俩的,共同利益。
陆文隽似乎根本没听进去天恩后面说的所谓共同利益,只是被前面的话激了,他说,好啊,放马过来啊!我怕你们程家不成?!
天恩看着陆文隽,低头笑了笑,说,周程陆江,谁怕谁呢?我们是利益争夺者,也是利益共同体。你身处周陆两家,这点儿不会不懂吧?不过为了对付一个同父异母的凉生,就先惹毛了程家管事的,我是该说你智商高呢还是说你智商低呢?
说到这里,天恩看着陆文隽,话锋一转,很直白地问,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印尼?
陆文隽愣了愣,很是吃惊,说,你怎么知道?
天恩笑道,那个让你签署了协议的金丝眼镜男,是我哥哥的人。他的人虽然不在城内,可他想要你死的心却不会消失。你以为这个印尼医疗器械是块巨大的肥肉,对吧?可你不知道,明天当你到了印尼,迎接你的就是他在印尼的私家雇佣军!国内,他动不了你,怕事情得满城风雨,伤了姜生。可在印尼,就是他灭了你的最好的地界儿!到现在,看看你手中的机票,看着你签订的医疗合同,你还敢说,在程天佑的眼里,你不是横尸街头的那一个吗?
陆文隽的脸上顿时冒出了白汗,他不是怕程天佑,而是觉得事情的恐怖超过了他的预料。如果不是程天恩的到来,二十四小时之后,恐怕他就将是横尸印尼的那一个。他不是不知道程家大少的冷酷,只是,作为一个同样强势的男人,他并不愿承认。
为了保护他的女人,为了报复,他还真舍得让他死得如此迂回啊。半晌,他镇定了下来,看着程天恩,笑道,我为什么要信你?
程天恩说,你爱信不信。
陆文隽说,为什么告诉我?你不怕我报复你哥吗?
程天恩冷笑道,你躲他都来不及吧!
他说,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都不是程天佑,为了一个女人做傻事。我们俩看重的都是利益,不会跟利益过不去。你若死于印尼,虽然一时寻不出真相,可是陆周两家怎么可能白白地看着你死?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那时候,程家也不会得到善果。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也只有程天佑能做得出来。
说到这里,程天恩停顿了一下,说,也只有姜生,能令程天佑做得出来!
陆文隽就笑道,哼,那就让他做啊!老子在印尼恭候!
45
我的心,我的爱情,我的身体,
只肯给那个可以令我真心喜欢的人。
话虽然说得嚣张,可程天恩走后,陆文隽还是没去印尼。
成熟的男人,可以说赌气的话,但不能做赌气的事。
经过几日的思考,他决定放弃我,因为控制我太简单,但得罪程天佑却的不值得。他又不爱我,我只不过是他用来羞辱、要挟、报复凉生的工具而。所以,我不值得他拿着自己的命去赌。
短暂的失神之后,陆文隽回过神来,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说,姜,我不用婚姻来束缚你了,这么一份大礼,你是不是该感谢一下我?
说完,他整个人压上来,将我抵在墙边,使我无从挣扎。
我惊恐地看着他,狠狠地往外推他,我说,你要干什么?
陆文隽就笑道,干什么?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那一点儿事儿吗?说完,他的手像舒展的花草一样拂过了我的脸颊。
我死命地推开他,想要摆脱他的钳制,逃离这个房间。
陆文隽却一把将我拉回来,冷笑,老子早已尝过你的滋味了,别给老子装女!
我挥手给了他一耳光,不肯落泪的伪装凶悍,恨声道,呸!老子就当给狗了!
陆文隽一愣,随后,他狠狠地一把将我扔在沙发上,不等我爬起身来,他个人已经压倒在我身上,撕扯着我的衣衫,眼眸中是报复般的冷笑,不染丝情欲,他说,你当初答应要嫁给我时,不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我尖叫着,慌乱中咬了一口他的手。他吃疼地缩回手,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背,手给了我一耳光,说,不要给老子倔强,我可不是程天佑,懂得怜香惜玉!
我捂住流血的唇角,内心屈辱万分,却忍住不让自己哭,我声嘶力竭地喊,你这个疯子!你疯了吗?你滚!你要怎么伤害我才肯罢手?!
