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祸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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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逃婚吧!女人!
一进电梯,我就不装了,用力甩开秦征的手。
“你什么意思?”我仰头怒瞪他,“这就是你回去想了一个晚上给我的答案?”
秦征有些迷惑地皱了下眉。“难道你不愿意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愿意了!”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我转身走了出去,秦征急忙跟上来,抓住我的手腕。
“小琪!”秦征无奈又焦急地喊了一声,“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秦先生,请你自重,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别拉拉扯扯的。”
路过的人用诡异的眼光看着我和秦征,有热心人士驻足围观,一副随时准备上前救人的模样。
秦征只有松开了手,我的手腕被他握出了红印,微微有些疼,我皱了皱眉,看到一辆的士经过,立刻拦了下来,一上车就锁上车门,也不报地名,直接就让师傅赶快开走。
秦征用力拍打着车门,我别过脸看另一边。竟然利用妈妈逼婚,秦征,我忒鄙视你了!
师傅回头看了一眼,说:“小两口子闹别扭呢?”
“不是。”我说,“前夫纠缠不休,师傅快开走。”
师傅愣了一下,立刻油门一踩,把秦征甩在车后。
“现在的人啊,都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师傅说出一句倍沧桑的话,“不过好马不吃回头草,等你懂得珍惜,马都走远了。你说是不是?”
那秦征白薇,说什么高学历知识分子,觉悟还没一个的士师傅来得高,果然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
“姑娘,你要去哪里?”
师傅突然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个关键的问题让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然后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刚刚出来得太匆忙,我口袋里一分钱也没带,手机也没带,唯一带的,就是户口本……
该去哪里?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回家吧,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说,秦征也可能还驻扎在楼下。回小白宫?那边空荡荡的,老爸又出差了。
“师傅,去XX大学。”我决定了,去找周惟瑾!
师傅狠狠愣了一下。“XX大学?”
我知道,不就是距离远了点嘛,两个多小时车程。
“是啊。”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我老公在XX大学教书。”
师傅脸色一变,对我肃然起敬。“原来是教授。”
谁说中国人不尊重知识分子的,这种朴素的文化崇拜实在是太熟悉了,我原来常在镜子里看到……
可是事实证明,文化跟人品真不能画等号,最怕的就是流氓有文化。
大四那阵子,秦征辅导我的毕业论文,我们两个整天泡在图书馆里,见证一对对情侣劳燕分飞。高三大四都是坎,很多人都跨不过去。沈枫说,对那些人来说,爱情就是一次性筷子,用过就扔了,谁会带回家循环利用。
我听得有些忐忑,因为沈枫那意思,好像秦征也是拿我当一次性筷子,用过就扔了。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在安静的图书馆一角,秦征在看书,我在看他,他抬了下眼,目光落在我面上,唇角微掀:“有问题?”
我抓着书,咽了口水。“秦征同志……毛主席说,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是在对我耍流氓吗?”
秦征眼角抽了抽,沉默了片刻,伸手在我脑袋上揉了揉。“这句话不是毛主席说的,毛主席说的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是莎士比亚说的。”
我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脸红的,当时我聪明伶俐,无视他转移话题,继续追问:“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对我耍流氓呢?”
当时他抿了下唇,唇角微扬,眼底滑过笑意。
“周小琪,你在跟我求婚吗?”
知识分子的思维方式果然不是我们一般人能理解的,当时我就愣住了。周围似乎有狗仔潜伏,秦征用余光冷冷扫了周围一眼,好几个脑袋登时心虚低了下去。我见势不妙,也闭上了嘴,埋头看书。
直到很久以后,秦征才说了两个字:“不是。”
又过了很久,我才恍然明白过来,他是在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即便后来学校里又风传“周小琪图书馆耍流氓,当众向秦征求婚被拒绝”,这也无法影响我的好心情。
可惜物是人非啊……
那张结婚证,他想给,我也得考虑考虑再决定要不要了。
周惟瑾所在的大学在省内算是知名,出了省估计没什么名气了,但是也有部分专业非常优秀,显然,周惟瑾读的,不是那些专业。
我们家周惟瑾像个散财童子一样,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他继承了老爸的优良传统,每到一处必留下建筑一栋,或者图书馆,或者体育馆,或者教学楼……
从这个层面来讲,虽然周惟瑾在成绩上拉低了整个专业的平均水平,但是给予了物质上的补偿,锲而不舍地给中国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算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了。
快到学校的时候,我向师傅借了手机打电话给周惟瑾,听到是我,周惟瑾愣了半天,对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之后,才又转过来对我说:“大琪,你在校门口等等。”
“诶……带车钱来啊,我出门急,忘了带钱包了。”
周惟瑾给了一句中肯的评价:“大琪,你真够二的。”
周惟瑾只要不说话,都可以装装台湾偶像剧里的男二号,那种纤细忧郁花泽类一样的美少年啊……一开口,就变成男一号了。
我在校门口等了一小会儿,师傅不断地和我侃大山。
“你老公教什么专业的?”
