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月底那几天的疯狂加班,小江扒在桌上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暖风,我一定会未老先衰,我总有一天会被这一堆表格折磨死,啊!”小江有些抓狂的把一头长发成功折磨成一团鸟窝。暖风已经习惯她这个样子,眼睛瞥到门外有人进来,于是笑道:“你真被折磨死了,估计有人会很心疼啊。”“谁会管我死活啊?”小江撑起头看过来,正好看到门口站着的人,眨眨眼又转过头去,装模作样的又看回电脑上,口中叫道,“忙死了,忙死了,闲人不要来烦我。”那个闲人就真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陈经理,进来吧,”暖风笑笑的站起来,白天的时候才刚听小江抱怨她那个在别的部门做主管的男友太不关心她,估计小俩口又闹了矛盾,这个陈经理一向公私分明,就算小江加班也不会专门出现在她办公室里等她,现在破例过来,显然是来求和的,她识相的走出办公室,口中说道,“我去茶水间倒水,你们聊。”说着拿着还满杯的水出去了。整个楼层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加班,暖风替自己泡了杯咖啡,边喝边靠着前台的那张大桌子从落地窗往外看。对面丁煜的广告牌已经在他不能再打篮球后换成了其他的人,拆的那天前台还在叫,说着世界太现实之类的话,小江更夸张的跑去留影。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别一个人的喜欢真的毫无理由,就像丁煜说喜欢她一样,她至今都觉得难以理解。前段时间,丁煜时常在下班时间在他住的那个小区门口等她,有时随便说几句,有时带着胖子店里新开发的蛋糕让她尝,起初她对这样的每天遇见有点不安,丁煜说过喜欢她,而这样的刻意遇见明显就是平常所说的追求,如果自己不回避,就说明是在默认。她不想默认,所以她想过哪天下班再遇见丁煜时让他不要再这样了,然而她还没有开口,接下来的几天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刚开始时,她只是下意识的往他住的小区看一眼,看他不在就上楼去了,但后面,她会等一会儿,她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丁煜没有等在小区门口,不是正好顺了她的意?或许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放弃了,或许这几天他有事,她如果想知道,完全可以向胖子询问他的去向,但她就是每天会在小区门口等一会儿。后来,还是去胖子店里时听胖子说的,丁煜执教的球队去外地急训,大概要一个月才能回来,胖子说完这些时,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对着她问道,你不知道啊?她应该知道吗?丁煜没有说过,她当然不会知道,何况他不一定要对她说。她当时就是这样回答胖子的,胖子就在一边“嘿嘿”的笑,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暖风,手机响了啦。”那边办公室里,小江鬼吼一样大叫。暖风回过神,拿了杯子跑过去。是陌生的来电,但她记得那是丁煜的手机号,虽然没有登记在自己的通迅录上,自己也只看过这个号码一次,但做财务的习惯,她仍是记得清楚。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打来是干什么?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里面吵闹不堪,暖风对着那头“喂”了一声。那头有莫名的笑声,乱作一团,然后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问:“你是丁煜的女朋友吗?”暖风愣了一下,道:“丁煜呢?”“他喝醉了,一杯倒,哈哈哈,”那头是好几个人的笑声,然后又是那女人,“你到底是不是丁煜的女朋友啊?”这样的调笑,有点轻浮,而那些吵闹,暖风很容易想到那是在哪里,其实她可以挂了电话了事,根本可以不作理会,却无端的有些生气,对着电话道:“我是他姐,你们不知道他不能喝酒吗?”那头显然有此意外:“原来是姐姐啊,没趣。”说着挂了电话。暖风看着被按掉的手机,半天没反应过来。“是谁啊暖风?”小江从办公室里伸出头来,看着在外面接电话的暖风,“是不是有什么事?”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接了个不怎么愉快的电话。“没事,”暖风摇摇头,回了办公室,看那位陈经理正在悠闲的翻着杂志,显然两人的矛盾已经解决了。“还有一张表,做完,我们快点回去吧。”说着拍拍手,又坐回位置上,把电话的事抛在脑后。然而。应该是喝醉了酒,被一起喝酒的人偷拿了手机乱打,核对了一遍数据后,她停下来,盯着电脑屏幕。不是去集训吗?怎么会有女人?她发现自己的脑子停不下来,看着电脑屏上那一整屏的数字,莫名的有些烦燥。那边的小江边做的表边和男友轻声说着什么,偶尔笑几声,暖风看看他们,拿了水杯喝了一口,才又把注意力放在表格上。做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比平时的速度慢了很多,把表格用邮件发出去,小江已经理好东西在等她。外面在下小雪,随意的飘着,小江夸张的叫了半天,才被男友捂住嘴,拉进车里。暖风不跟他们顺路,上了另一辆车。