陆文隽冷笑着,他冰冷的眼眸中,往事的光影闪烁不定——冰冷无欢的岁月里,他那抑郁寡欢的母亲,那个叫陆晚亭的女子,生于高干之家,却等来了一个对自己视若无物的纨绔男子。
或者,这个叫周慕的男子并不是浪荡的纨绔子弟,他只不过是一个自由惯了的军属大院里的男子。他试图追逐自己的爱情,所以,他的爱,他的心,给了程家那个叫程卿的女子,便再也无法给别的女子了。
但最终,年轻的周慕,还是在父亲拿枪指着脑袋的情况下,娶了她。
于是,经此一生,他只碰过她一次,便是新婚之夜。
那场欢爱,本应是一场旖旎,之于她,却更像是一场凌辱。
这个心高气傲的周家少爷,用洞房做战场,完成了一场报复,报复了他老父亲的专横,报复了她的不请自来!
翌日,她还是新妇羞颜未开,却未曾想,已被他彻底送入了“冷宫”。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只不过一夜,她便怀上了他的孩子。从此之后,人前人后,父母公婆面前,她竭力粉饰太平。此间委屈,无人可道。
从此,她一生之中只有屈辱和等待。
她以为,他会回心转意;她以为,他只是太过年轻;她以为,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为他的薄情和冷漠找尽了理由。
后来,因一场矿难,那个叫程卿的女子意外死亡。
她以为,他终于可以不再追逐了,他终于可以倦鸟归林了。
然而遗憾的是,她等来的却是他变本加厉的放纵。
程卿的死,仿佛带走了周慕的魂儿,他沉迷于各种女色来麻痹自己失去此生挚爱的痛,甚至将那些女人带回了家里。那些荒唐的淫艳,也不再避讳她。
在那些触目惊心的场景前,她才明白,他是憎恶她的。
在他的心目中,就是因为她的存在,囚禁了他的幸福,阻碍了他和程卿。
所以,他如同嗜血而冷血的魔鬼,面对着一个渴望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女人,无情无怜也无爱。
别人眼中的天赐良缘、珠联璧合,在光鲜亮丽的门第联姻的华丽表象下,掩藏的却是破败不堪的情感灰烬。
她被那个叫周慕的男人囚禁了一生。
直到那日,花开,春暖。
她从楼上纵身而下。
不带丝毫迟疑。
其实,此前,她只是在露台上摆弄插花,心境也算平静良好,似乎并没有生之念。日光和煦,照在她的发髻上。
脆弱的平静,维持到儿子推门而入的那一刻。
从这个十七岁少年年轻俊朗的脸庞上,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周慕年轻时的子。
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自己嫁给他的那一天,几乎相同的俊眉秀眼,乎相同的神采飞扬间的眼波流转……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仿佛又场十八年的痛苦煎熬将要重新来过。
山洪海啸!
铺天盖地!
那时候,户外的阳光好暖,而她的心却冷若腊月冰雪。
仿佛只是为了更多地汲取一些温度——那是一些爱人的胸膛与双手给予了的温暖,于是,她像是陷入了魔怔一样,回头,迎着露台上的阳光走了去……
一步,两步……没有迟疑。
只是为了靠近那份温暖……
纵身而下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他是那么的英俊,美颜如,这是她留在世上的唯一的信物,证明她曾爱过一个叫做周慕的男子。
她的嘴角泛起的是笑,眼底却是死一样的冷寂。
纵身而下,刹那芳华。
陆晚亭的死,仿佛是一根毒刺,扎进了陆文隽的心中。还有什么痛苦能比上,目睹至亲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没有半点力气挽回呢?
他记得,那日,花开,春暖,阳光很盛。
他报复一样,睡了自己父亲的新欢,一个汲取名利的女模特,而且,如他算,被父亲撞了个正着。卧室之中,他像一个胜利者,起身,年轻的皮肤泛讽刺而炫耀的光芒。他站在自己父亲眼前,骄傲而冷漠,优雅而残忍。
在父亲的暴怒与颓败之下,他欢天喜地,心满意足。
十七年来,他的心情似乎从未如此好过,他来到母亲的住处,想要与其分享自己此刻轻松喜悦的心情。
他推开门的时候,母亲正在插花,低头间的温婉,眉眼间的亲善,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期冀着她回眸一笑,喊一声,回来了,饿吗?