“脊椎动物语言学。”
“……听上去很深奥。”
“嗯。”
我一直在张望,但始终没看到周惟瑾,师傅指着远远过来的那个人问:“那是不是你老公?”
我扭头一看,登时愣住。
老实说,我现在对高级知识分子已经不怎么感冒了,早已超脱出了对文化人的盲目崇拜,但是眼前这个人我还是得膜拜一下。
顾绍,年龄上大我三岁,但学历上甩我一大截的人,江湖对他的描述是:一直在跳级,永不止步。
我读小一的时候,他读小四,我读小二的时候,他读初一,我初中毕业的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了。等我现在大学毕业……
“你老公已经是教授了?这么年轻的教授!”的士师傅一边接过钱一边惊叹,“我还以为怎么不得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顾绍算起来,才二十八九吧……
在认识他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装逼的人,读书好就读书好,干嘛跳级搞特殊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后来认识了他,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他跳级,只是因为家里穷,付不起太多学费而已……
对师傅的话,顾绍只是笑,不做正面回答。
“听说你教脊椎动物语言学?”师傅不舍地拉他闲聊,顾绍挑了挑眉,笑意更深,点头说:“是啊。”
“我怎么没听过这学科啊,是不是很冷门啊?”
顾绍很学术地回答他:“学名叫做‘脊椎动物语言学’,其实通俗叫法是‘鹰语’。”
也就是鸟语了……
对于顾绍的理解力,我表示十分佩服,果然知识分子都有比较抽象的思维。
师傅依依不舍地开车离开,离开前还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姑娘,别吃回头草了……”
我呆滞了半晌,直到顾绍转头看我,面带微笑,说:“回来了。”
我上下打量他好几眼,说:“你也回来了。”
顾绍读完硕士后,拿了我爸设立的助学金出国继续深造,我和他不见已七年了吧……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两个同时开口。
我顿了下,说:“回来半个多月了。”
“边走边说吧,外边太热。”顾绍笑了笑,依旧让人如沐春风。我原本以为他那样的家境里成长起来的小孩一定孤僻自闭,接触之后才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曾有人说过一句精辟的话:只有嫉妒他的人,没有讨厌他的人。
顾绍的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妈妈跟别的男人结婚,爸爸又因工伤残疾,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小时候全靠奶奶收纸皮赚几块钱养家。我印象中的顾绍一直是八岁那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柔软的黑发拂过额角,朴素干净,斯文秀气,面带微笑说:“我叫顾绍,以后是你的家庭教师。”
结果现在,他是周惟瑾的老师。
“周惟瑾怎么没来?”我问道。
“打篮球,脚扭到了。”顾绍说着,叹息着摇头失笑,“刚刚他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校门口接你。”
“你认得出我?”我有些惊诧。
“他说大着肚子的……”顾绍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你也没什么变化。”
很多人都说我没什么变化,这句话有两种理解,一种是我永远年轻貌美,一种是我从生出来就是个欧巴桑。我建议大家取前一种理解。
顾绍带着我回他的宿舍,周惟瑾正跷着腿在吃饭,回头面无表情看了我一眼,说:“大琪啊,你是想你可爱的弟弟了吗?”
我差点一口血喷他脸上。
我问顾绍:“周惟瑾受什么刺激了?”
“太多女生给他送温暖了,有点发烧(骚)。”顾绍一语双关。
周惟瑾烦恼地摇头:“P,那些女人烦死了,整天送小金鱼小乌龟,还不如送红包来得实际。”
“我觉得他是在炫耀。”我鄙视地说。
“我也这么觉得。”顾绍搬了张椅子给我,顺便附和。
周惟瑾一副“白天不懂夜的黑”的孤傲表情,推了一份盒饭给我。“你早上十点多过来,现在还没吃午饭吧,给,别饿到我外甥。”
我默默接过盒饭,问道:“周惟瑾,你干嘛跑来骚扰顾绍?”
