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我很庆幸,没有人发现我的反常,也好,本来我就应该孤独一人,义无反顾地将所有的悲苦、所有的情绪隐藏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将身体蜷缩起来,在没有阳光的地方静静地舔舐伤口。等到伤痛过去了,面对阳光的时候,我的皮毛又是崭新的。今年的大雪漫天纷飞,雪花落在鼻尖上,小小的一片瞬间残缺了形状,无奈地融化、消失。我疯狂地跑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有我一个人,脸上挂着不断涌出的泪水,疯狂地奔跑,没人注意我,没人关心我。我来到市中心自动贩卖机旁的那条巷子口,蹲下身去,缩在浓重的阴影里,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我后悔极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沈檬会花一个月的时间,给一个花心少爷织一条围巾,还傻傻地待在红豆家赖着不走,直到她教会我了,然后跑回家把自己关起来,不分白天黑夜地盯着毛线团发呆、傻笑。太不值了,劳动输出大于利益回报,我委屈死了,亏死了!我怎么就这么贱!凭什么把我一个月的青春浪费在他身上!我的心里止不住地抽痛,心底那片本来就不被爱灌溉的土壤,被突如其来的苦楚的肥料这么一浇,荒芜一片。在这个逼仄昏暗的角落里,我想了很多,虽然我对自己的未来不曾有过期待,可是如果我真的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的后半生会不会就这样痛苦无奈地过下去了?这样的人生我真的可以接受吗?“沈檬。”我一惊,把深埋在膝间的脸抬起来,那张有些忧郁又带着一丝淡淡无奈的脸映入我的眼帘,变成一张静止的照片。他忽然冲上来紧紧抱住我,单膝跪在我的身边,圈住我,像是要将我嵌入他的身体里一般用力。“你放开我!谁允许你抱我了!你以为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我歇斯底里地大声喊着,疯狂地在他的怀里挣扎,不停地将紧握的拳头砸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但是他不为所动,依旧固执霸道地抱住我,任凭我怎么挣扎都不放手。“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火。”他轻柔的话语里满是深深的自责,回响在我的耳边。“你凭什么跟我说对不起!你以为我沈檬会在乎你这种人对我说的话吗!你少自恋了!”我想推开他,他却更紧地抱住我。这时他突然放开我,将怀里那条丑丑的围巾的一端围在我的脖子上,另一端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抬起头来对我轻轻一笑:“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我有瞬间的恍惚,但是很快,我狠狠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站起来冲他吼:“我告诉你!这是别的男人送我的,我不想要,才把它扔给你!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看着我,不说话,眉眼间是未知的迷茫。这时,我也终于想通了,冷静下来,淡淡地对他说:“季凉川,我们取消婚约吧。”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我转身就跑。脸上像刮起了小型的风暴一样,冰冷的寒风风干了泪水。我掏出手机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同学有急事儿需要我赶过去,得到爸爸的允许后,我二话不说拦了辆车直奔红豆家。红豆推开门看见我的时候,吓了一跳,赶紧把我拉了进去。我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红豆还以为我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连连说道:“哎哟哎哟!你这是怎么了啊?大过年的,掉眼泪多不吉利!”“红豆,我跟季凉川解除婚约了!”我抹着眼泪说。红豆一愣,几秒钟后走进浴室里拿出了一条大浴巾扔给我,喊道:“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拿起浴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红豆,红豆快气疯了,跺着脚直骂我:“你们俩因为一条破围巾就闹别扭,有病是吧!”我抹干眼泪,气鼓鼓地瞪着她:“都怪你!撺掇我织什么破围巾!什么生死相随!都是狗屁!”这时,红豆不说话了,她坐在我边上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你刚刚说你看到他跟一个女孩的照片,他就发火了?那你哭什么?”我嚷嚷道:“他态度恶劣!还有,他对不起我一个月的青春!我亏了!这是一桩赔本生意!”红豆没说话,叹了口气,走进厨房开始给我煮饺子。过了好久,我擦干眼泪,决定从此把季凉川这个倒霉人物抛至回忆的垃圾场里,再也不去想他。我一步一步挪到厨房里,看着红豆煮饺子的娇小背影,顿时一阵感慨:“红豆,你太贤惠了。”红豆扭过身来看着我,严肃地说:“你真的打算解除婚约?那季董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可想好了,你这个决定一做,星海完了,你的实习岗位完了,你的名誉也完了。”我一愣,红豆说得确实有道理:“那我怎么办……”“你到底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不就冲你发一次火,至于吗?”红豆盯着我的眼睛看,我却不知为何,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原因了。过年这几天,季凉川给我打的电话全部被我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等到过年的气氛渐渐淡去,我犹豫着要不要找季董商量一下解除婚约的事情。但是,想起红豆的话,我还是忍着没有去,面对季董不容反抗的气势和那些我不能舍弃的条件,我还是退缩了。没想到,虽然我只窥见了这个社会的一角,却早已无能为力。过完年后一直有好几个月,季凉川再也没打电话过来,我也没有去找过他,找过季董。