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缘浅 奈何情深

他是清风朗月、剑眉星目的少年,他是她最美的初恋,也是她最刻骨的仇人。 他在门外砸门,她不惜报警说他扰民;面对他的逼迫,她宁愿开车冲出马路撞伤自己,鲜血淋漓地避而不见。 时光荏苒,匆匆五年。 国际酒店外面繁星璀璨,他终于将她堵在观光电梯里面。 他的目光沿着她紧身短裙包裹出的曲线一路向下…… 耐不住嗓子干涩,她轻咳一声。 他微笑着将视线移回她的脸,“怎么?应酬完了?” 她当然明白他那句意味深长的“应酬”代表什么,回他一个更暧昧的声音,“何必明知故问呢?” “介不介意透露一下,你的价码是多少?” 一楼到了,她以最快速度冲向电梯门。 他却更快她一步挡在了电梯门前,“只要让你演女一号,谁都可以陪吗?” “当然,也包括你!”

第十章 真相
一片被风吹落的黄叶预示着秋天的到来,百年难遇的炎热盛夏终于过去。
从那天离开后,郑伟琛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只有仙人掌还放在窗前,依旧生长着尖锐的刺。她以为凭郑伟琛的个性一定会查出真相,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林近仍然还在投资界呼风唤雨。
她决定不再等了,订下了三天后去多伦多的机票。
一场戏拍完,简葇坐在片场的角落,习惯性看了看手机,看见上面的日期,又失魂落魄了。十年前的这个日子,他们在公园里偶遇,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是他的生日,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竟然十年了……
收起了手机,她顺手拿起娱乐周刊翻翻。
翻到女歌星严羽的绯闻,她便多看了几眼。她最近挺喜欢严羽,她不仅人漂亮,歌声也十分动人。尤其是那首让她在选秀节目一夜成名的原创情歌,深情又伤感,每次听了,她都会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虽然也知道娱乐圈的绯闻多半是炒作,可在娱乐圈连人家的绯闻都不知道,很难和人有共同话题。她随意扫了一眼杂志上的配图,当她看清楚那张角度刁钻的照片,她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
照片里,严羽从一辆黑色的A8里下来,车内的男人只拍到一个模糊的侧面,还被头发遮挡了大半,一般人绝对看不清男人的长相,可是简葇却可以一眼便认出他……是郑伟琛。
以指尖细细触摸着照片上模糊的人影,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变得那么遥远,无法触及,可依旧美好。
“拍成这样,你都认得出来?”制片人岳大少不知何时坐在她身边。
她侧脸,笑靥如花,“怎么会认不出来,这么帅的男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旁边的岳大帅哥对她的表达极为不满,故意正了正脸,给她一个最上镜的角度,“还有我!”
她无语,对于岳启飞的自恋,她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
“晚上有空吗?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玩儿。”
“没空。”她毫不犹豫答。
“你晚上不是没有通告吗,还有什么事?别告诉我你要回学校上课。”
“我要去游乐场转转。”
“这么重要的事啊!”岳大少顿了顿,接着说:“那家私人俱乐部真心好玩儿,很多明星都爱去玩儿,我听说,今晚严羽也去,好像是要给谁庆祝生日……”
合上手中的杂志,她叫住正准备起身离开的岳启飞:“我今晚有空!”