那时,他并不知,颓败而暴怒的父亲刚刚来过这里,摔碎了很多物件,用最卑鄙最刻毒的语言辱骂了这个自己至死都不肯多看一眼的女人。
他骂她,你这个狠毒的女人!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骂她,你要报复我,你冲着我来!明明教唆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丑事,却在这里跟我装无辜!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都在装无辜吗?!你这么无辜,为什么要嫁给我?!为什么要爬上我的床?!为什么……在这场腥风血雨的暴怒中,父亲风一样地来,又风一样地去。
狼烟散去,愁云万里。
只剩下母亲,默默地在家中佣人眼前,面无表情地收拾了房间中这一地破碎。她如同静寂的秋叶,宁静而美丽。
然后,她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像往日一样,在露台的木桌前,安静地插着花,试图将它们摆弄出最好的姿态。
她嘴角噙着笑,眸光恍若琉璃。
阳光镀在她周身,让她看起来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明一样。
就在他想要开口喊她一声“妈”,她却安静地从楼上一跃而下。
只剩下露台木桌上,那盆插好了的花,肆意地盛开在阳光下,鲜艳而芬芳。
他惊呆了。
扑过去时,却只看到母亲已遥遥落在楼下,鲜血染红了他整个记忆……岚会所中,陆文隽与我僵持着,在我提及凉生的名字的那一刻,母亲陆晚亭的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眼前闪过,如狰狞的血。
最终,他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冷笑了一下,恶狠狠地回应着我的嘶吼,他说,是的,我疯了!从我看到凉生的那一刻,我就疯了!不!从我母亲跳楼的那一刻,我就疯了!姜生!这么多年,我早已经疯了!
他捉住我的手腕,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将我的脑袋按在墙壁上,他说,姜生,你听听,隔壁房间里就是凉生!你爱的凉生!深爱你的凉生!哈哈哈!
他在和人谈生意。你瞧,我选的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多么美妙!哈哈哈!
说到这里,他突然狂笑,近乎疯狂,他说,凉生啊凉生,你永远不会知,我就在你的一墙之隔,占有着你最心爱的女人,你一生都得不到的女人!
他低头,嘴唇吻过我的脸颊,说,姜生,你说,这算不算是最好的报复?
他新婚之际,我做哥哥的,送他如此羞辱。哈哈哈!
他喊出凉生名字的那一刻,我近乎痛苦、羞愤到麻木,眼泪不住地流下。那是死亡一样的心静,我停止了一切反抗,我说,你如果继续下去,我会给你看!
陆文隽冷笑道,好啊,你死给我看啊!我可不是程天佑,你以为自己可以死来要挟我?!
他提及程天佑,我凄然一笑,扬起头,不要命一样,撞在了墙上。
温热的血花,顺着额角落下。
我以为自己会晕死过去,可是清晰到让我冷汗不断的疼痛却让我知道,我妈居然还醒着。
陆文隽呆住了。
他的手从我的身上挪开,他看着我不断冒血的额角,不知是嘲弄还是冷,说,姜生,你,这是为谁?
为谁?
不必是为谁。
只为我是一个人。
我的心,我的爱情,我的身体。
在我清醒的时候,只肯给那个可以令我真心喜欢的人。
无人可令它们屈从。
46 这个男子,纵然有千般万般美好,遗憾的是,我却一生都得不到。
我用毛巾捂住伤口,用长发掩住,忍着痛,弓着身体,走入电梯。
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突然,我听到有人带着迟疑喊了我的名字,生?
我抬头一看,是凉生,他穿着西装,笔直挺括,气质好得一塌糊涂,身边还有几位他的生意伙伴。
我有些惊慌失措地低下头,长发垂落,试图挡住这伤口;却又连忙轻轻抬头,冲他微笑,唯恐他发现我受了伤。
凉生一见是我,又见我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连忙上前,可就在那一刻,电梯门瞬间在我们两人之间关闭了。
我的心,随着电梯下降,迅速沉沦。
我对着电梯里光亮的镜面笑了笑,可表情却像哭一样。
我要去拦出租车的时候,凉生在身后追了上来,他压抑着快要满溢的关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勉力笑笑,说,哦。和朋友喝得有些多了,所以拿凉毛巾捂着脑袋呢。
你别担心了。哥哥……
喊出“哥哥”两个字,我无比心酸。
凉生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我还以为……我笑笑说,别担心我。我明天啊,要去参加公司的年会。听说我们大BOSS 很帅!哈哈!哎,哥,你说,你开年会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好多女员工会为你疯掉啊?