“宿舍太吵了,又脏又乱。”周惟瑾嫌弃地说。
根据我对周惟瑾的了解,我说:“一定是你弄脏弄乱的,而且还不收拾。”
周惟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不过这里老大会收拾。”
顾绍一直像我和周惟瑾的大哥,虽然多年没有见面,但感觉也不曾生疏,或许是因为大家一直没变。顾绍说他回来一年多了,之前在国外教书,现在在大学任教,爸爸半年前过世了,他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就近照顾奶奶。
顾绍算是周惟瑾唯一服气的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一事实。不管顾绍怎么教,他的成绩始终粘死在跌停板上,忒不给顾绍面子。
“大琪,你怎么突然来了,秦征呢?老妈昨晚上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还跟我说他回来了。”周惟瑾一边扒拉饭一边问,忽地顿了一下,抬头看我,“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这个死小孩,什么时候第六感变得像女人那么敏锐了。
“没,我不是突然想我可爱的弟弟了吗……”我含糊说道。
“一听就有问题。”周惟瑾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严肃地看着我,“大琪,是不是那禽兽欺负你了?
我抽了抽嘴角,“没事,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周惟瑾眯了眯眼,看了我片刻,径自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我惊恐地看着他:“周惟瑾,你干嘛!”
他一边瞪我,一边说:“姓秦的,你把我姐怎么了!”
我倒抽了口凉气,有种所托非人腹背受敌的感觉。
“滚!”周惟瑾顶着张流川枫的脸,做出樱木花道的表情,恶狠狠地说,“不把事情说清楚,你就算来了也别想见到她!”
我紧张地盯着周惟瑾,听不到电话里秦征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
秦征向来不是个擅长解释的人,看我们之间相处的情况就知道了,所以对着周惟瑾,也不能指望他能把乱麻在几句话间解开。
周惟瑾对着电话冷笑。“姓秦的,你以为结婚证算什么玩意?这就是个双向绑定的合约,男女平等本身就是一种对女性的不平等,幸亏我姐这次聪明没随便跟你领证,不然就被你绑定了。再说结了婚还可以离,离了婚的女人却会贬值得比人民币还快,对女人来说,一张结婚证远不如一张房产证来得可靠,想绑定我姐,怎么不得要一堆房产证!”
我转头看顾绍。“你教他的?”
顾绍淡定喝茶,掀了掀眼皮,微笑撇清:“自学成才的。”
撇得干干净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相信周惟瑾不但被大学上过,还被顾绍上过,比上一次我回来看他的时候智慧和流氓程度提高了不止三个档次,果然近墨者黑,一个喝过资本主义墨水的知识分子,肚子就不能是白的!被顾绍熏陶了一年的周惟瑾,气质上已经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开始赶美超英,一夜进入共产主义了。
“哼哼……我就跟你说,老子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别说她怀了你的孩子,她就算给你生了一打孩子,我们家养得起,还有大把人等着娶她!”周惟瑾转头看顾绍,“顾绍,你会娶吧。”然后也不等顾绍回答,立刻低头接着说,“听到没,他说会娶。”
在现场的我表示都没有听到……
“反正,这件事肯定就是你的错,就算是我姐的错也是你没阻止她犯错她才会犯错,所以归根到底也还是你的错。你不用来了,她不会见你的。拜拜!”
周惟瑾潇洒地挂了电话,继续抓起筷子吃饭。
我张大了嘴看他。
周惟瑾抬眼扫了我一下,说:“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吃饭?闭嘴,嚼!”
我默默闭嘴,深深以为,我们家里四个人,最菜的,是我……老妈怀周惟瑾的时候,得吃了多少补品,才能让他这样大器晚成。我始终怀念傻乎乎可怜兮兮跟在我身后扯着我的裙角偷穿我的裙子比我更像萝莉的周惟瑾,并对他由偶像明星向歪瓜烂枣一路狂奔感到痛心疾首。
周惟瑾狂扫了饭菜后心满意足地擦擦嘴,背靠在椅子上,坐没坐相地看我。“大琪,坦白从宽,禽兽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不是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怎么现在连领证都不跟他去了。”
我含着口温水慢慢咽下,说:“这件事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
“那你就多说几句。”
我说:“我好想午睡……”
“别想逃避!”周惟瑾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觉得他跟沈枫比较像亲姐弟,尤其是在对我和秦征的态度上,一样的鄙视以及仇视。“不然等一下我就关门放禽兽!”
我无力地仰头望天花板,组织了一下语句,低下头对周惟瑾说:“他疑似有外遇。”
周惟瑾愣了一下,面无表情抓起一旁的水杯,猛灌了几口,然后说:“我操!”