一夜之间,我和他们家好像切断了所有的联系,但庆幸的是,季董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因为贺总还是对我毕恭毕敬。在21层的这个类似于翔日律师事务所的分公司里,我渐渐熟悉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经常跟着出色的律师一起出庭,旁听他们审理案件。等到我逐渐熟悉这里的环境后,我才明白什么叫作被人踩在脚底下。如果真要解除婚约,我又要面临再度滚进求职大队里的生活,每天从这条马路狂奔到另外一条马路,害怕晚一秒钟,都会被别人抢走机会,然后跟着一帮市井小民也好,高素质人才也好,共同挤在小小的走廊里,就为了看一眼招聘人员的臭脸。我多么鄙视那帮任劳任怨到最后还舔着人家的皮鞋说谢谢的高才生,可是轮到自己身上,才发现我其实还不如那些人呢,最起码人家明白自尊该在什么时候拿出来炫耀,什么时候应该当屁放掉!我打电话向红豆哭诉,她说我不明事理;我又打电话向杜晓航哭诉,他说我不够成熟。我狠狠挂断他们的电话,郑重地告诉自己,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这婚必须结!但是,我要高高在上,以女王的姿态,等着季凉川好好表现!我把自己都快不能忍受的“贱民思想”转告给红豆的时候,红豆哭笑不得地说:“沈檬,我有的时候觉得你傻,有时候觉得你精,你就是个神经病,人格分裂的典型产物!”我心里乐翻了,我终于又找回了原来的我,红豆评价得太对了,神经病、人格分裂,这才是真正的我。我和杜晓航研究了一下毕业论文的大“编”程序,上网这儿抄点,那儿搜点,总算对付完了。忙碌,不停地忙碌,这样精神和思想才能同时麻痹,才能让我不再想起某个人。当我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逐渐摒弃那些回忆的时候,红豆打来一通电话,笑着让我立刻赶到她家去。于是,迎着春天的暖风,走在春雨里,我感觉自己像是个流浪的女侠,不去理会世俗的一切,坦然而又淡定。我暗自窃喜着,以为那些伤痛随着旧时光一并消磨了,那些颓靡的花朵会腐烂,那些倔强的爬山虎会放弃挣扎,那些沧桑的泥迹在墙上会一点点地剥落。但是,我错了。红豆将一个巨大的、精美的、吓人的、令我暗自惊喜却不敢表现出来的大礼物袋子扔到我的怀里,憋着笑对我说:“拿去!”我快哭了,扑过去对着红豆可爱的小脸蛋狠狠就是一口:“红豆,你对我太好了!”红豆厌恶地将我推到一边,不断地用袖子擦着被我亲过的地方,不满地道:“你该亲的不是我,是你老公!”我愣了半天,还在回味“老公”这个词,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出现在我的耳边了:“你说谁是我老公?”红豆哼哼鼻子道:“表面装傻的女人一般心里都美滋滋的,还不好意思承认。这是季凉川跟我说的原话,他就知道你会来这套,提前跟我说的。”“季凉川是谁?”我扔下礼物,一脸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慢慢品茶,一脸淡定。其实……一汪一汪的泉水汇合成了一条大瀑布,在我小小的心间瞬间倾斜,飞流直下三千尺。“不认识好啊,季凉川说了,沈檬要是不要就直接送给红豆小姐。”红豆美滋滋地抱着礼物袋子就要冲进卧室,我见状,一伸腿给她绊了个趔趄,从她怀里一把把礼物抢了过来:“谁说我不要!”我拆开精美的包装一看,里面是一只巨大的兔子,呆呆的小圆眼,可爱的三瓣嘴,毛茸茸的大耳朵,比起昂贵的首饰,我更喜欢这些简单可爱的娃娃。兔子的脑袋上还放着一张便笺,我打开一看,是季凉川的字:新年快乐。便笺底下打上了一行日期,是大年三十那天……原来,他也给我准备了一份礼物……“别憋着了,想乐就乐!”红豆用手肘顶了顶我的胳膊,一脸坏笑道。“谁乐了!”我羞红了脸,恶狠狠地说。打闹中,楼下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喇叭声,红豆跑过去看了一眼,冲我嚷嚷道:“宝马王子来接你了!”我心头顿时悄悄滋生一丝喜悦。他在楼下仰头看着我,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从容温和,笑容依旧。我几乎是被红豆推下楼的。刚看见他英俊潇洒的身影,红豆就一个箭步冲上了楼,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静谧的空气里只剩我和他。面前是季凉川露出熟悉的赖皮笑容:“妻,数月来可安好?”“……”“看来你很喜欢我的礼物。”我一愣,才发现大兔子正被我抱在怀里,在旁人看来应该算是死死地搂住。“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转身就想往回走。季凉川这个无耻的家伙一把揪住了我后背的内衣带,我瞬间就被他拉进了怀里。我急了,冲他大喊:“你怎么老跟我的内衣带过不去?”季凉川深情地看着我道:“这么长时间躲着我不见,你就不怕我想你?”“季凉川,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还可以。”他没心没肺地一笑,一把将我拉进了车里。重返“狼穴”后,我单手托腮,佯装欣赏车窗外无比灿烂的春光。“沈檬,你真的要和我解除婚约吗?”他的声音带着少有的郑重,听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我转过头,仔细打量着数月未见的他,他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模样,笑容似淡淡的春风。“不。”“这么说,那天你说的果然是气话?”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喜悦,然而只是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季凉川,我这个人不喜欢卖关子,直接告诉你好了,我不想再去看人脸色找工作,你爸给我的工作岗位,从各方面考虑,都很适合我。”他不再说话,笑容僵在唇边。只是不知为何,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并不好受。他沉默了许久,又说:“爸妈让咱俩过去,商量婚礼的事儿。”“哦。”我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后,彼此之间的沉默突然被时光拉得很长,很长。我来到季家的时候,又是秀云开的门。一看见季凉川,她立刻容光焕发地迎上来:“少爷,你回来啦!”“嗯。”季凉川的淡然让秀云一愣,但她没再开口,因为她看见了尾随其后的我。