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之送我回家之后就走了,花姐出来帮我把大包的中药提走,溫采音还在花园里,她隔着铁栅栏冷冷地看着我,我居然从她的脸上看出来些许嫉妒。哦,顾言之带我去看中医,溫采音吃醋了。本来我可以跟她炫耀一番,但因为心虚,我无心恋战。我走进我家花园,溫采音喊住我:“傅筱棠。”我停住了,回头看她:“有何指教?”“中医治不了绝症。”她好恶毒,幸好我没有真的得绝症,不然肯定会被她给气死。“溫采音,自从我懂事之后,我每次跟你说话都想大嘴巴抽你,十几年了一直没变。”我丢给她一句,不想跟她废话就走进屋里了。花姐都忍不住吐槽:“少奶奶,您别生气,温小姐平时说话也不这样啊。”“那看当着谁的面。”我仰面躺在沙发里,花姐拿出一包中药:“我去给你煎药了,正好我今天买了甜杏,配着中药吃,不苦的。”花姐去煎药了,我继续在沙发里躺尸。我努力回忆顾言之的神情,说真的我心里很慌,我觉得就算他现在不知道,我也瞒不了几天。我回楼上悄悄给蒋子卿打电话,他跟我说:“我收到你从冰岛给我带的礼物了,很可爱。”我都忘了我给他的是什么礼物了,我问他:“这几天,顾言之有没有来医院打听我的病情。”“没有。”“其他人呢?”“你爸爸,他找了院长和专家还有我一起开会,研究你的治疗方案。”“这事情不是闹大了?”我一脑门汗:“如果东窗事发,我会不会牵连到你?”我的病理报告是假的,但光凭我和小泗根本没办法偷梁换柱,所以才找了蒋子卿。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说服他的,那么有原则的人最终还是帮我干了这件蠢事。是的, 现在我觉得这事情特别蠢。他比我淡定,语气平常:“别慌,别自乱阵脚。”“我怕我连累到你。”“在做这件事情前,你就应该想到可能会发生的后果。”蒋子卿叹了口气:“你现在才来惊慌,已经晚了。”我颓然地倒在床上,是啊,已经晚了。我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我装病骗了那么多人,但实际收到的效果也不怎么样。说白了,我这就是东施效颦。人家溫采音能做的事情,我跟着学来了,但有什么用。记得以前有一次家里开party,溫采音的礼服是白色的纱裙,穿的像仙女一样,我也学她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但顾言之的眼睛里只有她,我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问:“我好看吗?”他敷衍地笑笑说:“好看。”然后他就擦过我的身边去找溫采音了。在顾言之的心里,我永远都不如溫采音。人家穿白纱裙你也穿白纱裙,人家装得绝症你也装得绝症,还有没有点创意?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懊丧地把被子拉过头顶。电话在枕头上面震,震得我心烦意乱,也没看就接通了放在耳边:“谁?”“乖女。”居然是我妈:“怎么了,不舒服吗?”我语气松下来了:“妈,你还在尼泊尔呢?”“回来了,天神给了我一件好东西,你晚上回家来,对了,把言之也叫上。”“什么好东西?”“你别管了,晚上早点回来。”挂了我妈的电话,我更不想活了。我妈巴巴地跑去尼泊尔找什么天神,她最怕坐飞机的,每次坐飞机都像死过一回。有时候,我觉得我真不孝。我下午收拾收拾就回了家,不过我没打算跟顾言之一起回去,但没曾想我却在我家的大门口遇到了顾言之。我说:“我妈给你打电话的?”“嗯。”他关上车门:“药喝了吗?”“喝了。”我说,其实我是把药给倒进了厕所的马桶里。我和他一起走进我家,小泗也在,令我吃惊的是,溫采音也在。我蹙了蹙眉头,她来做什么?我妈看到我拉我过去坐,她的手好凉,又枯又瘦。“乖女。”我妈的手在微微发抖,她还是不敢看我的眼睛,我也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泗,她把脑袋垂的更低。“筱棠啊。”二婶接过话茬:“我们去求了天神,天神送给我们一个宝贝。”“对对对。”我妈神秘兮兮地从一只盒子里拿出一个小陶罐一样的东西放在我的手心:“乖女,把这个放在枕头边,每天起床后和临睡前都默念咒语十遍,天神说你身上的晦邪就会走掉。”“咒语?”“嗯,在陶罐的底部,你回去背熟了每天默念二十遍。”我妈从来不信鬼神的,现在被我弄的神神叨叨的。那小陶罐还有点热热的,陶罐体上有小孔,里面还有蓝色的微光透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我有点难过,鼻子堵堵的,这么多天我都没哭过,看到我妈这样子,我的眼泪一下子没忍住,就仿佛洪水泄洪,一发不可收拾。然后,我跟我妈哭成一团,二婶也在一边陪着掉眼泪。虽然我们哭的内容不一样,我是愧疚加心虚,我妈她们是真伤心。我这是做的什么孽,真想立刻跟我妈说我没病,我是骗你们的。我一抬头,看到了溫采音坐在一边看着我们哭,她的眼神冷静而又淡漠。看到溫采音,我想和盘托出的念头一扫而空。哭够了,我妈说要单独跟顾言之聊聊,我和小泗就回我房间说悄悄话。我们很郁闷的坐在我的床上,那只精致的小陶罐就放在我的床铺中间,我们托着腮看着它。“刚才我听说你爸找了专家,还是想给你做手术,这几天就安排你入院做术前检查,筱棠,怎么办?感觉瞒不下去了。”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拿起小陶罐,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我们这个破办法一开始是不是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