我愤怒地说:“你就不能不在我面前说脏话吗,多不利于胎教!干!”
顾绍叹了口气,给我们两个各自添了水,说:“我去打热水,你们慢慢聊。”
顾绍关了门出去,周惟瑾严肃地盯着我。“有证据吗?哪个女人?”
“周惟瑾,这事你别管,我自己能处理好。”
“能处理好你大中午的跑来投奔我?”周惟瑾嗤了一声,“你说,是他同事还是老同学。”
我低头叹了口气:“都是。”
“还他妈有两个!”
我之前真是抬举周惟瑾的智商了。“一个。”
周惟瑾脑子转了转,终于想明白了。
我说:“这事,表演胸口碎大石和双节棍是没有用的。”
周惟瑾憋屈地说:“那事不准再提……”
那事其实没什么丢脸的,只是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那结局。一直以来,我都是绯闻缠身,并且传闻跟事实往往截然相反。高中的时候莫名其妙被传跟某个校草级别的男生有染,结果得罪了某个据说是校草女友的大姐头,成为女生们的重点打击对象,遭遇了惨无人道的迫害,直到后来被周惟瑾发现了我被泼墨的校服外套,他带着一群兄弟手持管制刀具以及各种凶器杀上我们高中,找到那些带头作案的女生,把她们围在角落。
我一直害怕会发生血案,谁知道最后他们只是自残……
一群小正太耍狠,拿着双节棍和铁管表演,企图给对方造成心理上的压迫和恐惧,结果家伙全往自己身上招呼,并且由于功夫不到家,力道掌握不好,一个个疼得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确实也震慑住了那群女生,让她们不敢再找我麻烦。本来我一直很低调,没有人知道我爸是周易,结果因为周惟瑾太有名,我的名声立刻响彻初中部和高中部,从此虽然没有被欺负,也没怎么交到朋友了。叹息,我的低调,一不小心让全世界都知道……
那一次周惟瑾的胸口和后背被自己用双节棍打出了好几道淤青,我瞒着老爸老妈帮他擦了两个星期药酒。
对这件事,他引以为耻,企图忘记,但因我一再提起而终生难忘。
我认真地说:“我是说真的,这一次问题比较严肃……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确切是什么问题,反正……我会搞定的!相信我,小弟!”
周惟瑾闷闷地说:“我就从没见你真正搞定过什么……”
顾绍提着热水壶回来,对周惟瑾说:“你等一下还有课吧。”
“三论,不上了。”周惟瑾说。
我震惊地看着他:“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这么重要的课你怎么能不去上,你想拖社会主义的后腿吗!”
顾绍补充说:“要点名。”
顾绍的三个字一击必杀,周惟瑾抓头嚎了一声:“靠!”
大学最痛苦的事,是点了名没去上,更痛苦的,是去上了没点名。对于有些老眼昏花的老师,你还可以让别人帮你捏着名字喊到忽悠过去,但是周惟瑾作为校园名人,各路人马重点观察对象,想含混过去,根本没有可能。
三论毛概这种课,基本上是考验学生人品和老师创意的课。老师的创意集中体现在评分方式,比如开风扇吹考卷,飞得越远分数越高,比如漫天撒卷子,越上面的分数越高。学生的人品就取决于老师的评分方式。
只能说,周惟瑾的人品,出生的时候就跟胎盘一起扔掉了,成为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大学寂寞如雪,周惟瑾的大学生活雪上加霜。
我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心里一片苍凉,于是转头对顾绍说:“能不能再点份黑椒牛肉盖浇饭给我,还饿……”
顾绍沉默了片刻,说:“我们这里的外卖,基本上中午点的可以当晚饭吃了。我带你出去吃饭吧。”
已经过了午饭高峰期,学校食堂已经收摊了,顾绍带我去学校外面挑了间偏僻的馆子吃饭。
看样子顾绍跟掌柜的挺熟络,那徐娘半老的掌柜对他猛抛媚眼,顾绍面不改色地点了几道菜,回来在我对面坐下。
“你下午没课吧,不会耽误你吧?”