季董和季阿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冷一热地看着我,我和季凉川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凉川,你和沈檬的婚礼在今年6月26日举行。”季董一字一句地说道。“檬檬,还有三个多月你就要成为凉川的新娘了,是不是很紧张啊?”季阿姨在对面笑盈盈地说。“呵呵——”我只能赔笑。“还有,婚礼在东行海岸那边举行,到时候各大企业的老板都会来。”季董说。季凉川仿佛没听见一样,伸手唤着站在不远处的秀云,秀云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低头小声问:“少爷,有什么吩咐?”“秀云,你今天擦的香水是什么?我闻不出来。”该死的季凉川,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问这个!秀云的脸立刻变得跟火烧云一样红:“我……我哪有擦香水啊……”忍住!我不能激动,对于季凉川的个性我早已经摸透了。“凉川,你好像对我的安排不太满意。”季董面色一沉,冷冷说道。“哎呀,老头子,儿子又没说不同意!凉川,赶紧跟你爸表个态,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季阿姨立刻打圆场。“我哪敢说不合适,一切随您。”季凉川笑道。季董紧紧抿了抿唇,分明想发火,却又忍住了:“沈檬,你和凉川这两天就去拍婚纱照。”“用不着这么着急吧,毕竟还有三个月呢……”季阿姨话说到一半,就被季董冷冷的眼光堵得咽下去了。“就这么定了,别的事情回来再说。”季董说完,立刻转身上楼。气氛沉闷了一会儿,季凉川一直忙着观察秀云,一句话不说,直到秀云脸红得实在忍不住了,落荒而逃。“儿子……你还是放不下吗?”季阿姨说的话,我隐隐觉得有些头绪,但是只能装傻,我有什么资格询问呢?这时,季凉川回过头来深深看了我一眼,我一愣,立刻扭过头去,捂住微微泛红的脸颊,一时间不知所措,他又开始勾引人了!“沈檬,明天跟我拍结婚照去。”季凉川说。我噘噘嘴,点了点头。季阿姨心疼地看了一眼儿子,也不再说话。第二天,老张早早地就开着宾利来到我家门口等着我,我鬼上身了一样,刻意选了一条纯白的棉纱裙,穿着黑色的棉线袜子,上车后发现季凉川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格子衫和一条牛仔裤,坐在后座上,看见我的时候打量了我半天。一直到车子发动以后,他才说:“原来你比秀云还要漂亮,以前我都没发现。”“……”我贴着门坐下,尽量离他远一些,眼神不自觉地不敢看向他。季凉川明显向我这边靠了过来,语气似笑非笑:“你最近看我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脸红,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喜欢上我了吗?”我笑嘻嘻地扭过头问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自恋?”他倒是很严肃:“除了你以外就没有了,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又扭过头去,冲前面大喊:“老张!开快点!”我们刚走进婚纱摄影店,就有两个漂亮的女服务员迎上前来,笑容可掬:“二位可真是金童玉女啊!”“就是就是,新娘新郎请坐。”服务员殷勤地把一个个大本小本放在小方桌上,不厌其烦地介绍各种新上市的欧式套装礼服。“小姐,您看看这款,纯白纱制的系列套装,您和您的爱人穿上一定非常适合。”我将本子转过来一看,模特身着纯白纱制抹胸短裙,没有古典婚纱的雍容华贵,及膝的蕾丝边正好显出新娘的清新靓丽,腰上还别一条镶钻的细碎流苏,像钻石汇成的溪流;而新郎的西服领子上印着古典蝴蝶花纹,金丝绣制,很是华贵。不自觉地,我就把季凉川对号入座,而后一惊,羞红了脸,没想到季凉川穿白色西服是这样英俊。“好,就要这个。”季凉川笑道。我一惊,扭头看他,他拍拍我的手假惺惺地问:“要不要多选几套放家里?”我扭头问他:“放家里有什么用?”“以后你要是心血来潮了,咱们再结一次。”“……”两名服务员乐坏了,抿着嘴说道:“两位感情真好,连我们都羡慕得想赶紧嫁人了。”“是啊,小姐,您的老公真是又帅又宠您。”我浑身一阵发寒,连忙站起来说道:“服务员,我们可以去拍照了。”服务员憋着笑,将我们俩引进了化妆室里。收拾完毕,我们俩身穿那套纯白欧式礼服走了出来。季凉川刚从试衣间里出来的时候,我和在场的女性全傻了眼,他身姿挺拔,浑身仿佛散发着璀璨的钻石光芒,在我的心上悄悄一击。摄影间里,戴着帽子的摄影师正让我们站在幕布前,按照他的提示摆姿势:“新郎,紧紧搂着新娘。”季凉川在我耳边小声问我:“我可搂了,你别介意。”我无奈,小声问季凉川:“你哪次搂我经过我同意了?”他特别正经地看着我道:“那我真搂了?紧紧搂着,会碰到你的腰。”我快被他气晕了,平常他总是冷不丁地把我拥进怀里,从来没问过我,现在好了,来真的了就开始在这儿装正经!“你到底搂不搂?快点儿行不行?”摄影师向我们俩投来疑惑的目光,季凉川立刻解释:“不好意思,她有点兴奋。”不能跟他计较,不过就是拍几张照片而已,才一会儿的工夫,眨眼就过去了,忍!“新娘再靠近点。”“……”“新娘把手搭在新郎的肩上……自然点,我说你别掐他啊!”“……”“新娘笑容甜美点好不好?”“……”“我说新娘啊!你是不是被逼婚啊!”“……”临近毕业,季凉川那些心理系的同学一起吃散伙饭,我自然而然被当作他们口中的大嫂被叫了过去,因为季凉川在宿舍里排行老大。在一家简单的小酒楼里,我和季凉川牵着手走进了包间,推门一看,一帮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立刻闹腾起来,其中一个留着一撇小胡子的矮个男生一阵惊呼:“老大!沈檬真是咱们大嫂?”“不然还是六嫂?”季凉川笑着把我拉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只见那个男生立刻红了脸,旁边的几个男生也开始叫嚣。“老大,我做证,原来老六电脑里收藏过大嫂的照片!”“对对!我也看见过!老大不能放过老六啊!”“别着急,他跑不了。”季凉川淡淡一笑,抿了一口酒。对面的几个男生纷纷向我做自我介绍,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个老六本名叫于小旭,貌似曾经暗恋过我,我淡淡一笑以示礼貌。席间,一个面色冷峻的人一直在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我,他语气清冷地介绍自己,名叫薛凯。“大嫂,您可是S大的传奇人物啊,怎么就选了我们老大当相公?”于小旭问道。