……
有特殊表演的私人俱乐部氛围果然与众不同,霓虹灯流光溢彩地落下,把偌大的舞池映衬得忽明忽暗,简直激情四射,奸情四起。而在灯火照不见的黑暗里很多事物都只剩下一片凌乱。
走进大厅后,简葇和岳启飞找了角度很好的角落,象征性地端着酒杯,眼神始终望着二楼雅间里的人影,身边坐着一身性感妩媚红裙的严羽。才两个月不见,他几乎变了个人一样,黑色的衣服,和暗夜一样的颜色,照不明的晦暗。
她依稀看见他的眼光看向她这边,她急忙低下头,向靠背里缩了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探头又看过去,他已经开始和朋友喝酒了。她看见他拿着一整瓶的轩尼诗,一口气全都喝了进去,大家都在拍手叫好,而简葇只觉得辛辣的酒液流过喉咙,刺痛难忍。
他喝完了后,严羽便起身走向了舞台。嘈杂一下子沉静下来,深情舒缓的前奏声响起,整个大厅瞬间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轻轻的,严羽极其煽情的嗓音飘来……字字句句撩过所有人的心间,而她的眼神中,只有一个人。
有人说,女人最有魅力的时刻,就是她唱着情歌的时候,以前简葇不信,现在,她相信了。这样的严羽,连她都会动心,更何况男人。
唱完了歌,严羽坐回原来的位置,甜蜜地依偎在身边人肩上,轻吻了一下他的面颊。而他,没有拒绝,热情地将她搂在怀里。
她猜到他会很快开始新的恋情,也猜到了他会找到一个完美的女人,现在一切都是按照她预想方向进展,她应该高兴,为什么鼻根是那么酸楚……
岳启飞由始至终没说话,她也根本无心理会他,眼睛一直瞟向二楼雅间的男女。他们似乎在玩儿什么游戏,大家有时笑,有时狂饮,直到午夜时分。她看得出来,郑伟琛真的喝醉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手拿酒杯的时候要摸索一阵才能拿到。
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严羽也紧跟着他站了起来,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两个人一起走下楼。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郑伟琛和严羽的人影,岳启飞说:“我想,他们不会回来了。”
简葇端着酒杯还想倒酒,才发现酒瓶里的酒不知不觉就没了,“嗯,我们走吧。”
强忍着大脑的昏沉,她和岳启飞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
“死心了吗?”岳启飞问她。
“早就死了。”
“那就从了我吧。”
“我……”
她的声音消失在空旷的停车场里,震惊的眼神直直盯着旁边黑色的A8。
寂静无人的停车场,浸透着潮湿陈旧的味道和汽车尾气刺鼻的气味。
她一生都忘记不了这个味道,就像一生都忘记不了她看到的场景,靠墙停靠的黑色奥迪车内,一双人影交叠纠缠,唇顺着半解的衣衫探索……
虽然隔着暗色的车膜,她依然可以清晰地看清楚男人的脸,因为那张脸是印在她心上的。
车身在震颤,每一下颤抖,都像是车轮碾过她早已溃烂的伤口上。她不觉得疼,也没觉得悲伤,她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许多年后,她忘记了很多场景,唯独这一幕她越想忘记,记忆就会越清晰,短短十几秒而已,画面就像一帧一帧刺在她记忆中一样,历历在目,就连停车场里的味道,她也清清楚楚地记得,以至于她后来对停车场有种强烈的抗拒,只要一走进去就会有种窒息感。
岳启飞拉着她的手,想要拉她离开,她的腿已经动不了,她只能死死攥着他的手,好像他一松开,她就会跌进万丈深渊一样。最后,岳启飞搂着她的肩膀,几乎是将她拖着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驶离了停车场。
所以,她没有看见,当他们的车消失在停车场的大门,黑色的轿车马上停止了震动,郑伟琛系着衣扣下车,半倚着车门拿出一根烟。
打火机被划燃,微弱的火苗闪烁着凄冷的光。
严羽拢了拢头发,下车,脸上还荡漾着未褪下的红晕。
“对不起!”他说,“我刚才……”
“没关系!我不会当真的。她就是那个让你想忘又忘不了的人吧?”
“……”
“看她刚才伤心欲绝的样子,不像对你没有感情。”
他侧过脸,问:“她刚才的样子,真的很伤心吗?”
“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她是个演员,还是个演技特别好的演员。”
“噢?如果她刚才的表情是演的,那她绝对可以拿奥斯卡的小金人了!”
燃了一半的烟落在地上,他踩熄,细密的灰烬碾碎在地上。
……
停车场外,岳启飞看向副驾驶上满脸泪水的简葇。
“后悔了吗?”
“后悔了,很后悔……”她伏在双膝上,旁若无人地放任着自己的眼泪和悲伤,“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当初一定多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只顾着拍戏,错过了那么多个周末。那时候我真傻,以为来日方长,以为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岳启飞深深叹了口气,“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加拿大
一周后,简葇和多年不见的妈妈、妹妹一起走在多伦多大学的校园,绿草如茵,古树参天,在宁静和典雅的古建筑和设计独特的现代化建筑之间,她疲惫的心总算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
简婕的腿恢复得很好,除了快走的时候右腿明显拖沓,其余的时候仅仅有一点不协调。简婕也比以前开朗了很多,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学校各个学院的建筑,她漂亮的脸蛋上又有了满满的自信。
妈妈虽然比以前老了,但看着她们的笑容却和从前一样,温暖而祥和了。
面对着妈妈和妹妹满足的笑脸,简葇才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价值。
走了好一会儿,简葇看简婕的腿有些僵硬了,便问妈妈:“妈,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
“嗯,是有点累了,咱们休息一下吧。”
坐在长椅上休息一下,妈妈见简葇摆弄着手机,脸上隐隐有种落寞,以为她在等电话,于是笑着问:“在等男朋友的电话?”