顾绍笑着摇摇头:“没有。你大老远来,招呼你应该的。”
“早该了。”我不满地说,“你回来这么久,怎么也没跟我说下,周惟瑾也是,他也没跟我说。”
顾绍笑了笑。“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之前你也不在A市。”
“我原来还以为你会移民,然后把你奶奶接走。”
顾绍无意识转着水杯,低头想了什么,然后微笑说:“就像你说的,报效祖国,为人民服务。”
饭菜很快送上来,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半个多小时,打了个饱嗝,撑着肚子出门。
“我送你回家吧。”顾绍说,“这里比较偏僻,要回你家得转几次公交车,你怀孕不方便,我开车送你回去。”
我很烦恼。“今天,秦征跟我妈说,我们出来是领结婚证的,我空着手回去,不好交代。”
顾绍挑了挑眉:“所以你想怎么办?”
其实这句话是我想问他的。我挠挠头,用自己的脑子思考了一下,说:“骗她说民政局失火了?”
“她会看新闻。”
“真的跑去民政局放火?”
“孕妇犯法与庶民同罪。”
顾绍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最后,我不意外地在学校外面找到一个办证的。
这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山寨的?
办证的大妈告诉我,一切皆有可能山寨。
“你要什么证?”大妈叼着根烟,排出一叠假证,像卖《如来神掌》那样犀利。
“结婚证。”
大妈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没问题,我们做的结婚证也十分逼真。”说着给我看了样本,我本来以为会是明星头像,结果十分穿越,竟然是蜡笔小新和樱桃小丸子……
一个做盗版的,都懂得尊重别人的肖像权,这是怎样一种精神啊!
“来一张。”我转头示意顾绍付钱。作为一个暴发户,我用别人的钱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二位的吗?”大妈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我和顾绍,又重点扫过我微微隆起的肚子,我怀疑在不久的明天,顾绍会因为我而声名狼藉……
我从周惟瑾给我的备用手机里找到大四那年我和秦征的一张合照,“这两个。”
大妈先是赞叹了一下郎才女貌,很善解人意地无视周惟瑾在我头上标记的“傻逼”和在秦征头上标记的“装逼”以及文件名“二逼”。文化造诣这么鬼斧神工的周惟瑾高考语文竟然才89,这着实证明了应试教育不利于选拔真正的人才。
付过钱后,我和顾绍淡定地到一旁等着。
顾绍很坦白地说:“我不觉得你能搞定自己的事。”
我无力叹息。“但让别人插手也不合适,到底是家务事,内政问题。”
“好好和他谈一谈,别拖太久了。”顾绍笑着说,“肚子大了会变胖,穿婚纱就不好看了。”
一开始我想谈的,他不愿意,后来我走了,他才来追,那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大不了不穿婚纱。”我想开地说。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向往穿婚纱。”顾绍抿唇浅笑,“裹着蚊帐当婚纱,逼周惟瑾当花童捧你的裙摆。”他选择性无视掉自己的那部分。
“当年我年幼无知……”我硬着头皮说。我深深以为每个女生都有一个关于婚纱的白色美梦,并且都曾经以很囧的方式曲线实现。在《新白娘子传奇》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裙子以长为美,我将这种概念融入了婚纱设计之中,蚊帐在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拉出长长的裙摆,在头上插满乱七八糟的“发簪”,中西文化的有机融合,古典与现代的完美辉映,让当时任我家教的顾绍在开门的瞬间,下意识倒退了半步,露出一个极少见的呆滞表情。
当时我神经比现在还粗,对顾绍的纠结选择性无视,还兴冲冲地跑上前仰头对他说:“顾绍顾绍,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先……说……”他的眉梢眼角和嘴角一齐抽搐。
我羞涩地低下头说:“你看,我有花童了。”指了指捧着裙摆一脸懵懂的周惟瑾,“但是婚礼的话,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顾绍愣了一下,随即耳根慢慢变红,吞吞吐吐地说:“嗯……少了点什么……”
“所以。”我期盼地看着他,“你扮演一下那个角色吧!”
顾绍白皙的脸上浮起两抹红晕,比我还羞涩的样子,僵硬地说:“要怎么做……”
“就是站在我面前,然后问那个什么生老病死的……”
顾绍又是愣了许久,反应比平时慢了几十倍,直到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干巴巴地说:“哦,你是说牧师啊……”
不然还能是什么?
我期待地看着他,周惟瑾在一边软软地喊:“姐姐,我手好酸啊……”
当时我们年纪小,年幼无知不懂害臊……
顾绍眼角一弯,笑着说:“现在进步了一半。”
有时候我也恨自己太过聪明,干嘛要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这分明是拐弯损我虽然不年幼了但还是很无知……
领了几可乱真的结婚证,我感慨万千——第一次买到比正版还贵的山寨。结婚只要九块钱,这张假证竟然要十块!坑爹啊!