我顿时语塞。本来依我的性子,张口就来句政治联姻,保证底下的人没人再敢说什么,但是,季凉川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个,你们老大……挺好。”天晓得,我说出这个“挺好”要经过多么激烈的思想斗争。“嘿嘿,老大,慧心美女怎么办啊?有一阵你跟她可是如胶似漆的。”另一个平头男生说道。“过眼云烟,何必再提。”季凉川淡淡地回道。“哈哈,大嫂,老大是彻底被你收服了啊,自从你跟我们老大好上之后,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在老大身边消失了。”另一个男生说着。“你们老大到底跟多少个女人有过来往?”我大胆询问。“大嫂,你等等,我去找服务员拿个计算器来!”排行老五的那个人说道。“老五,你介不介意我明天去找你的女朋友聊聊天?”季凉川笑着说。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老五立刻重新坐稳,一脸歉意地说道:“老大,我错了,你千万别招惹我女朋友,不然我们俩之间的海誓山盟全毁于一旦了。”看来季凉川前科累累啊!“大嫂,你们俩这进展真是神速,毕业就结婚,该不会是奉子成婚吧?哈哈!”于小旭大笑着说。“没呢,我们是真心相爱!”我甜甜一笑,娇媚地倚在季凉川的肩上。季凉川身子一僵,马上假惺惺地搂着我的肩,笑道:“夫人所言极是。”“……”小小的房间里顿时一片哄笑。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变得比以前更加不害臊了,季凉川更是略胜一筹。不经意间,竟然发现那个叫薛凯的人还在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我,目光中似乎略带怀疑和仇视,我立刻转移视线,专心吃饭。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吃了好长时间,在这期间,都是他们在问我和季凉川之间的点点滴滴,我们俩回答得天衣无缝,几乎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们,没有任何人表示怀疑。一顿饭下来,那帮男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我被吵得有点头痛,便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对面的男厕里传出一个男人的惊吼声,我仔细一听,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一直盯着我的薛凯。“你到底什么意思!”“就是你听到的、看到的意思。”是季凉川?“也就是说你不想再等下去了?或许你们之间还有误会。”“我们之间最大的误会就是我们的相遇。”“……”“薛凯,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喜欢她,是我对不起你。她要是回来的话,请你一定好好珍惜她,给她幸福。”“我……凉川,你真的喜欢上沈檬了吗?”我猛地绷紧了身子,一颗心悬着。许久,季凉川无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婚礼请柬写好后,一份份都发送出去了。婚礼前一个月,我和季凉川带着身份证去民政局正式签了各自的名字,登记了结婚。没有任何犹豫,带着些许对生活的嘲笑和鄙视,我签下了自己有生以来也许是最有意义的一个名。当名字留在纯白的纸张上时,我的心突然平静了,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受到了法律保护,从此以后,我们两个人是法定的婚姻关系。曾经的空白处签上姓名之后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来,我们只认识了一年。婚礼前,季阿姨带着浓浓的笑意将我和季凉川拉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问我们:“你们看看要去哪里度蜜月?”我的脑子“嗡”的一下,神经全部错乱了,我怎么就忘了结了婚还要度蜜月呢?“檬檬,你看你想去哪儿?国内还是国外?”“妈,公司最近要接待一个很重要的客户,我抽不出太多时间。”对了,这位少爷平时还要帮着季董管理公司,需要经常出差或是负责重要项目。“哎呀!是工作重要还是老婆重要啊!檬檬,你说你想去哪儿,别理他!”我故意跟他唱反调,张口就说:“国外,时间越长越好。”季凉川扭过头来冲我邪恶地笑,我明白他的意思,又回给他一个“天真”的笑容。“好啊,你看看你想去哪儿?泰国?欧美?日本还是韩国?没事儿,全程费用都由你老公包了!”季阿姨笑着说。我抬起眼皮,张口就想说全去,但是实在不好在准婆婆面前这么放肆,于是淡淡地道:“日本吧。”6月26日。红豆作为伴娘,一大早就开始在我身边像只无头苍蝇忙活着。她穿着一件银粉色的古典旗袍,绾上高高的发髻,别了一枚火红色的凤蝶卡子,女人味十足。家里的女佣们更是忙坏了,里里外外都是人,爸爸也在书房里半喜半忧地来回踱步。“沈檬,嫁人真好,更何况是嫁入豪门!”红豆一边理着我的头发一边兴高采烈地说。“还好吧。”自从上次偶然听到季凉川和薛凯的对话,我心里总像被什么堵着一般。原来,过去真的有那么一个女孩,是季凉川真心喜欢的,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而是被他看作情侣,看作另一半的。也许就是那张相片里的女孩,也许高中时的他们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恋爱。只是,我无权过问,谁让我们都是逢场作戏呢?我们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只有利益没有爱情的交易。季凉川的车子在早上九点准时到了家里,一帮人吵吵闹闹,一下子全部拥了进来,包括于小旭和薛凯等人。薛凯再看见我的时候,只是礼貌地点头示意,不再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我。在季凉川用肉麻的甜言蜜语把我从卧室里恶心出来的时候,我被于小旭那个鬼头鬼脑的调皮男生猛地一推,整个人都扑在了季凉川的身上,我顿觉羞怒,立刻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季凉川却还是那副满脸堆笑、云淡风轻的模样。挂着彩球的婚车缓缓开往东行海岸,依照季董的意思,我们的婚礼要在那里举行,然后在临海的别墅开个婚宴派对,之后我和季凉川要住在季董安排好的小别墅里。