车里的电台放着怀旧经曲情歌,放一首歌主持人便说一些感性的话,以前大学里时最爱听这样的节目,现在早已淡漠,但此时听来却又有些感触,至于什么感触,却理不出个头绪来。到住的小区时,司机问她是停在小区门口,还是开进去,她想了想,让司机直接停在她住的楼下。到家时,家里灯还亮着,母亲竟然坐在客厅里等她。“妈,怎么还没睡?”她换了鞋进屋,看着母亲道。“你坐下,我有话说。”母亲的表情有些严肃。暖风怔了怔,走过去,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是什么事?”“今天我去胖子的店里买面包,胖子的老婆正好在店里,”符蕾看着暖风道,“我说暖风那天在你家打扰了真不好意思,她却问我什么打扰了,暖风,你那天根本不在胖子家是不是?你到底在哪里过的夜?”暖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知道母亲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天她从丁煜家出来就直接上班去,晚上回到家母亲也没有多问什么,只说下次不要再打扰人家,有什么不痛快不能回家来跟自己的妈说?以为就此过去了,却忽然又提到这件事。“妈,我二十八岁了。”她不想再编造另一个去向,当然更不想让母亲知道那晚她在丁煜家里。“我知道你是大人了,我也不想多管你的事,但是暖风,你去丁煜那里过夜,我就不得不说了?”后面半句,符蕾的声音有点尖。“妈,你听谁说的?”“胖子都跟我说了,听谁说的?我是不是不问,你就不会说?”暖风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晚上的确是有些不妥的,更何况自己住的地方就在一街之隔,就算再怎么有理由,也可以回家来的。“暖风,你不是忘了他对你做过什么了吗?在他那边过夜,你是不是疯了?”符蕾的声音更尖,“家就在路对面,你去他那边做什么,是不是他强迫你的?”“没有,他没有强迫我。”暖风马上否认。“那是为什么?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你隔了一条马路也不回家来,却在他那里待了一个晚上,暖风,告诉妈妈,如果他对你做过什么,我决不放过他。”“没有,真的没有什么,妈,你别多想。”“真的什么也没发生?”符蕾还是觉得不放心,没错,自己的女儿二十八岁了,她与谁在一起自己不会太多干涉,但那是丁煜,她死也不会忘记他对暖风做过些什么,怎么就两个人在一起待了一个晚上?这叫她怎么能不闻不问?她看着暖风,不知怎地,她觉得暖风的否认中带着对丁煜的维护,是自己多心了还是什么?“暖风,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对他心软了?你是不是就这么原谅他了?”她盯着暖风问道。暖风一怔,没有说话,她觉得今晚的母亲有些咄咄逼人。见女儿不说话,符蕾下意识的抓住暖风的手臂:“答应妈妈,不要再和丁煜有什么来往,我实在怕他再对你做出什么来,两人独处一个晚上?这种让我心惊肉跳的事不要再发生,你也要懂得自爱。”听到“自爱”两个字,暖风心里用力的跳了跳,一股羞辱感涌上来,母亲从没用这么严重的词来说过她,自家?似乎认定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咬住唇,心里觉得委屈,却并不争辩,手微微的发抖,人站起来道:“我知道了。”说着站起来,直接回房去了。晚饭还没吃,脸也没洗,她整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乱作一团,然后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看到上面的电话,直接按掉。又响,她再按掉,再响,她看了半晌,叹了口气,终于接起。“暖风,”那头是丁煜的声音,因为刚才喝醉的关系,声音有些不稳,“为什么按掉我电话,我又哪里惹你了?”暖风听着,没有说话。“刚才是不是有人用我的手机打你电话了?”暖风还是不作声。“那是因为今天集训结束了,几个球员一起喝酒,叫了,叫了几个小姐,我……。”“你不用跟我说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没等丁煜说完,暖风直接按了电话,然后把手机扔到床的另一头。手机又响,她再也没有接,然后手机便也不再响了。心里更乱,同时夹着一股莫名的怒意,她看一眼被她扔在一旁的手机,背过身去,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却听到下雪的声音,似乎变大了。有轻轻的敲门声,然后是母亲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动,母亲又唤了几声,她坐起来对着门说:“妈,我很累,已经睡了。”然后听到母亲的叹气声,接着便再也没有声音。她第一次这样对母亲,以前母亲也骂过她,但她都是很乖巧的听着,这次母亲虽然有点过份,但照平时,至少会开门让她进来,然而现在她却动也没动一下。等明天再说吧,她真的觉得累极,听着下雪的声音闭上眼。就这么睡去了,昏昏沉沉的,醒过几次又睡去,然后半梦半醒间,被手机铃声吵醒,她的神志还没清醒,下意识的接起,按通话键。“暖风,我在楼下,你出来一下。”是丁煜的声音。暖风猛的睁开眼,看频幕上的号码,并不是在做梦。“你不是在外地?”她坐起身。“我回来了。”暖风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仍是一片黑。“太晚了,你回去吧。”她想挂电话。“那我就上来。”