顾绍领着我回学校停车场取车,一辆黑色卡宴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我指着那车屁股说:“开这种车这种速度的,不是小白脸就是二奶。”
结果那辆车像是听到我的话,倏地刹住,然后立刻倒了回来,在我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小白脸秦征跨了出来,沉着一张脸,目光扫过顾绍,又落在我面上。
“小琪,跟我回家。”秦征的声音冻人得很。
顾绍微笑着伸出手,“你好,秦征是吗,我是顾绍。”
秦征在听到“顾绍”两个字的时候,瞳孔一缩。我忽然想起刚才周惟瑾在电话里说了一件很不靠谱的事,跟顾绍有关。
秦征礼节性地握了下顾绍的手,似乎有些过度用力了,指节发白。
“久仰。”秦征不怎么友善地说。
顾绍不以为意地笑笑。“彼此彼此。”
一辆风骚的卡宴,一个大肚的女人,两个旗鼓相当的俊美男人在校门口对峙,我觉得很容易再度引起不靠谱的流言蜚语。
祥瑞御免。跟我走得近的人都不会有好名声……
顾绍低头看我,问道:“跟他走跟我走?”
这句话也挺容易让人误解的,秦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更冻人了。
我仍然有些犹豫,顾绍对秦征说:“不好意思,我跟小琪说些私房话。”然后不等秦征反对,就拍拍我的肩膀,在秦征杀人的目光中带我走到一边。
“跟他回去吧。”顾绍看了秦征的方向一眼,低头对我说,“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或许你对他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我以为你会跟周惟瑾同一立场。”
“我跟周惟瑾立场一样。”顾绍笑着说,“都是为你好,只不过方式不同。”
“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顾绍还和小时候一样,像大哥般让人觉得可以依赖,可以信赖。
“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只会深化矛盾。”顾绍拍拍我的肩膀说,“回去吧。”
我纠结了一下。“跟他回去领证吗?那我刚刚十块钱不是白花了?”
顾绍嘴角抽了抽,“嗯……你可以多点时间考虑一下,那张证今天还是用得着的,至少不算全然白费……而且钱其实是我付的,这个你不用帮我省……”
我觉得顾绍说的话勉强还算有道理,尤其是最后一句,总体来说给了我一点面对秦征的动力。虽然秦征眼下看起来很危险,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危害我的人身安全。
我决定听从顾绍的话,上秦征的车。
秦征听到我说“我跟你回去”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我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跟去民政局领证!”
秦征眼神一黯,勉强勾了勾唇角,大概是微笑,柔声说:“好,今天先不去。”
他后半句话显然是暗指改天。改天的事改天再说吧,我一般不想三天以后的事。
秦征很快打开车门,送我上车。
顾绍对我微笑挥手告别,说:“扣除假证十块钱,饭钱五十五,记得打我账上,零头就不用给了,当我请的。”
我向前踉跄了两步,泪流满面……
突然之间,我理解了卫翼当时复杂的心情和抽搐的嘴角。我甚至怀疑,顾绍劝我跟秦征回家,只是为了省来回的车油钱。你们知道,发改委又打飞机了,油价一直在涨……
秦征疑惑地扫了他一眼,戒心稍减,但敌意仍在,淡淡说了“再见”,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后视镜里,顾绍耸了耸肩,苦笑着摸摸鼻子,转身离开。
我用余光瞟了秦征几眼,调低了座位,准备在回去的路上补一下午睡。
秦征调整了呼吸,尽量柔声说:“小琪,很累吗?”
“嗯。”吃饱之后,我开始犯困。
车上开着冷气,秦征车速开得慢了许多,探过身来把冷气叶调向上方,避免冷风直吹,又从后座上取了件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说:“小心着凉。”
我受不得别人对我好,哪怕明知对方是在献殷勤。
我侧躺着,背对着秦征,昏昏欲睡。
片刻后,听到秦征开口:“小琪,睡了吗?”
我闭着眼睛,说:“你每次都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吵醒我。”
他又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你和顾绍认识?”
秦征终于还是问了。
“很显然我们不只认识。他还是我小学同学,初中高中校友。”
“我知道。”秦征说,“他是A市的名人,神童。”
如果说秦征是传奇,那顾绍就是神话了。
“他还是我的家庭教师,虽然只比我大三岁,懂的却比我多很多。”我顿了顿,说,“你到底想问什么,关于顾绍,不知道的问谷歌,目前个人立场不支持百度。”
秦征的反应好像比平时慢了许多,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才又一次开口吵醒我,我简直快要抓狂了!