“呃?!没有,我在看时间。”
“哦!你上次说你们要结婚了,什么时候?妈妈还没见过他呢,怎么没带过来?哦,如果不方便,等简婕放假,我们回国去见见也行。”
“我们分手了。”
妈妈很想问问为什么,看了看她的表情,又忍住了。
在多伦多大学逛了大半天,妈妈才带着简葇回到她租住的房子,房子少说也有几十年,看起来并不比奶奶那四处漏风的老房子好多少。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简葇几乎不相信这被称作世界上最适合生活的城市居然还有这样的贫民窟。
简葇收拾好东西,正打算休息,妈妈端了盆热水进来。
简单聊了几句,简葇才问:“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我爸爸是谁害死的?是林近和吕雅非吗?”
妈妈的脸色突然变了。
“我只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他们。妈,我长大了,我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
妈妈犹豫良久,见她一脸的坚持,点点头,“好吧。”
她从床下的抽屉里找出了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打开后从最底层拿出一个U盘,“这是我在你爸爸的遗物里发现的。里面有一个音频的文件,录下了林近和吕雅非的对话,你听了就会明白了。”
简葇把U盘插在了电脑上,点击了里面的一个音频文件,声音播放了出来。
里面传来吕雅非带着低泣的声音,“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找我?我已经嫁了人,有了孩子,我过得很好……”
“我回来,是想带你们母子离开这里,我要带你们去德国,我们重新开始,我可以给你们更好的生活。”
吕雅非的声音有些急躁,“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郑伟琛不是你儿子!不是!你以后不要再去他的学校打扰他,他只是个孩子……”
听到这句话,简葇突然听不见任何声音,耳膜里都是轰鸣着同一句话,“郑伟琛不是你儿子……”
缓了好一阵,她才听到林近的声音说:“你不用再瞒我了,我知道,你当初是怀了我的孩子,为了给孩子一个爸爸,你才嫁给郑耀康。”
“林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认为我就是这样的女人吗?我嫁给耀康,是因为他真心对我,和他在一起,我真的觉得很幸福。郑伟琛是他的亲生骨肉,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已经验过DNA了,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
音频的声音静止了。
简葇的呼吸也静止了。
如果说还有比郑伟琛是吕雅非的儿子更让她觉得天崩地裂的事,那么就是林近是郑伟琛的亲生父亲。
许久,吕雅非的声音才继续,“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只想弥补我曾经犯过的错误。我想给你们更好的生活。”林近说,“雅非,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走。”
“我早知道自己怀孕,我也不会嫁给耀康。”吕雅非的声音带着无法言喻的苦涩,“这十七年,我每天看着耀康把他当亲儿子,为他默默做了那么多,你以为我好受吗?可我真的不敢告诉他,要是让他知道郑伟琛不是他儿子……以他的个性,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我不想让耀康承受这样的打击,更不想毁了儿子的一生,我希望他永远都是郑耀康的儿子,你明白吗?!”
“郑耀康可以给他的,我也可以给。”
“你已经给不了!耀康对他付出、给予他的父爱,你已经没办法替代了……现在,就算告诉他真相,他也一辈子都不会认你!你什么都给不了他,你只会毁了他。”
音频了又一阵沉默,林近说:“那你呢?雅非,郑耀康给予你的东西,我还能替代吗?”
吕雅非没有回答,只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是郑太太,永远都是。”
一段见不得光的录音播放完了,简葇也彻底明白了。这才是吕雅非愿意用生命掩盖的真相,这才是林近害怕她爸爸公开的秘密。他们想保护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们的儿子。
她也终于明白了郑伟琛那天为什么会来找她,为什么会说:“我明白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仇恨发泄到我身上……”他一定是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的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他不可告人的身世。
所以,他相信了她不会爱他。
所以,他选择隐藏这个秘密,也选择了让林近继续逍遥法外。
那么,她该怎么做?该不该揭开了这个秘密?毕竟,秘密一旦公诸于众,她报复的人除了林近和吕雅非,还有郑伟琛,那个她最深爱的男人。
抱着最后的一线期望,她问妈妈:“妈,就凭这份录音,你怎么知道是他们害死我爸爸?也或许,爸爸的死真的是意外,你和简婕的车祸也是意外呢。”
妈妈摇摇头,“当年,除了这份录音,我还找到了一个人证,就是我们家楼上的邻居。你爸爸出事那个时间,她正好想把垃圾放在门口,探头时看见林近和那两个所谓的‘窃贼’匆匆下楼。她本来答应了要帮我出庭指正林近,谁知我和小婕出了车祸以后,她也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后来,干脆搬了家躲避我……”
妈妈温暖的手抚过她冰凉的指尖,“小葇,这么多年我都没告诉你这个秘密,因为我也是一个母亲,我明白父母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什么都能做,别说杀人灭口,就算是要他们的命,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吕雅非和林近为了掩埋这个秘密,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你爸爸的悲剧已经发生了,我不能再让他的悲剧发生在你和小婕身上。你就算为了妈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可是,你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等待着,主一定会惩罚他们,他们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是啊!是报应,否则像郑伟琛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偏偏爱上了她?