他还特意把秀云和几个跟季凉川要好的小美妞调到我们的新房里入住,一切的一切都是季董安排好的,就像我和季凉川注定相识的命运一样。远远地,我就看见湛蓝的、透着水晶光芒的海浪卷着细碎流苏般的光芒袭来,金黄色的沙滩上有淡淡浅浅的脚印,海岸线那边立着拱形的花门,上面依旧挂着五彩缤纷的彩球,喜气洋洋中不失西式婚礼的淡雅。沙滩边上摆放了野餐长桌,上面铺了精美的淡紫色丝绸桌布,白色蜡烛和巨大的果盘边上放着一瓶瓶高级红酒和一排排水晶高脚杯。各大企业的老板和重要客户陆续到场,一下车就跟季董和季阿姨寒暄。这时,红豆一脸无奈地从远处走过来看着我说:“我给杜晓航打过电话了,他说他有事情来不了……”我心里顿时一阵酸楚,只怕这场婚礼,他不来才是正确的选择。我怎么能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走向那个神圣的殿堂,对别的男人说我愿意一生一世爱你?这太过残忍,不仅仅是对他。热闹的气氛充满整个海滩,我挽着季凉川的胳膊从这个大老板问候到那个大老板,穿金戴银的贵妇人、气度不凡的贵公子等一一含笑为我们祝福。趁季凉川和季董同一些大老板聊天时,薛凯举着一杯红酒朝我走了过来,平静的面容和季凉川的淡漠有着相似之处,那是委婉的疏离。“沈檬。”“你好。”他对我没有好感,我对他亦是。“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薛凯犹豫着,吞吞吐吐。我清冷地一笑,对他说:“你们那天在厕所里的谈话我无意中听见了。”他的眉毛猛然一皱,捏住杯底的手指顿时变得僵硬:“你……不要太在意,也许凉川他对你还是……”我抿了口酒,笑道:“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演戏给外人看、给父母看。”他不再说话,嘴角僵硬地向上弯了弯,转身离去。当我挽着爸爸的胳膊缓缓地走上红色的地毯时,季凉川身着一袭白色西服平静地望着我。我看着他,慢慢走到红地毯的另一端,四周是喧嚣的热闹,红豆在一旁用羡慕的眼光望着我,眼底似乎泛着点点泪光。当我的手被爸爸牵起交到季凉川温暖的掌心时,我看见了爸爸眼里的泪水,他有些为难地朝我微笑着,对季凉川说道:“凉川,我把女儿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请您放心。”季凉川轻轻握住我的手,把我带到了牧师的面前。我看着他的眉眼,依旧似水墨画中的人物,淡雅而清宁。当慈祥的牧师在我和季凉川的面前念着那些神圣的致辞时,我依旧挽着季凉川,和他一样保持着幸福的笑容。我们互相交换了戒指,他白皙的手指带着薄凉的温度轻轻滑过我的无名指,一颗钻石就这样被“绑”在那里。我愿意她(他)成为我的妻子(丈夫),从今天起,无论是好是坏、富裕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这是婚姻的誓言,把对方当作不可替代、白头偕老的伴侣,一辈子不离不弃,至死不渝。当他微微倾身欲吻上我的唇时,我竟然慌了阵脚,死死地抓住他的臂弯,忘记了怎样呼吸,心慌袭遍全身。我微微颤抖着,顷刻间,世界安静下来了,众人祝福的眼光向我们投来,带着隐隐的躁动和不安,我呆呆地看着他从容的脸,瞬间全身紧绷。我第一次和他接吻的时候,是带着沉沦的醉意,迷乱地感受着他唇上薄薄的凉意。当他的唇伴着浅淡的呼吸将要再次贴上来的时候,一声惊呼震惊全场:“沈檬!我不许你结婚!”全场静了两秒钟,季凉川的眼神从我身边渐渐远离,目光中的温润变为刺骨的凉意。我立刻清醒过来,回头去看,没想到杜晓航竟然顶着微红的双眼站在红地毯的另一端,用凄楚的目光看着我。“沈檬!我知道你根本不爱他!我不许你这样委屈自己!”我愣住,傻傻地看着杜晓航,看着他像站在很远很远的天边一样,用最悲凄的语气,呼喊着我的名字。这时,只见季董使了个眼色,几个警卫立刻将杜晓航包围起来。我突然一阵心惊,猛地大喊:“笨蛋!小肚子,你快离开!”警卫竟然粗鲁地制住杜晓航,近乎是要将他拖走。杜晓航拼命地挣扎着,对着同样遥远的我大喊:“他不会给你幸福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给你真正的爱情!你为什么就是不懂!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真正的爱情……我的心似巨大的潮落,轰然落下一千丈的潮水,剩下的竟然只是刻着沧桑的岩石。泪水带着苦涩的酸意涌出眼眶,我远远地看着杜晓航,他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模样仿佛近在眼前,在最纯真的年代里,他就懂得了爱,并且把最好的那份爱留给了我。警卫一边拉着他,一边粗暴地吼道:“赶紧滚出去!这里容不得外人来捣乱!”“沈檬!你给我过来!他根本不爱你!”我再也受不了那些警卫粗鲁的动作,大吼一声就要冲过去。这时,季凉川却生生拉住了我。我愣了一下,扭过头看他,他的面色竟然又是那似曾相识的冰冷,和那天一样令人心生寒意。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了解眼前这个人,看似亲和友善,实则倨傲冷漠。他死死地盯着我,淡淡地对我说:“季太太,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我猜不透他,一直都是这样,面对他的忽冷忽热,我是那么无助。“你放开我,他是我朋友,我不许你们这样对他。”我坚定地说道。他闻言轻轻一笑,却没有理会我,而是将我一步一步拉到了杜晓航的面前。杜晓航愤怒和绝望的脸庞在我的眼中渐渐清晰。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季董也不再有任何言语。红豆哀伤地看着我和杜晓航。“季凉川!你放开她!”杜晓航几乎是吼出来的。“杜先生,沈小姐是我的太太,我为什么要放开她?”季凉川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不容反抗的冷漠。“你不能给她幸福,所以……”杜晓航收住还没说完的话,眼神变得呆滞起来,这一刻,我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下来,我像被投入深海一样,难以呼吸,只能让自己沉沦。我眼前的世界只剩下季凉川好看的眉毛和微乱的头发,他的唇坚定地贴上了我的唇,有些凉意,逐渐变得火热,纠缠着我的呼吸。直到他的舌尖有些暧昧地轻轻滑过我的舌尖时,我才猛然惊醒,一把推开他。当我再转过头去看向杜晓航时,他已经放弃挣扎,时光在他眼中静止了一般,让他变得冷静。他冷冷一笑,一把甩开身边的警卫,猛然间转身跑开,只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小肚子!