他有些苦涩地问:“你来这里,是找周惟瑾,还是他?”
听他这么问,其实我挺难过的,心脏抽疼了一下。
我问他:“秦征,你是在吃醋吗?”
他依旧过了三秒才回答:“是。”
我说:“顾绍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他爸爸和我爸爸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也像大哥一样照顾我。我八岁就认识他了,那时候我刚上小二,成绩不好,爸爸让他帮我补习。我们上同一所小学,一起上下学,他经常去我家,和我们家里人都很熟,我把他当家人一样。高二的时候他出国,那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他偶尔给我寄明信片回来,一年前才回国。周惟瑾在电话里故意骗你的,顾绍没说要娶我。”我顿了顿,又补充,“可是我真不是没人要。”
我觉得自己能考上X大,顾绍功不可没。我这样资质愚钝的学生,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解释分析例题给我听,虽然我的成绩还是一路长红,让老妈终日捶胸顿足长吁短叹,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的讲课水平,甚至打算放弃当灵魂工程师这个美好的志愿,幸亏我厚积薄发,总算在高考的时候爆发了一回,才让他挽回了不少信心。他说,我不是傻姑,是郭靖,那他一定是马钰了。
顾绍大我三岁,我大周惟瑾三岁,他就像我和周惟瑾的大哥,周惟瑾在电话里故意那么说气秦征,是因为他没把顾绍当外人,开起玩笑来百无禁忌。
秦征的右手越过来握住我的左手,轻轻握在掌中,拇指在我掌心摩挲着。他说过,喜欢我的手,握着的感觉很柔软,像能嵌进掌心一样。老妈也说,手软的人贵气,走到哪都有人疼,天公都疼憨人,所以我先是遇见了顾绍,然后又遇见了沈枫和秦征。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遇见秦征是我的幸运。
秦征说:“小琪,你不了解男人,就像……可能我也不了解女人。”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具体男人也要具体分析。或许我只是不了解你。”
秦征没有辩驳,转移话题说:“刚才在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我对他两个小时的思考结论不抱什么期望,毕竟他想了一夜也只是想逼我和他领证,但他要说,我就随便听听。
他说:“对不起。”
我嗯了一声,勉强接受这三个字。
“你突然逃走,身上又没有带手机,我找不到你,很担心。”
我继续嗯,让他继续说。
“我那天突然回来,没有事先告知你,没有立刻打电话给你,让你和我一样担心,是我不对。”
我知道他想忽悠我,想告诉我,他担心我就像我担心他一样,他那句话的重心在“让你和我一样担心”。
我继续保持沉默。
“小琪。”他捏了捏我的掌心,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跟我回家吧。”
我由他拉着手,开始装睡,他得不到回应,也一直沉默着,沉默到我从装睡到真的睡着。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了,红霞满天。我翻了个身,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塞进西装外套下了。
市里正堵着车,向东望不见头,向西望不见尾,我们被困在路中央。秦征左手手肘撑在车窗边上,右手握着方向盘。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他转头看向我,霞光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柔和许多。
“睡醒了?我刚打电话跟妈说,市中心堵车,我们在外面吃过饭再回去,晚上想吃什么?”
我等脑袋稍微清醒一点才问:“你妈还是我妈。”
他说:“咱妈。”
真无耻。
“我想吃上海菜。”
“好。”他开了瓶水递给我,“喝水润润喉。”
喝过水后,人总算彻底清醒过来了,车在市区里龟速前行,等到了饭店,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
秦征点了几样我喜欢吃的菜,然后汇报说:“沈枫和周惟瑾打过电话来。”
我可以猜想秦征又被两个人用机关枪扫射过耳朵了。
“我说你在午睡,你要不要回电话给他们?”
我如果不回,也会被扫射。
事实证明,我回了,也只是被提前扫射。
周惟瑾说:“没出息,他让你走你就跟着走了?他让你领证你怎么不领证啊?什么,顾绍劝你的?”声音变小,冲旁边人喊,“老大,你有没有搞错!你送羊入虎口啊……”
沈枫说:“没出息,他逼你走你就跟着走了?你要逃还干嘛跟着走?什么,我在睡觉?我睡觉你不会喊啊!那你领了证没……靠,这也能山寨,我服了你了……”
我把手机递还给秦征,捏了捏眉心。
“你刚刚说……假的结婚证?”秦征眼角抽搐。
我把十块钱做的假证件拿给他看,他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精彩。
“在我想清楚要不要跟你领证之前,就先用这本应付妈妈吧。”
秦征说:“我刚跟妈说过了,今天民政局人太多,你等太久身体不舒服,所以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了。”
唉……其实多简单一事啊,我还浪费了顾绍十块钱,想想都不觉得心疼。
我叹了口气,把假证拿回来塞口袋里,说:“以后说不定有用,先放着。”
秦征沉默着看了我许久,才问道:“小琪,我和卫翼的事,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想说,你又不是同志,我管你跟卫翼有什么事!