在多伦多住了一周,她每天都会陪妈妈去教堂祈祷,听着圣神的歌声,她的心绪依然无法安静。
她是真的想要原谅,想要宽恕,然而,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从多伦多回来时是正午,没倒过时差的简葇本想回家补个睡眠,不想在美梦与噩梦中睡睡醒醒,折腾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才睡醒,把手机开机。
这一周,她为了在多伦多安静地休养生息,没有开通全球呼,手机一直处于无服务状态。所以手机刚刚开机,便此起彼伏地响起各种提示音,一连串的短信蜂拥而至。
很多人打过电话找她,有岳启飞的,有圈内的熟人,有学校的同学,还有来自郑伟琛的未接来电。
对着他的名字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她才继续翻着后面的信息。
一条短信出现在她的屏幕上,“我想见你,我不相信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正好是她离开中国的时间。
再看下一条短信,“今晚六点,我还在那家电影院门口等你,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没有说哪家电影院,可是她却再清楚不过,一定是那家他曾经等过她的地方。
她再看时间,正好是她下飞机的时间——昨天的中午,距离现在已经快到二十四小时了……
鼻息里仿佛又充斥了停车场潮湿而刺鼻的气味,她深吸了口气缓和了一下窒息感。现在,对她来说,爱和不爱已经不重要了,他是林近和吕雅非的儿子,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了。
放下了电话,她独自吃了一顿索然无味的早餐。然后,她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仙人掌上落的一层浮灰也冲洗得一尘不染。然后,她又泡了杯红茶,一边喝茶一边给所有人回了电话,问他们什么事,包括岳启飞,唯独没有回郑伟琛的电话和短信。
做完了这些,已经午后,她闲来无事看电视,新闻里播放昨晚西城区的一场大火,面目全非的建筑物宣告着昨夜那场凶猛的火势。新闻播报员说,大火整整烧了三个小时,所幸无人死亡,伤者已送往第一医院治疗。
看完了新闻,又看了一集没头没尾的电视剧,时钟却好像步履蹒跚的老人,慢慢悠悠转过了两圈。
心绪越来越不平静,她告诉自己出去透透气,下楼转了一圈,她又告诉自己只去电影院门口远远看一眼,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还在那里等着,虽然她明知道他不可能再等了。
出租车停在了电影院门口,她才发现新闻的火场竟然是电影院对面的不远处,大火已经完全熄灭,失去家的人正在捡拾仅剩的东西,新闻记者散去了大半,三三两两有几个在做着采访。
自从涉足了演艺圈,简葇极少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她在火场简单看了几眼,便进了电影院。本该热闹的电影院竟然出奇的安静,除了电影院的工作人员,空无一人,也没有郑伟琛的人影。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格外热情地迎了过来,“您是来看电影的吗?是不是约了人?”
“我,随便转转。”
“哦,那不好意思,我们电影院被一位先生包场了。”
看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她问:“所有的影厅都包了?”
工作人员点点头,告诉她:“所有影厅都包了,只循环播放一部电影《泰坦尼克号》。”
“他包了多久?”
