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是来散心的,真要把谢清呈惹烦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于是贺予笑笑,那漂亮清秀的俊脸瞧上去竟然还有些内敛的意思——虽然是装的。 “那就麻烦您了。” 接下来的一幕堪称义工界的魔幻现实。 只见得被慰问的孤寡老人谢医生yīn郁着脸,紧抿着薄唇,举着木柄勺在电磁炉前守着锅里的水沸腾。 而上门慰问的大学生志愿者,贺予同学则很自觉地站在离谢清呈直线距离尽量远的地方。君子远庖厨,他就这么理所应当地、安静淡然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贺予初中的时候,跟着谢雪来过几次,当时李若秋还在呢,屋子里摆着谢清呈和她的结婚照。 现在照片已经没了。 但好像不止是李若秋的照片,有几个位置的旧照摘除痕迹明显更早,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贺予感觉他初中来的时候这些照片可能就已经不在了,只是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谢雪身上,没有太留心。 “你要不要醋?”谢清呈问他。 “要啊。”贺予说,“我自己加。” 屋内很安静,隔着墙,能听到陌雨巷里蜗居的邻居们细碎的动静。人在世上就像细胞在体内,运作时间错落有致,细胞们新城代谢的周期不同,而人们活得也各有各的节奏。东家在洗碗刷筷的时候,西家灶台点火的声音才刚刚响起。 贺予靠在窗棂边,看到有一只变色龙爬过了窗台。 他伸出手,变色龙居然也不怕他,由着他摸了摸它的脑袋。 贺予这人的气场就是这样,冷血动物从来都与他很亲近,不避他,或许是把他当作了同类。 但谢雪最喜欢的就是毛茸茸的温血宠物,最怕的就是虫蛇蝎蛛。 如果谢雪看到这条变色龙,一定会大惊失色惨叫连连地把它赶走。 贺予摸着变色龙的脑袋,变色龙享受地眯起眼睛。 贺予想,或许他和谢雪有些地方是确实太不一样,以至于她不喜欢他,却喜欢那个卫冬恒。 现在他站在这里,站在谢雪度过了童年与少女时期的地方,那些原本可以抚慰他心境的,属于她的生活气息,此刻都成了茂盛的荆棘。 根源深入泥土,枝桠直刺苍穹。 人心一旦长了棘草,就连天地都会跟着生疼。 贺予感到不太舒服,于是和变色龙轻声道了个别,就从谢雪的窗台边走开了。 等谢清呈把馄饨盛好,一回过头,就发现大学生义工贺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躺在了自己chuáng沿,并且还拿枕头盖住了脸。 谢清呈:“……你gān什么。洗澡没有,就往我chuáng上躺。” 贺予没说话,依旧拿枕头盖着脸,也和变色龙似的掩藏着自己。 谢清呈就说:“你还不吭声?” “……” “再没动静我就当你被闷死了,打电话给太平间抬你。” 几秒沉默之后,大概是为了免遭进太平间的厄运,贺予总算抬手,把枕头扯下来一点点,露出半张侧脸,杏眼在枕头后面望着谢清呈,表情很嫌弃:“你chuáng上的烟草味好重。” 谢清把碗一放:“嫌烟味重就别赖着,起来吃饭,吃完早点回去,我要休息。” “我上次来你家里烟草味还没那么重。” “那都多久之前了。” 也是。 贺予想。 那个谁,李若秋在的时候,谢清呈还不抽烟。 估计嫂子不允许吧,谢清呈这人挺冷淡的,但是他又很负责,很有男子担当,妻子如果不喜欢,他肯定会想办法让着对方。 贺予躺在谢清呈的chuáng上,看着谢清呈淡漠的侧脸,忍不住起来自己第一次到他家时,李若秋笑盈盈地去帮他准备点心茶水,他坐着等的时候,无意间就瞥见过这张纱帘半掩的大chuáng,那时候他心里就觉得挺奇怪的,因为他不太能想象的出来谢清呈和女人睡觉的样子。 谢清呈那张严肃的,冷峻的脸,也会有情欲染上的时候吗? 谢清呈皱眉:“在想什么?” 贺予温雅地:“在想人生。” “……” “谢哥,你后来也没再去相亲了?” “我没打算再婚。” “您也才三十多……”贺予慢慢道,“您不孤独吗?” 谢清呈漠然看了他一眼:“你的问诊范围真宽,太平洋医生。” 贺予笑了。 估计谢清呈就一性冷淡。 “馄饨吃不吃了?不吃我倒了。” 贺予到底也饿了,总算顺着谢清呈的意思起身,坐到小桌边。 谢清呈给他的椅子还是谢雪小时候用的,又小又矮,贺予189cm的身高坐在那上面非常别扭。谢清呈又丢给他一瓶醋,给小朋友一个勺,最后冷冷添了句:“要不要围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