小肚子!”我大喊,任凭季凉川有力的大手紧紧抓着我,直到累了、倦了。季董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冰冷的声音传来:“沈檬,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不愧是父子,话语同样冰冷。我知道今天是重要的场合,不能再失态,逐渐恢复理智,坦然面对在场的人向我们投来的好奇目光。于小旭已经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薛凯却仍旧一副平静的模样。“不好意思,请继续。”季董淡淡地说,大家纷纷拿起酒杯,虚伪地含笑致敬。一直到晚上十点,东行海岸边的豪门盛宴才渐渐接近尾声,所有人都在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再也没有人敢提起早上的那一幕。我一直保持着微笑,陪同季凉川从第一桌敬酒到最后一桌,一直到婚礼结束,我们被老张开着车子送到季董早就安排好的新婚别墅里。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下了车,老张却对我们说:“少爷、少奶奶,明天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行程?刚嫁过来怎么就有了行程?我还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呢。“什么行程?”季凉川也好奇道。“夫人说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飞往日本,让少爷和少奶奶度蜜月。”我是彻底无奈了。虽然了解季阿姨的一片苦心,但是这未免也太快了,我已经累得快直不起身子来了,谁想到明天就要出国了。这时,从后面又来了一辆车,仔细一看还是季家的。车子在我们身旁停了下来,没等司机开门,季阿姨就自己从后座下来了,她看见我就一把抓住,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檬檬啊,你终于嫁给我们家凉川了,我有好东西要给你。”“什么好东西?”季阿姨二话不说,拉着我和季凉川就进了别墅。眼前的富丽堂皇竟然一点儿不亚于季董他们住的别墅,不愧是豪门,连我这种见惯了的人都叹为观止。“妈,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季凉川问道。“哎呀,你别管!这是女人之间的事儿,你自己该干吗干吗去!”季凉川无奈地笑了笑,转身上了楼。确认季凉川关好房门以后,季阿姨笑嘻嘻地拉我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从手包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我。“这是什么?”我好奇地接了过去,打开一看,立刻感觉一阵眩晕,实在太无奈了!!!竟然是一套情趣内衣!“妈,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有点吃惊,不满地喊道。季阿姨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还能是什么意思啊!今晚可是你跟凉川的新婚之夜啊,好好把握!”我傻了。新婚之夜?我跟季凉川?“哈哈!我走了,不耽误你们俩的时间了!还有,你们俩的护照、身份证等重要证件都在卧室里,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千万别忘了啊!”季阿姨一脸诡异地笑着。我支支吾吾道:“那个……度蜜月是不是太快了?”“不快不快!不然明天到国外再洞房也挺浪漫的,不是吗!”我和季凉川的“洞房之夜”绝对是在国内!日月为证,天地为鉴!季阿姨带着坏坏的笑容风风火火地走出门,我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紧张得全身颤抖,新婚之夜……我上楼推开卧室的门,只见季凉川安静地坐在床上双手撑着额头,看起来很是疲惫,听到我的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他含着笑意问道。我竟然真拎着那样东西上来了!我一紧张,慌忙把袋子放到身后,一个劲儿地摇头:“没……没什么!那个……秀云她们怎么没在?”“等咱俩从日本回来,她们就过来了。”季凉川站了起来,带着坏坏的笑容向我走了过来。看着淡淡的橙色灯光下向我越来越靠近的他,我竟然开始一步一步地向后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你背后到底藏了什么?”季凉川终于在我的面前停下,背对着灯光,让我恍惚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没……没……”我一慌,准备从他身边溜走,季凉川却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我急得直跺脚,要是真被他看见了,我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哎呀!真没什么!”他淡淡一笑,握住我的手腕,竟然把我按到了墙上,身体紧紧贴着我。此刻,我内心那种莫名的心慌更加清晰,我抬头看着他的脸,近在咫尺,俊秀清雅的双目带着深情,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浑身都软了下来,只好静静地看着他。这时,季凉川嘴角微微一扬,一把抢过了我手里的袋子。该死的,我中了他的美男计!等我再想抢回袋子时已经晚了,季凉川一打开袋子就转过头来,用极猥琐的笑容看着我说:“你就这么着急?”“那是你妈给我的!”我急忙辩解道。“哦?那你的意思呢?今晚可是咱俩的洞房花烛夜。”他继续猥琐地看着我,呼在我耳边的气息让我浑身一震。“你想得美!季凉川!我才不会跟你……那个什么呢……”我顿时羞红了脸,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季凉川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我说:“咱俩不是早就已经那个什么了吗?”我仰起头来,倔强地看着他:“那次那个什么都不算!我喝多了!”他笑道:“那你今晚还准备跟我那个什么吗?”我毫不犹豫地赏给他两个字:“做梦!”“那你什么时候准备跟我那个什么?”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面颊一热,吼道:“你这辈子都甭想!