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刚刚过去,正月里依旧寒风刺骨。华向黎开车来到单位。她已经有三四个月没上班了。走进办公室,迎面看到刘恬。几个月不见,刘恬换了个人似的。只见她身着白色长款羽绒服,脚蹬红色短靴,栗色披肩长发上顶着红色呢帽——简直就是个模特嘛。“呀,华姐来了。”刘恬惊讶地一笑,红润的面颊青春逼人。华向黎赶紧微笑着打招呼:“刘恬,我还以为哪个明星走错门了呢。”刘恬腼腆地笑着说:“华姐可真会说话,捧得我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呢。这是年前刚刚从淘宝买的打折货,花花公子的。”华向黎走到她跟前摸了摸,羽绒服确实质量很好。“不错,很厚实哎,可是白色太不经脏了啊。”俩人正说着,穿着咖啡色厚棉衣的小关走进来了。“华姐好。你的病好了吗?”他向上推了推眼镜之后问道。“是啊。你能上班了吗?”刘恬也跟着问。华向黎微微一笑道:“好了,全好了。”“真的?!”刘恬和小关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神色。华向黎知道他们的惊讶来自于误诊的“胃癌”。就解释道:“我被误诊了。其实我是胃溃疡,不是胃癌。”“哇……”两个年轻人再次惊讶了。“现在这医院,也太不像话了。随随便便就说人家癌症……”小关忿忿地说。“是啊。误诊可不是小事。”刘恬附和道。华向黎给他们解释:“医生跟我说,做胃镜切片的误诊率只有不到5%。而我恰恰就是这5个人里面的一个。只能说该着我倒霉了。”说完她笑笑。两个年轻人笑而无语了。华向黎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布满了灰尘。她拿着抹布到卫生间去沾水,想擦拭桌椅。待她回到办公室时,看到刘恬,小关和老乔正围在一起说什么。看到她进来,三个人立即闭口不说了。华向黎知道他们的话题肯定跟她有关。“乔姐,你好啊。”华向黎跟老乔打招呼。“你好。这么快就上班了啊。也不多休息些日子?”老乔回应着。她正要说话,看到鲁主任进来了。“华姐,上班啦。身体怎么样啊?”鲁主任笑着说。华向黎看着这个皮笑肉不笑的主任回答说:“好多了,基本算是痊愈了。”“哦,那好那好。你……到我这里来一下吧。”鲁主任看了华向黎一眼后说。华向黎跟着鲁主任来到他的办公室。他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华姐,上次你爱人来了,说你得了重病……”鲁主任迟疑着说。“对,我那时被误诊为癌症。后来复查证明不是。”华向黎道。“……是这样。我们局里现在试行末位预警制。不是末位淘汰制。预警,就是根据评比条例,表现稍差一些的,暂时只发基本工资,待下一年评比之后,根据情况脱离预警……”鲁主任看着华向黎谨慎地说。华向黎脑袋里迅速思考着,鲁主任跟自己说这番话的意思……难道说,自己成为了预警对象?“因为你生了重病,当时以为你……无法上班了,所以我们科就把你列为了预警人员。就是……今年这一年你只拿到基本工资。这个……根据表现,明年可能就改为其他人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可能觉得不好意思面对华向黎,鲁主任说话时两眼盯着桌面。呵呵,生了一场大病,看来我几乎要被这个世界扫地出门了?在家里遭遇出轨被迫离婚,在单位又被预警……华向黎不禁又生出一丝悲哀。“没事的,我捡了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其他都不重要。”虽然满心寒气,华向黎依然以一种大度的语气对鲁主任说。鲁主任的表情立即轻松了:“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希望你的身体好起来,工作不急,你暂时做些勤杂工作,慢慢来。”“谢谢。”华向黎起身走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坐下。什么预警?不就是待岗嘛。在这期间自己只能拿基本工资——1500多元。她明白了,刚才大家悄悄议论的恐怕就是她的待岗问题。从阎王爷那里回来的她依然要面对严酷的现实问题。看来要想涅磐重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必须在烈火中燃烧,经历各种痛苦与磨难之后,才能展开新生活。回家的路上,穿行在拥挤车流中的华向黎默默地想。回到家她刚刚进屋换好鞋,门铃就响了。“小黎姐,是我。给你送鸡汤来了。”