“他没有说,只说等到他想等的人来。”
忽略点心里骤然而起的涟漪,她四处张望,仍看不见郑伟琛的人影。
工作人员又说,“您想看电影,还是去别的影院吧……那位先生昨天赶去救火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听说是受了伤,我估计我们今天应该不能对外营业了……”
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见,因为她已经以最快速度跑出了电影院,奔向了对面的火灾现场。
什么都顾不上,她找出手机上曾拍过的一张郑伟琛的照片,抓住一个人就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没见过……”
她问了几个人,都说没见过,最后,总算有一个人说:“他啊!他受伤了,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儿被砸伤了头,送去第一医院急救了。”
第一医院被众多的病人和家属挤得满满的,但真正被包围得水泄不通的,是观察室前的长廊。
简葇无法看见躺在里面的郑伟琛,却清楚地看见吕雅非脸上的泪痕,还有叶正宸紧蹙的眉头,还有他的亲人和朋友们脸上的焦虑。
以前,她知道郑伟琛的出身不凡,却从来没觉得他与她之间有着距离,今天,看见围在他病房外的亲朋好友,隔断了她的视线,她才深切地感受到她与他所在的两个不同世界,有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支撑她的最后一点气力都消失殆尽,她扶着旁边的长椅,无力地坐下。
坐了不知多久,简葇依稀感觉到身边有个很强烈的存在感,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转向那个强大的存在感,她看见的竟然是——传说中的郑耀康。
简葇在电视上和照片中见过郑耀康几次,只觉得他窄小的脸虽然略显清瘦,眼神却格外犀利,气场也特别强大,令人望而生畏。而今,第一次真正与他面对面,她才发现,郑耀康身上那种的迫人气场是电视和照片中无法诠释万一的。
总之,面对毫无表情的他,她会不由自主地胆战心惊,甚至想转身逃走,无奈连逃的胆量都没有。
“简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他的声音不大,态度也很客气,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让人无法抗拒。
简葇有种不祥的预感,郑耀康这样的人物找上她,一定不会单纯地跟她话家常。
跟在郑耀康和他的警卫员身后,简葇走进一间空的医生办公室,郑耀康一个眼色,他的警卫员便马上退出去,为他们关紧了房门,守在门外。
“简小姐,”郑耀康的声音听来云淡风轻,很像郑伟琛说话的口吻,还有抿唇的动作,深思时微隆的眉峰,眼神中不时闪现的坚毅,都会让她联想起郑伟琛。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言传身教的结果吧。二十几年的父子,尽管一直在斗智斗勇,也无法完全磨灭“父子之情”。
“你觉得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了吗?”他问。
依稀明白了郑耀康的意思,但她不敢乱说,只得轻轻看着他,答:“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很多事,我不问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他说,“我也不妨直言,从我儿子说要娶你的那天,我就派人调查过你……”
“儿子”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口吻听来有种强烈的占有欲。
“你的父亲叫简墨,都市报《人物》专栏的记者,六年前,他为林近做过一次专访后半个月,死于意外。你母亲请律师帮她申请上诉,她声称害死你父亲的人是林近,因为你父亲知道林近有个私生子的秘密,还说她有足够的证据,但是后来,她因为小女儿受伤而撤诉。”
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她不安的心神开始凌乱。郑耀康既然能轻而易举查出她的家世,那么他想查其他的事情,应该也不难。
“你很聪明,知道惹不起林近,更没办法接近我太太,所以,你选择了我儿子。”
“我……”差点出口的“没有”两个字,她及时咽了回去。
“现在,他受了重伤,医生说他有可能以后都醒不过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这一天中,承受过太多的打击,现在面对着郑耀康这样强势的“审问”和他那一句“以后都醒不过来”,她更加眩晕,双手撑着桌子,才勉力地站稳。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她承认,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要不是她一定要追究真相,要不是她坚持不肯放下仇恨,她一定能好好和郑伟琛在一起,他现在一定还会笑着在电话里对她说:“媳妇,我想你了!你过来让我抱一下呗!”而不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虽然他是林近的儿子。
抬起头,她直视着一脸冷意的郑耀康,“不是。我只想找出害死我父亲的真凶,我没想过牵连其他人,更没想过要伤害郑伟琛。”
郑耀康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点了点头,“好,既然你不想牵连其他人,那么我可以帮你查清真凶,还你父亲一个公道……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太太和儿子,可以吗?”
郑耀康肯帮她?这恐怕是她唯一可以报仇的机会,只要她远离了吕雅非和郑伟琛,她就可以如愿以偿。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但她迟迟没有回答。
低头考虑了好久,她问:“我想去看看郑伟琛,可以吗?”
“可以。”
在这场言简意赅的谈话中,从头至尾,郑耀康没有提过郑伟琛的身世,而且他每每提到郑伟琛,非但没有任何厌弃的口吻,还会用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口吻宣告着“我儿子”。简葇忽然觉得,这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父亲内心深处有着一种更深切的爱,这种爱并不比她的爸爸对她的爱少一分一毫。
真不知道那个动不动就和父亲断绝关系的郑伟琛,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份从不表露的父爱?什么时候才能珍惜这么伟大的父亲?
入了夜,郑伟琛还没有醒来。
医生检查过后,告知没有生命危险,观察室门外的人便陆续离开了,不愿离开的人也被郑耀康找理由支走了。
简葇换上了消过毒的隔离服,无声无息走进郑伟琛的病房。
黑色的夜,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还有白色的床单,在一片没有色彩的世界,郑伟琛安静地躺在床上,头被厚厚一层白色的绷带缠着,赤裸的上身遍布着灼烧的伤痕,有些已经磨破了表皮,血肉模糊……
这每一处伤痕都像是烙在她身上,她疼得再难自抑,扑在他的病床边,哭得泣不成声,“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故意把自己弄伤,你明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些……”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心电仪上显示的心跳没有任何异常的波动。
明明知道他毫无意识,她还是死死抓着他毫无温度的手,用尽了气力,“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得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报复我?”