凉生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的声音那么的干净,微微带着一丝寂寥,说,要不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
冰冷的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在这静寂的大街上,越显寂寥。
星空之下,他美好得让人心生绝望。
他多待在我身边一秒,我就多一秒时间将自己逼疯掉。
此刻,摆脱了陆文隽的威胁,他与我近在咫尺,每一分呼吸,每一寸声息,都在诱惑着我!不管不顾地向他走去!走去抓住他的手!去告诉他!那个几乎烂在我心底的巨大秘密——我们不是兄妹!
然后,看他震惊,听他宣判。
可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
渴望最终变成了绝望。
我抬头,冲他笑笑,说,我自己回去就行。
他看着我,不再坚持,而是为我招来一辆出租车,轻轻地给我拉开门。
我看了看他,默默地上车。
车门关上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摇下车窗玻璃,急切地喊了一声“凉”。凉生走上前两步,看着我的额角,怔怔的,眼睛里泛着雾气,是掩不住心疼。
我看着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抬头微微一笑,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他笑笑,点点头。
我也笑了,摇上车窗,转身,泪已满眼。
他一定不知道啊,不知道刚才那一刻,在意念之中,有个叫姜生的女孩,下了车,奔过去,拥抱了那个叫凉生的男孩。
她对他说,凉生,你要幸福啊!这辈子,你都要幸福啊!
我也能感觉到,那个凉生,也回抱了他的姜生。他没有说话,漂亮的眼,温柔的视线,还有永远不能说出来的喜欢。
城市的寒风,和冰冷的灯光,寂寞地吹过车窗。我对自己说,不要回头,生!不要回头看啊!这样你和凉生都好。
于是,我就笑了,然后又哭了。就这样,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毫无形象言。司机不断地从后视镜上看我。
有些分别,看似一个转身,其实是永别。
我的眼泪滚滚而下,而出租车的电台里,居然应景地播放着一首很老很老歌,陈升用他那把拖泥带水的声音唱着——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
假装生命中没有你。
……
眼泪流干那一刻,我知道,这个叫凉生男子,他有千般好,我却一生都得不到。
晚上回家前,我在小区诊所里消了毒,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医务室的医生和护士以为我遭遇了家暴,满眼同情,又不好多问。
但是,她们闪烁不停的眸子里,藏不住那颗八卦而关切的心。
我离开时,她们很小心地问,需要其他帮助吗?意思就是,要不要帮你报警。
我就冲她们很皮实地笑了笑,说,没事,不小心撞的。
唉。
这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因为一般遭遇家暴的女人都是这么掩饰的。
47 我也不想这样。
当天夜里,大约是伤口着了风,我开始发烧,浑身滚烫,整个人像被遗忘在沙漠之中般炙烤着,很想喝水,却没有去拿纸杯的力量。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站在我床边叹息。
突然,额上多了一方折叠着的湿毛巾,唇边是凉凉的液体,顺着调羹点点滴滴润进喉咙中,那是阿司匹林泡腾片特有的味道。
我一直都是吃这种药退烧的,医生都不建议常用。
他熟练异常,那是一种职业的对病人的游刃有余。
我以为我在做梦,伸手想要握住什么,却什么也握不住。
我想,大概是太过渴望,所以,梦都梦到有人到来,赐我一杯水的解脱吧。
然后我在迷糊中,似乎听到有人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他似乎是端详了我的面容很久,春风般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这样。
我也不想这样。
第二天醒来后,我给西门总监打电话请假时,如是说。
虽然心虚,虽然惴惴。
醒来之后,我整个人虚脱得要命,桌子边上诡异的水杯,和散落在枕边的毛巾,让我想起了夜里那个诡异的人影。
天?!我的家中半夜来人了!