但看秦征想告诉我的样子,我觉得再矫情就没意思了,于是沉默聆听。他平时话不多,这两天算是被我逼出来了。
秦征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淡定地喝了口温水,心想:你坑爹呐!
“高三毕业那年,卫翼突然出现在我家,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们一家充满敌意。他走之后,我爸妈吵了一架,我妈离家出走,那时候我和爸到处找她……”
我突然想起来,那次颁奖,秦征没有去。“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后一次奖学金你才没有去领?”我问。
秦征想了下,点了点头:“那时候顾不上其他了。我找过卫翼,问他原因,但他也不肯说,只是撂下狠话,说我们家欠他的,他一定会夺回去。那时候我本来打算去港大,但因为担心他做出些出格的事伤害我的家人,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听说他报了X大,我也改了志愿,去了X大。”
“可是……”我觉得自己像在看八点档肥皂剧,有些纠结,“他也没做什么伤害你们的事吧……”
秦征冷笑一声,“是我没有给过他机会。小琪,当初他故意追求你,你以为是为什么?”
“因为我聪明漂亮?”
秦征沉默了片刻,说:“嗯……你姑且就这样认为吧……”然后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先吃饭。”
其实我还不是很饿。
我慢慢咀嚼着,一边咀嚼一边想,用我狗血的想象力编出了一部八点档,然后咽下菜,问秦征:“难道卫翼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你爸爸抛弃了他妈妈又娶了你妈妈?所以他的心里饱含仇恨,想要报复社会……”
秦征面无表情地说:“未尝没有这个可能。无论如何,听我的话,以后离他远点。”
“哦……”我闷声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家丑了,家丑不可外扬,也难怪秦家爸妈不告诉秦征,秦征又不肯告诉我,到底是上一代的恩怨了。只是没想到秦爸爸一个温文儒雅的君子,竟然也有那么风流的想当年。
那白薇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还想问,秦征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皱了下眉接起来。
“什么事?”
那边叽里咕噜了一阵,秦征的神情渐渐凝重,漆黑的眸子里燃起了一簇怒火,冰冷僵硬地说:“你们先停下,什么都不要做,其他的等我过去再说。”
等秦征挂了电话,我才小声问:“出什么事了?”
秦征给了我一个安抚的微笑。“公司的事,放心吧,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我明天又要回一趟X市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秦征听了我的问话,唇角微微扬起,好像心情突然转好了。“我会尽快回来的,你好好呆在家里,肚子大了,别到处乱跑,A市治安也不是很好。”
我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秦征似乎多数时间是在看我,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我抬头看他,问:“你不饿吗,为什么不吃饭?”
他眼神微闪,顿了顿,说:“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我噎了一下,咬着筷子看他,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我真的有些不忍心了,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幸亏是在包厢,没有其他人围观。
他走到我身边,俯下身环住我的肩膀,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顶,我闻到他身上传来熟悉的气息,是让人心安的清冽淡香。
我只答应让他抱抱,但是他又得寸进尺了,捏着我的下巴微微抬高,唇瓣厮磨,舌尖舔去我唇角的酱汁,轻轻吮吸啮咬。
我有些晕眩地抓着他衬衫的袖口,想要推开他,他僵了一下,却忽然把我抱得更紧,撬开我的双唇加深这个吻。
心跳声是“咚咚咚”震响,好像连肚子也一跳一跳的,秦征的左手从我上衣下摆探入,掌心毫无阻隔地贴着我圆润的肚皮,轻轻抚摸。
我轻声嗯嗯哼哼,觉得这样的抚摸和轻吻很是舒服,也就不推开他了。
许久之后,他才结束这个吻,轻啄了一下我的眼睑,哑声说:“不许逃。”
我懒懒嗯了一声。
他最后紧紧抱了我一下,说:“很想你,想带你一起回X市……”
“妈妈不会让的。”我说。
“坐飞机也太辛苦了,我又没有时间照顾你。”他亲了亲我的发心,“等我,很快就好了。”
唉……
怎么说呢,我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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