门铃监控屏幕上,凌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嘴巴里冒出的热气迅速被周围的冷空气吸收。华向黎赶紧开门:“哎呀,怎么又送鸡汤?我都出院了嘛。”凌珊进门换鞋后放下拎包摘下手套。她两手边搓边嚷道:“外面真冷啊,骑车戴手套还冻得不行呢。”华向黎一边给她倒茶一边说:“那你还跑来干嘛?我又不是病重那会儿了。”“我妈非让我送嘛。她今天在菜场买了只老母鸡。回家烧了一大锅汤。嘱咐我一定给你送一饭盒来。”凌珊说着掏出不锈钢保温饭盒递给华向黎。“那你在我这里一起吃吧?我下鸡汤面?”华向黎问。凌珊踌躇了一下:“那好吧。别让我妈知道。她准会骂我蹭饭。”“谁跟你妈说啊。除非你自己。”华向黎说着就去厨房忙活了。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菠菜鸡汤面端上来了。吃面的当儿,华向黎问:“怎么样?最近你跟顾惟良关系还好吧?”凌珊抬头看了她一眼:“就那样儿呗。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好好过日子吧。这年头两口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孩子上学成绩好,比什么都强。”华向黎说。她想起自己跟罗浮城的关系,不由得十分羡慕凌珊。“嗯。”凌珊吃完饭,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道:“姐,你猜我昨天看见谁了?”“那我怎么知道?切!打什么哑谜啊?”华向黎边收拾碗筷边反问。“我看见郑大侠了。”“郑大侠?他不是在东北么?”华向黎好奇地问。虽然她没见过这个郑大侠,可原先小姨和父母经常提起。“他父母还在路城呀。”凌珊笑道:“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谁知前天我在移动大厅忽然就看见他了。”“哦。他回家探亲来了?”“他父亲脑溢血中风。赶回来探望老爷子的。”凌珊道。华向黎看凌珊的表情,似乎跟郑大侠重逢很兴奋。她忍不住心里一动,说了句:“珊珊,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他呢?”“想他有什么用啊?都过去十几年了。”“可他是你的初恋啊。”华向黎笑着说。提起“初恋”这个词儿,华向黎眼前也出现了庞旭阳的面孔。初恋,是每个人懵懂青葱时代最美好的记忆。这种记忆永远也不会被时光抹去。“嗨,时光没法倒流啊。”珊珊抬起头感慨似地说。说完她就抿着嘴,一副落寞的表情。华向黎想让话题轻松些,就随意问道:“他现在干嘛呢?还在部队吗?”“转业了。先是当警察,后来他辞职跟别人合伙开了个讨债公司。”“讨债公司?”华向黎很好奇。只听说有私家侦探公司,帮夫妻跟踪追查出轨一方的证据。还没听说讨债公司呢。“就是帮人追债,找欠债方讨还。”讨债?上门逼人还钱?华向黎眼前立即出现了那些黑社会打手。他们穿着黑衣服,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五大三粗,嘴里叼着烟卷,手里拿着匕首和绳索……被逼债的人两眼惊恐浑身发软,步步后退直到墙角无处可逃……“他怎么干这个?那不成黑社会了嘛。”华向黎不以为然。“瞧你说的?!你那都是偏见。现在光明正大的讨债公司有的是。”凌珊说。华向黎看了她一眼:“你净替他遮掩。这行当可不是什么好人家干的。追讨这种事能不危险吗?说不定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太危险了!”“听他说没那么严重。主要是他们找人家麻烦。自身还算安全。”“那你觉得他现在怎么样?比做警察还好?”“嗯……我看他出手挺大方的。昨儿请我喝茶吃饭来着。”凌珊指了指羽绒服上的围巾:“瞧,这是他送我的。真丝长围巾。”那是一款类似豹纹花色的围巾,围在凌珊的绿色羽绒服上倒也很搭。“郑大侠早就成家了吧?有没有孩子?”华向黎问。“我没细问。应该有吧?问他这个干嘛?”凌珊不以为然。看凌珊的样子,她对郑大侠旧情未断。华向黎不得不提醒道:“珊珊,你跟郑大侠的初恋,我觉得也挺美好的。但你得注意,别影响了现在的家庭……”凌珊一听这话立即打断:“姐,这我知道。你甭说了。”凌珊还沉浸在与郑大侠重逢的美好记忆中,表姐的提醒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他在路城呆多久天啊?”华向黎问。“不知道。看他爸的病情吧。老爷子现在还昏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