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感觉。上来?暖风怔了怔,半晌,对着话筒道:“我下来。”尽量不吵醒母亲,暖风披了衣服下楼去,外面极冷,走到楼下,推开铁门,路灯下一片的雪白,原来雪下的这么大了,丁煜是连夜从外地回来的吗?这么大的雪。她站在门口,找丁煜的身影,然后人猛的被一扯,带进一个微冷的怀中,带着冷意的唇就这么劈头盖脑的吻上来。那气息是丁煜的。她直接要推,丁煜却将她抱得死紧,温热的舌撬开她的唇长驱直入,急切而不容反抗。人被抵的墙上动弹不得,口中是绵软的唇舌与她纠缠不休,她张口想咬,却发现自己咬不下去,然后一滴眼泪滑下来,心里有股东西随着他越吻越深而涌动起来,那是什么?她忽然迷惑,以前吴奇吻她的时候都不曾有的感觉,像寒冷的冬夜泡进温热的水中一样,几乎就要触到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缠绵着,然后猛然间她感觉到了恐惧,身体又开始挣扎起来。而丁煜终于肯放开她,抱着她用力的喘气,外面冰天雪地,而两个人之间却泛着滚烫的温度。“暖风,暖风,”丁煜在她耳边轻轻的唤着,手用力的将她往怀里揉,像孩子向母亲撒娇般,方才吻暖风时带着的切迫终于散去,他哑着声音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暖风的身体僵着,难道他就是因为自己不接电话所以半夜三更赶回来的吗?而她现在的反应是不是该一巴掌打过去,这样才算合理,却仍是僵着没有动,唇微微的发烫,她下意的抚住唇,看着眼前的雪白,觉得自己像是沉在梦中还未醒。“答应妈妈,不要再和丁煜有什么来往,我实在怕他再对你做出什么来,两人独处一个晚上?这种让我心惊肉跳的事不要再发生,你也要懂得自爱。”母亲的话在此时忽然毫无预兆的闪过脑海,她惊了惊,猛然挣开丁煜的怀抱,正想说什么,却看到丁煜背着光的脸上依稀有什么东西,她又是一惊,下意识的伸过手去,丁煜想躲,却没躲开,触感粘乎乎的,她摊手在路灯下一看,鲜红色的。是血。“你怎么回事?”她大吃一惊,拉着他对着路灯光,右边脸上都是血,“你……。”“只是撞了一下,撞破了额头,没事了。”抓住抚上他脸的手,丁煜轻描淡写。“怎么撞的?”“开车路滑,不小心。”丁煜抓着头含糊其辞。“你自己开车回来的?”“嗯。”丁煜点头。暖风倒吸了口冷气,在公司时那个莫名的电话告诉她丁煜喝醉了,现在居然错着酒意冒着大雪从外地开车回来,简直不要命了,她有些发急,低叫道:“你疯了是不是?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不接我电话,我怕你误会。”丁煜也开始发急,瞪着她,“我想说只是随便喝喝酒,真的没什么,而且……。”“你闭嘴!”暖风伸手捂住他的嘴,道,“你跟谁喝酒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犯得着连夜开车回来,丁煜,你简直莫名其妙!万一你撞死了是谁的责任?”她口中在指责,却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下来。丁煜本来听她这么说有点火大,但看到她的泪却愣住了,火气硬是压了下去,低声下道道:“我当时没多想,暖风……。”他伸手过来又想抱她,却被暖风用力推开,他使了蛮力硬是抱住她,暖风挣了挣,他干脆托住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道:“你别挣了,我头晕。”暖风身体僵了僵,果真不再动,心里同时有一股疼痛的感觉涌上来,这次她知道这是什么。那叫心痛。她有些措手不及,手抵住丁煜的胸口,感觉他的心狂跳着,还有自己的。一切似乎乱了套。这样任他抱了一会儿,暖风轻推开他道:“去医院做下检查,万一有什么事。”丁煜摇头:“没什么事,而且去医院,明天马上会有人知道我酒后驾车。”“那怎么办?”丁煜还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的,我先回去睡一觉,第二天有事的话再去查,反正快天亮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腕上的手表。暖风看着他脸上的血,不太放心。“放心,我隔壁就住着医生,”丁煜看着暖风的表情,仍记得自己赶回来的目的,“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他低问着。而这样的问话,像极了情侣间吵架后和好时常说的话,如果是平时,暖风并不会理会,然而此时,从自己下楼来开始一切所发生的事情的太过出乎意料,现在的情况她不可能再冷着声音对丁煜说,你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生气之类的话,会显得自己太过矫情,所以她摇着头道:“不生气。”听她这么说,丁煜这才有些放心的样子,看看还在下的雪,道:“那我回去了,”却又拉着暖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暖风想到母亲,抽回手道:“你先回去,如果有事一定要上医院。”虽然知道她不会答应,丁煜仍是有点失望,不甘心的看看暖风,又趁她不注意时凑上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上,在暖风还没回过神时,笑着走了,走路时整个人都有点拐。暖风看他走远,直到拐过去再也看不到,才整个人靠在墙上,发现自己在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