“……”他继续安静地睡着,什么都听不见。
将他的手压在她剧痛的心口,面对他不敢说的话,再也无法压抑,“郑伟琛,我求你,放过我吧……我太疼了,疼得受不了了,疼得活不下去了。”
她眼泪一串串落在他的手上,一滴滴滑落,“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可我能怎么办……我试过了,我试过放下仇恨好好和你在一起,不管你父母是谁,也不问上一代的仇恨,可每次看着你的脸,我都会想起我爸爸临死的样子,想起我妹妹在病床上几乎崩溃的样子,我没办法不恨……就算我能忍住不恨又怎么样?你父母也容不下我,我妈妈和妹妹也一定容不下你。还有林近,我们该怎么面对他?!我们的感情从开始就是个错误,天大的错误……”
“……”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已哭得全身虚脱,连抽泣都没有了力气,于是她不再哭泣,静静地跟他说话:“你不是问我,说过这么多遍的‘我爱你’,有没有一次是真的,现在我告诉你——每一遍都是真的。我爱你!所以我才不想你越陷越深,我宁愿你恨我,永远不想见到我,也不想你忘不了我。我爱你!所以我才希望我们能断得干干净净,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懂得珍惜你的女人……”
她从衣领取出项链,卸下一直贴着胸口悬挂的钻戒,放在他的手心,“如果你真的爱我,就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这个世界没有人谁离了谁是活不下去的……”
最后一次,她的手轻轻触摸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上噙着眼泪的吻,“从今往后,不管你能不能醒过来,我都不会再见你。”
最后一句话,她对他说:“郑伟琛,我爱你,到此为止……”
擦干眼泪,走出病房,郑耀康已经在走廊的尽头等待着她。
她一步步走近,直到停在他面前,“我答应您,只要您帮我爸爸找出真凶,把他绳之于法,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打扰您太太和您儿子!”
他点点头,将手中一瓶温热的花生牛奶递到她手中,脸上仍无半点表情。
最后看了一眼郑伟琛的病房,她拿着花生牛奶离开了医院。
凄冷的秋风吹干了她潮湿的脸,她仰头喝了一口苦涩的饮料,才有力气继续向前走下去了。
假如,此刻岳启飞再问她一遍:你后悔了吗?
她一定会回答他:后悔了,后悔我为了他宁可跳河也要拆了你这座桥,因为当初我不选择跳河,也许我已经成了一线,而郑伟琛也还是那个一身骄傲的男人!他还是郑耀康的儿子,永远都是!
两天后,简葇在几经辗转的打听下得知郑伟琛醒了,正在接受治疗。据说他头部的伤已无大碍,身上的灼烧要做植皮手术,所以治疗时间可能会很长。
她并没有太多意外的惊喜,因为她早就知道他会醒来。郑伟琛那样宁折不弯的男人,宁愿死,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病床上一睡不醒。只是,想到“植皮”两个字,她每一寸肌肤都在刺痛。
在生活平静了一个月后,一个天大的新闻打破了平静,林近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捕,这个消息她更加不意外,只是,她没有想到郑耀康的效率这么高。
逍遥法外五年多的林近,在一个月内证据确凿被捕,这大概就是她和郑伟琛之间的差距吧。如果只是这样的距离,她或许可以跨越,然而,他们之间真正无法跨越的,应该是原告席与被告席的距离。
得知林近被捕的消息,简葇忽然很想再看看郑伟琛,想看看他的伤势怎么样了?也想知道他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要被送进监狱,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她正深深思念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出现,伴随着她专门为他设置的音乐声。
她不接,他就一遍遍地打。
僵持了接近一个小时,简葇终于还是没忍住,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里?我想见见你。”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我还在那家电影院等你,等到你来了为止。”
她轻轻触摸着他的水杯,触摸着图案上那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儿。
咬紧牙关,她逼自己最后一次狠下了心,“你想见我,今晚来我家吧。我正好有些东西要还给你。”
他果断回答:“好!”
挂了郑伟琛的电话,她马上拨通了岳启飞的手机,不等他开口,她先说:“能再帮我个忙吗?”
