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是个很悲伤的故事,”林梅脸上是略带惋惜的神情,郁西手里的白瓷勺掉在地上碎了,锐利的声音,刺穿郁西的心脏,她的瞳孔皱缩,那眸光,望向林梅,郁西的脸色在那个瞬间变得苍白。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装作这样若无其事,原来这么多年她活的这么好么,郁西不再说话只是一味的低着头吃着碗里的东西,傅检霖敏锐的觉察到郁西的情绪起伏,转过头凝视着她,看见郁西拿着筷子的右手,指骨一节节变得突出,是用力的形状。傅检霖再也陪不下去笑,哪怕今日是个十分重要的家庭聚会,“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得带着郁西先离开了,”他静静地看着郁西,“我们回家吧”,傅家大伯嘱咐了几句,傅检霖带着郁西快步向外走去,林梅安静的看着这个瘦削的女孩离去,后背的蝴蝶骨刺眼,他们回去的路上正是下班高峰期,路面堵的厉害,和他在一起,郁西已经习惯了沉默。或者说她本来就是沉默的,在他面前索性都懒得伪装,或者刻意把自己少有的善意表现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此刻,坐在车里,郁西闭着眼睛,本以为在他气场的压迫下会保留紧张,结果倦意涌来,疲惫不堪,不多时竟昏昏欲睡起来。奇怪的是,傅检霖今天并不显烦躁,心境反而出奇的温和平静,侧眸看向旁边的她,郁西靠着椅背,歪着头似是入了眠,头发滑落下来,遮住了眉眼,她的眼睛是典型的鹿眼,灵动到了极点,但是却总是没什么表情,就算是看向你的时候也总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好像没什么情绪波动,他从来没有见到她有什么情绪表现在脸上,擅长隐藏自己真实情绪实在令人喜欢不起来,她出来的时候依旧没说什么,他站在旁边清楚的听到了她厚重的鼻音,再看看她单薄的毛衣了然于心,都已经感冒了,但是就这么睡着了,若是感冒加重,诶.....。他探身拿起搁置在后座上的厚外套,盖在了她身上。似是感受到了暖意,郁西把脸又往他的衣服里缩了缩。鼻尖是冷淡的薄荷香气,忽然就清醒了,睁开眼睛,旁边的人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郁西揉眼睛,“谢谢”厚重的鼻音倒是让她冷淡的声音多了几分软糯,加上迷迷糊糊的表情,不似往日那般清冷,再看前方车辆,就算他再如何心平气和,也忍不住蹙了眉,“早知道换条路回去了,路况太堵,也不知道还要堵多久。 ”傅检霖淡淡开口,不知道是因为车里面太温暖还是鼻尖的薄荷香气四溢,昏昏沉沉的郁西又睡着了并且还做了一个梦。从噩梦中惊醒,郁西一抬眸,就是一双漆黑的眸子,郁西回过神来,她竟紧紧抓住了旁边的傅检霖的手。背上有汗沁出,手心里面也满是汗渍,她在傅检霖温和担忧的眸光里,看到了她湿润的眼角,郁西却颤抖着然后在他的注视下,一寸寸的松开手指……她松手,可是傅检霖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唇角分明在笑,但却让人觉得笑容很冷。他盯着她的眼睛,第一次看到了慌张,悲伤,绝望,难过,太过复杂的情绪,他握住的那手冰凉的好像千年寒冰,郁西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起自己失控的情绪,却不想她此刻的失落全部落到了他的眼底,他明明一贯的表情,傅检霖勾起唇角,浑身却散发出清冽的气质,左手搭放在方向盘上,就那么盯着她不放,手指悄无声息的握紧,然后松开。“做噩梦了?”她茫然的摇摇头,算是噩梦么,只是这些年会在梦里重复无数次的场景而已,被丢弃,追着喊那个女人,可是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不是梦,只是经历过的事实。他收回视线,不再说话,只是眼神里面多少有些不解和失望。傅检霖觉得郁西一定是有事瞒着自己,她这样的不信任实在伤人,车已经到了停车场,她下车,关门,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已经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了,只是她没看见车内的男人脸上似乎也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傅检霖伸手松安全带,他清楚的记得郁西醒来的那一瞬间,她抓着他的手,口中呼唤着“阿姨”,语气那么紧张,那么难过,也不知怎了,他心里竟刮起了寒风,刺骨的凉。他能够真切感受到她的伤心,这是重遇以来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了情绪波动,可见这个人对她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妈妈,她几乎没有对自己提起过妈妈。电梯里,傅检霖皱眉,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你还是不信我?郁西,我们是夫妻,你知道什么是夫妻么,”她却抿着唇,像是惶恐到了极点一般,“我没有不信你,”“那你告诉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郁西呜咽了一下,许久,才哭着说:“我今天看见你的大伯母对你的堂弟温情的模样,想起了我那早死的哥哥,要是他活着是不是也能受到这样的对待,可是他早死了。”傅检霖轻轻拍了拍郁西的发顶,把她抱进去自己的怀里,眼不自觉地弯了,郁西含泪哽咽道:“傅检霖,你知道么,有时候就算是想起来我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会觉得喘不过气来,那个人不喜欢我,她惧怕丢脸,把我藏在家里不许我出去。哥哥总会在晚上天黑的时候偷偷带我出去,他死之后,我就被那个人迫不及待的丢走了,我嫁给你之后总在想,你有一天会不会也不要我了。”傅检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一些刺痛,他伸手胡乱地擦了擦眼睛,“说过了是一辈子,我又怎么会不要你,我更怕你不要我啊,”“我只要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一天,哥哥让我以后跟着妈妈好好生活,可是不管我怎么求她,她都不要我了,我知道,只要看到我,就会想起哥哥,所以把我送走,我不怨她,在钟家的那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快要让我喘不过来气,但是熬着熬着也就过来了,逃离南方,我选择一个人到这里,遇见你是我人生最大的意外,”傅检霖凝视这女孩许久,才眯眼问道:“你到底还有多少的心事没有告诉我?”她似乎恍若未闻,低声说,“不是什么好事,不想说,”许久,却抿紧唇,倔强地不肯抬头。傅检霖的眉微微拧起,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有足够的耐心等着你和我说。”她不知道怎么了又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我怕你听完之后就不喜欢我了!”他思忖了一下,才道:“你如果总是这样有事不告诉我,我才真的会不喜欢你。”“傅检霖,你大伯母好像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是,大家都说她很好,”“.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