我突然觉得地球不安全了。
回忆起那个人模糊的影子,“他”的气息,“他”春风般的善良,竟觉得噩梦一样的存在。
我挣扎着给西门总监打电话,嗫嚅着,想请假,不去参加年会了。因为我在觉得自己快死掉了。
西门总监思忖了一下,说,不是我苛刻,你最好还是来吧。
没等西门总监说完,旁边的人事经理便抢过电话去,这个姓林的女人素来我们办公室新人的克星,她接过电话,甚是关切地问,病得厉害不?要不我去接你!
她绵里藏针,我却不能傻啊。
我连忙摇头,说,我我这就过去!
好吧。
我抬头,看看贴在床头的房贷表,咬咬牙,姜生,咱豁出去了!
我洗漱完毕,急匆匆出门,楼下碰见了手提早餐的八宝。
她一看我,先是一愣,然后说,你头顶一大坨护舒宝这是去哪儿啊?
八宝的话,让我直接把早餐给省掉了。
我本来已经竭力用头发来掩饰自己额头上的纱布了,但是因为行走匆匆,发难免被风给吹开,露出包扎伤口的白纱布。
我冲八宝尴尬地笑笑,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前,回头问八宝,咦,你怎会在这里?
八宝晃荡着她的少女脑袋,眨巴眨巴眼睛说,唉,快别说了!“欲擒故”这招,对北小武不管用啊!我这不是来送早餐的嘛。我得贤妻良母起来,能让他忘记小九那个非主流。唉,出来混不容易啊!
我看了一眼八宝那可以扎死人的假睫毛和足以勒死人的黑丝袜,笑笑,钻了车里。
不知道何处来的伤感,我突然很想小九。
我总觉得,她会在街道的某个路口突然扑过来。
她会穿得像个辣椒,雀跃着,嬉笑着,无拘无束的模样,亮着嗓子,眉眼如花,对我尖叫着,姜生,你可想死我啦!
我总这么觉得。
出租车上,我透过车窗,望了望满是行人的街道,却始终觉得,这是一座空空的城。
一座因为我少年时的朋友小九而空的城。
48 在凉生看来,我是有一颗期待重修旧好的心。
我赶到公司的时候,同事们都已经在集合了。年会地点定在喜来登酒店的宴会厅。女孩们脂粉微浓,光鲜亮丽,都已准备乘坐班车去酒店了。
有同事看到我额头上的伤,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说,没事,昨个儿朋友聚会喝多了,不小心给撞的。呵呵。
记得小时候,妈妈和老师都教育我们,不要说假话。
可是长大后,我们却说着各种各样的假话,而且信手拈来。不管是对无关的陌生人,还是对自己朋友和同事。
虽然,很多假话,是出于善意。
西门总监今日的打扮也不似往日随性,西装革履,风采翩然。他见我到来,悄悄走过来,关切地问,还好吧?
我扶着脑袋笑了笑,说,我很好,谢谢总监关心。
其实,我并不好。
林经理看到我的时候,花枝招展地走上来,笑了笑,说,这红光满面的,气色还不错嘛。
我摸了摸脸,发烧让我的脸色红润得像熟透的西红柿一样,敢情却成了气色不错”。
公司里其他的女同事都满面喜色,不知道是年会上的利是太好,还是传闻的年轻BOSS诱惑力太大。
我们刚出写字楼,就接到了通知——喜来登的年会突然被取消了。地点改公司本部。据说是集团BOSS因为个人原因,要低调处事,不希望引来媒体注。
林经理对西门总监叹气,说,我们的模特是往死里高调,却怎么也炒不;我们的BOSS倒好,往死里低调,却天天上头条。
西门就笑,然后,他看了看身边的我,侧身,轻声说,你要是不舒服,大BOSS讲完话会离开,你就回去休息。
我还没开口,林经理就接过话来,她笑道,西门总监对下属可真是有够善。
西门笑了笑。
我实在害怕林经理,总觉得这个玉面罗刹随便一张口,就能将我生吞了。
到西门总监眼神的默许后,我就悄然躲到了后面。选来选去,还是觉得May 身边安全一些。
May看了我一眼,她知道我得罪了林经理。
这时,陈总走出来,对林经理和西门总监他们几个高管耳语了几句,西门监就走过来,对我说,我们要下去迎接大BOSS,你跟在我后面就行。
我看了看那几个高管似乎都在跟自己的秘书、助理交代一样的事情,就明了,无非就是大将带着小兵下去迎接元帅。
于是,我们一行人就跟了下去。
陈总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林经理、西门总监等几位高层,而我们一群虾蟹将就跟在他们身后。
一路上,我觉得自己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像随时会晕倒。
走到写字楼大堂时,几辆黑色轿车鱼贯而来,排成一列停在大堂门前。陈一看,面色立马肃穆起来,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迎了上去。
有人迅速闪下车,黑色西装,小跑上前,打开中间那辆车的车门。从车子里走下来的人,衣衫整齐,气度超然。眉眼冷冽,不怒自威。
我直接呆在了原地,整个人都懵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形容我此刻内心被晴天霹雳劈成锅巴的感受。
我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我也知道程家在这个城市的渗透和势力,可是,上帝,不能我选了三家公司,全都是他们家吧!