我要跟你分居!”他叹了口气道:“结婚第一天就闹分居啊,那好吧,我去洗澡,你来吗?”“你为什么这么好色!”季凉川不理我,轻轻一笑,径自走向了洗手间。不一会儿,哗哗的流水声从里面传了过来,我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坐在书桌边上,我心里有了个主意。我皱起眉头,从抽屉里掏出纸和笔,开始唰唰地写起来。第一条:沈檬和季凉川虽是合法夫妻,但是在双方磨合期内,不允许发生任何身体接触。第二条:在用人们不在期间,所有家务都应该由丈夫包办。第三条:身为丈夫的季凉川不得在婚后觊觎任何女性,包括女佣秀云在内。第四条:季凉川不得按照中国传统的男尊女卑观念对沈檬有诸多要求。第五条:身为丈夫的季凉川应给予妻子沈檬更多的关怀和照顾,以维持夫妻之间和睦的关系。我越写越高兴,正得意着,季凉川的声音从洗手间传了过来:“季太太,帮我把内裤拿来。”我趴在桌子上愣了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回响着“季太太”三个字。“季太太,你睡着了吗?”季凉川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笑意。我恼羞成怒,大喊道:“你自己来拿!”“我不想光着身子出去,让你占我便宜。”我愤愤地走过去开始翻箱倒柜,我和季凉川的日常用品早就被拿过来了,一打开衣柜,熟悉的GUCCI香水味扑面而来,所有的衣物都被折叠得整整齐齐。我随手拿了一条男式内裤,艰难地挪到洗手间的大门那里,单手从门缝把内裤递了过去:“给!”“我够不到。”该死的!我又把胳膊伸进去了一点,却还是听到季凉川不怀好意的声音:“还是够不到。”手指一抖,我大喊:“你出来自己拿!我保证不看你!”季凉川呵呵一笑,又说:“不要,你进来。”我猛地闭上眼睛,豁出去了!把大门一推,我拿着内裤就往前走,等到脚尖碰到浴缸的时候才停下来:“拿走!以后洗澡别再忘了!”这时,手腕被他紧紧抓住,我吃了一惊,却不敢睁开眼睛,那股力量把我整个人都往前拉了过去,我连人带内裤翻进了浴缸里,从脖子到脚踝全被水浸没了。我扑腾了半天,终于睁开眼睛,怒不可遏地瞪着把我抱在怀里的季凉川:“季凉川!你要干吗!”湿润的发丝性感地贴在他的额头上,他眼神极其魅惑地看着我说道:“调戏你。”“死变态!你放开我!”我愣了两秒,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洗?”他的唇贴在我的耳垂上,轻轻地摩擦着。我推开他大骂:“流氓!”“呵呵,不逗你了,再帮我拿一条吧,这条湿了。”他一本正经地推开我。“哼!”我赶紧从他怀里爬了出来,浑身透湿地准备冲出去,可是刚到门口就被季凉川叫住了:“等会儿。”我一回头,季凉川把一块大浴巾扔到了我的脑袋上,正好遮住了我的眼睛:“赶紧擦擦,会感冒的,一会儿换你洗。”“装模作样!”我怒吼一声冲了出去,又跑到衣柜拿了一条内裤快速跑回去扔给了他。我重新坐在桌子前,脑子里乱成一团,恼怒地拽下脑袋上的浴巾乱擦起来。过了一会儿,季凉川穿着浴袍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笑着对我说:“去洗吧。”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却不想季凉川那个流氓又抓住了我的手腕。“这回又要干吗?”“你忘了拿换洗的衣服,是成心在给我制造机会?”他为什么永远都那么猥琐!我动作一顿,草草拿了两件衣服就闪进了洗手间,紧紧地锁上了门。我静静地躺在浴缸里,心跳和呼吸又变得紊乱,没想到,以后我的日子都要这么提心吊胆地过,季凉川这个流氓!当我穿好浴衣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季凉川含笑坐在床头对我说了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让我顿时愣在了原地。“我们开始吧。”我惊慌地向后退了五步,抓住衣服的领子怒喊:“我不要!”季凉川“扑哧”一声笑道:“你明天不去了?”见我一脸迷茫,他又说道:“我说我们开始收拾明天去度蜜月的行李吧。”流氓!季凉川拿出两个大行李箱放在地上,对我说:“你一个我一个,把明天要带的东西都装进去吧。”“哦……”晚上十一点,我和季凉川在卧室里收拾蜜月旅行的行李,从牙刷毛巾到鞋子衣服,能装的几乎都塞了进去。淡淡的温馨在心底悄然生出,我们真的像夫妻一样收拾着一起拥有的东西,一件一件装进行李,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明天的旅行。收拾了一个多小时,箱子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季凉川说:“带把雨伞,日本经常有阵雨。”“哦。”“还有,虽然日本现在也是夏天,但是变天的时候会很冷,多带点长袖衣,我看你一件也没带。”他收拾东西的手并未停下来。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股暖流在小小的胸腔里翻涌,没想到他收拾东西的时候还这么关注我。想着,我不自觉地感到脸上一阵发烫,于是轻轻应了一声:“嗯。”季凉川的动作顿了顿,他瞟了一眼我的行李,淡淡一笑道:“没想到季太太崇尚自由主义。”我被他的话弄傻了,我的确是向往自由的女性,可是季凉川又看见什么了?“你又怎么知道了?”“你的衣服50%都是绿色的,喜欢绿色的人潜意识里是喜爱大自然那种清新与自由的生活的,人类所有的表象都来源于潜意识。”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那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不禁一阵好奇,问道。季凉川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凑过来在我耳边说:“不告诉你。”我的脸烧得厉害,只好飞快地别过头继续收拾东西。“我们去趟超市吧。”他站了起来。我一愣,这大半夜的……“你有东西要买?”“给你买。”不容我多想,季凉川拉着我匆匆出了门。初夏的夜晚,星星如璀璨的钻石一样在如黑色丝绒的夜幕上闪闪发光。有人曾说,星星发出的光芒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照射到地球上,当我们看到光芒的时候,它早已经孤独地穿越了宇宙,却是跨过几亿光年才来到这个世界上。晚风轻轻拂面而过,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几乎都没了,点点橘色的路灯映在路面上,黑黑斜斜的影子是我和季凉川的,两个影子间没有一丝间隙,因为他正牵着我的手。