“又帮忙?!我帮了你那么多次,也不见你给我点回报啊!能不能……”
“今晚能来我家一趟吗?我请你吃晚饭。”
“没问题!”岳启飞的回答别提多爽快,“我一会儿就到。”
简葇讶然看着电话,无语地挂断,继续整理郑伟琛留在她家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东西,承载着他们所有甜蜜的记忆。她把它们全都放进纸箱里,打包封存,就像她把所有美好的记忆也封存在不愿触及的心底。
天色刚暗下来,门铃声响起来。
简葇赤着脚跑到门前,隔着猫眼探头看向门外。郑伟琛隔着门静静站着,新长出的头发遮住了头上的疤痕,看不出伤口的大小。他的手臂上缠着一圈绷带,应该是灼伤留下的伤口还未痊愈。看完她最关心的伤势,她又细看他的脸,他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轮廓也更清晰,比起上一次见面,他又瘦了……
压下心头的灼烧感,她看向岳启飞,岳启飞会意,走过来,为郑伟琛拉开了门。
她急忙躲在了门后,整个人被大门挡得严严实实。她看不见郑伟琛的表情,只感受到空气好像忽然稀薄了,全世界的声音也仿佛突然消失,安静得可以听见被拖长的呼吸声。
“东西给你放在门口了,你自己拿走吧。”岳启飞说。
“她呢?”她听见郑伟琛问。
也听见岳启飞答:“在洗澡,要我叫她吗?”
洗澡?简葇讶然瞪向岳启飞,他一定不知道,她一般都什么时候……最爱洗澡。
但是,郑伟琛最清楚不过,所以,她明显听见郑伟琛骤然的吸气声,“不用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尽,门已经被岳启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她看着岳启飞得意的笑脸,大略可以想象出刚才郑伟琛的脸色有多么阴暗。
“有这么开心吗?”她问。
他笑着说:“我帮你报仇了。”
她无奈地叹息,“你是想为自己报仇吧?”
“你真是有颗玲珑剔透的心。”
可惜,碎成渣了。
不理会岳大少脸上愈加深刻的笑意,简葇又伏在门上看外面,只见郑伟琛看着地上的东西,猛然抬腿,把她辛辛苦苦整理好的东西一脚踢散了,他的水杯摔得粉碎,再也看不见上面描绘的图案……然后,郑伟琛转身离开,又给她留下一个傲然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她正准备收拾残局,一个年轻男人跑上来,干净利落地把东西全部打包收拾好,抱走了,连个碎片都没有留下。
岳启飞突发感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爱上他了。”
“为什么?”
“因为,他……真的挺帅!”
半个月后,庄严肃穆的法庭里,林近站在了被告席上。
他脱下了高档的西装,离开了前呼后拥的人群,失去了流光溢彩的光环,但是,他依旧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笔直地站在那里,纵然是个阶下囚,他也保持着他的风度和儒雅。
SE中国区的总裁被控杀人,其关注度绝对比明星出轨高得多。所以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各大媒体几乎都到了现场,密切地关注着庭审的过程,唯恐遗漏了任何一个可以爆料的细节。
然而,庭审的过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控方列举了大量的书面材料和证据,指控林近故意杀人罪,诬告陷害罪,以及故意伤人罪。条条让人叹为观止的罪名陈述出来,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生怕错过了一个精彩绝伦的辩护。
林近却摆手示意律师坐下,平静地回答:“我认罪!”
没有任何的辩护和解释,甚至没有给自己的罪行寻找任何博取同情的借口,他直接认下所有的罪名。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法官。简葇一点都不惊讶,她知道林近不想辩驳,是害怕牵扯出见不得光的秘闻。简葇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最角落的吕雅非,她凝视着林近,一双手紧紧纠结着衣摆,真丝的布料被她捏得面目全非。紫红色的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遮不住她的憔悴不堪,遮不住她脸上的伤心欲绝。
法官又询问了一些案情的细节,确认无误后,认定几项罪名均成立,因情节严重,林近被判处死刑,缓期执行两年。
法庭一片杂乱,简葇看见吕雅非猛地站起身,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跌坐回椅子上。
林近被带走了,临走前看了一眼吕雅非的方向,轻轻牵动嘴角,留下一个微笑。那个笑容,真的像极了另一个男人……
一段血海深仇今天终于有了一个了断。
看着吕雅非极力忍住的痛苦,看着林近望着她的眼神写着诀别。她盼这一刻盼了五年,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了,她却没有丝毫快乐,反而更加沉重。
林近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她的父亲还是躺在坟墓里,简婕还是要拖着一条无力的腿前行。她也还是孤单的一个人,要继续努力地活下去,继续面对娱乐圈的虚浮……
原来,报复不会让人快乐,只会把痛苦加诸在其他人身上,变成双倍的痛苦,要她和郑伟琛共同承受这个结果。
她问自己:“后悔吗?后悔不听妈妈的劝阻,一心想要报仇吗?”