我该说什么呢?
好巧呢?好巧呢?还是好巧呢?!
以前网上有人哭诉:我去公司工作,上司居然是前男友,我该怎么办?当时,我和金陵还张牙舞爪地回帖,帮人出谋划策。
此时此刻,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我身上,我感觉到了五雷轰顶一样的震惊,如同行走在梦境中一般。
我想起当初挑中这份工作的时候,凉生故作淡定的表情。那时的他,一定是知道的,这三家公司都是时风传媒集团的,但他还是将这份资料推到了我面前。
凉生为什么会这么做?
哦。
是了。
当他看到我手中的这三家公司时,一定是认为这是我精挑细选的可以重新走到程天佑身边的铺垫!
因为世界上真的不该有这样的巧合!
所以,在凉生看来,我是有一颗含蓄而不能言,但却期待重修旧好的心?
他可真够“懂”我,可真够体恤我。
程天佑探身走下车,还没来得及和陈总他们寒暄,目光就飘到了我身上,很显然,他也愕然了。但很快他目光里便没了波澜,他冷淡的眼神如同检阅无关的路人一样检阅过我的脸。像是无视,更像是嘲弄。
此刻,他是我的大上级,我是他不入流的小下属。
他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我猜,他肯定是在想,她怎么会在这个公司?!怎么跟大宝似的,难道要天天见啊?!
难道,她对我……不死心,还有企图?!
真可笑!
呵呵。
我根本都不在意这个女人了!
……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突然变得异常活跃。
这悲剧的一刻,让我尴尬到了极点,我口口声声要极力挣脱他,却又这般然地回到了他身边。
目前种种表象就是,一个不甘心被抛弃的女人,突然对那个终于对她死心的男人,兴起了新的念头,于是试图去吸引他。
第一次不甘心,跑去了小鱼山,好歹知趣,被保镖劝退了。
第二次不甘心,又跑去了小鱼山,还率领着她暗恋的男人过来搅局,大秀死绝恋!
第三次不甘心,竟然跑到了他的公司,还一副白兔般眼泪汪汪、满面桃、如泣如诉的小模样!
随后,程天恩也下了车,他端坐在轮椅上,停在程天佑身边。他看到我的候,也吃了一惊,但是嘴角立刻弯起了一丝嘲讽的笑。
他抬起眼,眨巴了眨巴,目光无比纯良,看了看程天佑。
程天佑抿着嘴巴,誓将死人脸扮到底,并没有任何回应。他客气而矜贵,陈总以及公司其他高层一一握手,陈总和林经理满脸堆笑,邀宠般的姿态。
我身边的女孩们,脸上隐约有红云浮动,眸子里是不可抑制的流光溢彩,着这个恍若梦中的男子。
此时此刻,我多么想打个老鼠洞钻进去,或者是柯小柔冲进来给我一拳,将我打晕也好,至少不必面对他。
可是好死不死的,这一刻,我居然如有神助般清醒无比,不眩晕了,也不迷了,连脚都没崴,跟屹立在边防线上永不弯腰的小白杨一样!白痴般地望程天佑!