那天,雨雾蒙蒙,冰凉湿润的空气柔和地覆盖在面颊上,季凉川也是这样轻轻握住我的四指,大拇指扣在手背上,带着我向前走,好像那一刻,我们会义无反顾地一直这样走下去。忽冷,像雨后一丝冰凉的微风;忽热,像日出前一缕明媚的阳光。原来,这种心情,叫作暧昧。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里还亮着白晃晃的灯光,季凉川牵着我走进去道:“泡面、饼干、零食……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你就拿。”我眨了眨眼睛:“这些也要带?”“当然了,如果你吃不惯国外的东西,至少不会饿肚子。不过,冰激凌就别买了,存不住,呵呵。”他一边帮我挑着零食一边说道。“季凉川,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盯着他温柔的双眼,我不自觉地又问了这个问题。他皱了皱眉:“怎么一来超市就问我这个问题?我本来就是体贴的家用型好男人。”“屁!”“呵呵。”季凉川推了辆购物车跟着我从这儿转悠到那儿,饼干、泡面、薯片、牛奶等买了不少,我美滋滋地将一袋袋零食往后一扔,就扔到了车里,心中的充实感让我变得像小女人一样。这时,旁边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挽着她老公从我们身边经过,女人冲我甜甜一笑道:“小姐,你老公真帅。”我含笑点了点头。“喂喂,你老公也不差好不好,要不然我们的宝宝哪能这么可爱!”男人像吃醋一般笑着对女人说,于是女人幸福地看着怀里的小婴儿,倚着男人的肩头走远了,好幸福的一家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愣了许久,关于女人的人生观问题,我跟红豆曾经展开过激烈的讨论。我一度以为,拼命地挥霍青春,拼命地得到男人的宠爱,这就是女人的幸福。可是,红豆却总是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女人的幸福是在自己的家庭中,和心爱的人组建家庭,之后再生个可爱的宝宝,长大后,孩子围在自己的身边转圈圈,伸手拽着爸爸妈妈的衣服,要这个玩具要那个糖果,这才是女人的幸福。对此,我曾不屑一顾,但是,如今看见那个女人脸上幸福的笑容,我或许真的能了解了。“羡慕的话,我们也生一个吧。”季凉川浅笑着说。我立刻羞红了脸:“谁跟你生!你自己生去!”季凉川微笑不语,我跟着他慢悠悠地向前走着,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季凉川,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他思索了一会儿,又瞟了我一眼笑道:“懂事、成熟、听话……基本上跟你不同的类型我都喜欢。”我斜睨他,噘噘嘴:“你已经娶了我,怎么办?”“所以说我们还是得赶紧生孩子,免得我休了你。”他又露出猥琐的笑容了。“烦人!”我们拎着超市的大袋子再回到家的时候,竟然已经一点了。打开客厅的灯时,我才发现原来季凉川送给我的那只大兔子也被拿了过来,放在了沙发的角落里。“不如这样吧,我们把兔子当成我们的孩子吧,季太太你要不要给孩子起个名字?”季凉川也看见了那只大兔子,说道。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孩子对于我来说,太过遥不可及,我翻了翻白眼,张口就说:“阿呆!”季凉川一愣,随即淡笑:“你这个当妈的真狠心。好吧,阿呆,爸爸妈妈明天要去日本了,你要好好看家。”好奇怪,太奇怪了,明明是季凉川一个幼稚无聊的玩笑,为什么我心里像有股暗流在激荡涌动?“幼稚!”我跑上楼,开始将零食一袋一袋地装进行李箱。不一会儿,季凉川抱着阿呆也上来和我一起收拾。等所有行李收拾好,护照、身份证、老张兑换好的日币都准备妥当后,我终于疲惫地倒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恍恍惚惚,我趴着趴着就睡着了,半醒半梦之间,朦胧的橙色灯光暗去,房间里只有月亮清雅的光芒,伴着夏日丝丝的微风,让我的心感觉异常甜蜜。从小到大我都有个坏毛病——累了的时候,一倒在床上就会睡着,然后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到深夜,总是因为着凉或者呼吸困难而醒来。就像现在,我一累,倒头就睡。身边软绵绵的床下陷了一点,仅存的意识告诉我,季大色狼已经过来了。怎么办,我好困,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来,但是又不能让他占了便宜。正紧张着,季凉川温暖的双手扶住了我的肩膀。我的心“咯噔”一下,实在没力气挣扎了,由他去吧!而此时,我却听见柔和的声音从枕边传来:“别趴着睡觉,对心脏不好。”我被他这句话惊醒,召回了所有的意识。曾经,在无数个静谧的夜晚里,薄如蝉翼的纱帘伴着晚风在窗子前起起落落。每当累了的时候,我趴在床上,总是忘了盖被子,胸口压得疼了,呼吸困难了,却懒得翻身。每到这时,那个女人就会轻轻推开我的房门,来到我的身边,用世界上最温暖的掌心扶起我的肩膀,带着温和的笑意,小声贴在我耳边说:“檬檬,别趴着睡觉,对心脏不好。”如今,她早已搁浅在记忆里,变成一张旧照片,任时光风干一切痕迹。我鼻子一酸,竟没了睡意,不知不觉,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枕巾上。季凉川将我的身子翻了过来,轻轻地替我盖好被子,月光照在我的脸上时,他发现了我的泪水,声音透露出几分紧张:“怎么了?”他侧躺在我的身边,担忧地望着我。我开始呜呜地哭泣,扑进他的怀里寻求温暖,直到眼泪浸湿他的睡衣。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搂着我,不再询问原因,只是用宽厚的大手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头,哄着我入睡。“阿呆啊,妈妈哭了,快去哄哄她。”季凉川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塞到我的旁边。我“扑哧”一声笑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抹了把眼泪:“季凉川,你真幼稚!”“以后阿呆就睡在咱俩中间。”他将阿呆放在我和他中间,笑着对我说。我将阿呆搂了过来,很快就沉沉睡去,梦里仿佛还可以感觉到他轻轻柔柔拍着我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