想了很久,她却找不到答案!
为了避开镜头,简葇尽量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出来。到了法庭门前,她还是被一心挖新闻的记者们拦住,追问林近和她父亲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害她全家,是不是林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被她的父亲知道?
对于这样尖锐的问题,她能回答的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我不清楚。”
记者们岂能放过她,一个劲儿地追根究底。
她有些急了,“这些有问题你们应该去问法官,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记者们的呆愣中,她穿越了重重阻碍,站在街边。蓦然间,她看见街的对面停着一辆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A8。
他也看见了她,郑伟琛车门打开,面无表情从车上下来。
看着郑伟琛一步步越走越近,无数种感受交织在一起,扯乱了简葇的思绪。
她愣在原地,任由记者们围追上来询问各种问题,她一个字也听不见,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他面对着将他生父送进监狱的女人,将他对爱情的坚持毁灭得一干二净的女人,他会做些什么?
会不会把她掐死在这里?
如果会,她一定不反抗。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只剩下一尺的距离。她做好了被掐死的准备,而他,忽然从她的身边快速掠过,及时扶住了险些摔倒的吕雅非。
一刻都不敢耽搁,他抱起自己的母亲回到车上,在所有的记者没抓住重点前,快速退场。退场之前,她听见他对吕雅非说:“我会帮他上诉的。”
两个月后,高院重新审理了这个案子,根据林近的律师提供的新证据和材料,证实简葇的父亲确实是在争斗过程中不慎坠楼,死于意外,林近虽有责任但并非故意杀人。至于那起车祸,故意伤人罪成立,权衡之下,审判结果将死刑改成了无期徒刑。
简葇没有再上诉,因为她觉得让一个人一生都绝望地活在牢狱里,不见天日,远比让他痛快地死去更加折磨人。
再后来,简葇听说郑伟琛因为脑部受伤,伤及小脑,不适合部队高强度的训练。他选择了退役,转去了地方的相关工作。听说这个消息那天,简葇独自走在年少时经常走过的林荫小路。
落尽叶子的柳枝在凛冽的风里舞动,不时打在她脸上,留下丝丝的抽痛。
她仿佛又看见走在柳树下的少年,他笑着说:我的梦想是考军校,我要做个军人……终究,他没办法继续留在部队了。
时间被思念拖得漫无边际。
有时候,人在一念之间做出决定很容易,想要在漫长的时间中坚守着最初的信念,不去追悔,不去怀念,太难。
分手后的五年里,他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又同站在灯火阑珊处,想要回避彼此,太难。
简葇清楚地记得,她和郑伟琛分手后的第一个冬天,岳启飞和陈瑶瑶在巴黎街头亲吻的照片被媒体曝光,她这个炙手可热的绯闻女友转眼变成了下堂妇。当初在访谈节目中的“钻戒秀”也变成了一场大笑话。
媒体的穷追猛打,简葇倒是可以招架,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在一次酒宴上偶遇了当红的歌星严羽。
“嗨!听说你和岳大少分手了?”严羽端着酒杯主动走向她,还刻意扯了扯鲜红如血的裙摆,那颜色就像火焰,瞬间把简葇烧成了灰烬。
“嗯。”简葇很官方地回答,“我们很早以前就分了。”
“哦,难怪,很久都没见你戴过那枚钻戒。”
严羽似乎有意在提醒她,有些东西,已经不再属于她。是啊!失去的东西她注定找不回来了。
找不回戒指,更找不回那个人!
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简葇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拖着及地的裙摆,缓步离开……
两天后的夜晚,风卷着薄雪铺天盖地而来,连续拍了二十几个小时的戏后,简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威爷却来告诉她,叶正宸的生日part邀请她。她当然知道叶正宸不可能对她有兴趣,想见她的人一定是郑伟琛。那晚,她将自己撞得鲜血淋漓,就是为了让郑伟琛记住——他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她宁死都不会再见他。
可不久后,简葇的二十岁生日那天,收到了郑伟琛的礼物,她没有拆开,将礼物小心地封存。
所以她并不知道,那是一枚钻戒,尺寸刚好可以戴在无名指上!
她也不知道,她从不曾失去他……
在之后的五年里,简葇在娱乐圈里忙忙碌碌、沉沉浮浮久了,渐渐懂了许多事。
比如,生活不是戏剧,不是“剧终”两个字就可以结束所有痛苦。
比如,心伤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越是用层层的壁垒包裹隐藏,越是会溃烂得更深。
再次重逢,再次纠缠,两颗思念已久的心,注定了要再继续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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