程天佑从我身边经过,微微停顿了一下,却没有转头看我,只是嘴角微微起,是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仿佛,他是倦鸟,
而她,是守候着他的归林。
HAPTER
49 她需要做最好的解语花、忘忧草。
这真是让人绝望的日子。
整整一天,我的脑袋都像被摘到了古代县衙的大堂上,挨了无数大棒。
年会后,程天佑从陈总的办公室出来,我正在收拾文件。
他缓步走过来,眼眸微眯,带着步步紧逼的味道。我想要躲闪,格子间里无处可藏,心慌意乱下,却见他从我身边径自走过,似乎我是透明体一样。
这大概是他给我的“自作多情”的最好的羞辱,我叹了口气,好在他是无的。
可这时我手忙脚乱的,一不小心,却将文档撒了一地,就那么恰好,比言片里还恰好,落在了他的脚边。
在这戏剧性的一刻,我真想抡自己俩嘴巴。
程天佑停住了步子,看了看地面,又转脸看了看我。他果然是个千般美好人物,连目光都似乎带了一段淡淡的香。
全格子间的眼睛都刷刷刷地盯了过来,一个个跟冒着焰火的焊枪似的,她们肯定在想:
妖精啊!这么赤裸裸地勾引总裁大人!
这个实习的,就该拖出去斩了!
哎哟,扔文档,你怎么不直接扔情趣内衣啊?
我声音微抖,连忙道歉,对、对不起,程总!
说完,我就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开始收拾文档。
而他也缓缓蹲下,捡起脚边的文档递给我,目光满满地是思量,仿佛眼前的我令他琢磨不透一样。
这一幕,在格子间这个无时无刻不传递着八卦的空间里,变得那么暧昧缠绵。就连诸事冷漠的May,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异样起来。
晚上回家后,整个脑袋还在被古县衙的大棒敲打着。
于是,夜半,噩梦连连。
恍惚中,梦连着梦,尽头是影影重重的往事。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低低地叹息,低低地说话,那声音就在我耳边,我却怎么也醒不来,触不到——
在第一场梦里,我仿佛听到两个男人在淡淡地交谈。
一个慵懒的男子,眯着波斯猫一样的眼眸,看着眼前那个惜字如金的男子,低声说,哥,你对她根本就没死心!你要真死心了,你要真不想被人找到,就不会在国内随便找个古城待着了,你可以去斐济的私人小岛啊!
那个惜字如金的男子,眼眸沉静入水,瞥过弟弟天使一样的容颜,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反而很直接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在永安?
他问这话是有原因的,原本,他今年并不想参加任何子公司的年会。
波斯猫一样的男子微微笑了一下,说,哥哥,你没看到我当时看到她也吃了一惊吗?去永安经纪参加年会可是你从这一堆里随机挑出来的啊!不过,你要是觉得我早知道姜生在,才设计要你过来,我也没啥话说。再说了,她不是在你心上吗!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
他冷冷一笑,她在我心上?她不过是我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且,现在,她什么都不是!他冷着脸,对自己的弟弟说,从今天起,不准我面前提她!
猫样的男子笑道,好好好,只准你们纠缠,不准我们提……话音未落,只见对方眉毛冷冷一挑,他便瞬间沉默了。
那冰冷的挑眉,让我在睡梦中都不能安宁。
不安之中,我仿佛又陷入了第二场梦境。
梦里,是一个婉转低眉的女子,她转脸的那一刻,似乎是宁信一样的容颜淡然。她挽着发髻,披着披肩,轻轻地走到我的床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边的他。
她的眉心微微皱起,不曾让人察觉,又微微地展开。
回头,她轻轻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声音柔柔淡淡,似是情深,却用一种经意的语调说出,她说,红茶养胃,你啊,以后少喝咖啡。
他接过红茶,手指微微触碰到了她白瓷一般的尾指,却恍若无事一般。
茶香袅袅,余温暖暖。
她看着他,心疼他疲惫的脸。
这么多年,她一直努力,给他这世界上,唯一的宁静。
累了,到她那里坐坐,听她选的老歌,黑胶碟放出的歌曲,仿佛可以给灵一次荡涤;倦了,到她那里坐坐,安静地翻看她书架上的书,散散淡淡的,争与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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