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珍珠, 安安静静的躺在蚌壳中间,日光照过,瞬间泛出一阵淡淡的粉白色, 就连形状, 也是完美的圆润。 扶灵低着头沉默不语,半天过去才抬起指尖,将珍珠从蚌肉里挖了出来。 九嘤垂眸望去, 就只看见半截浓密卷翘的睫毛。 就像破茧而出的新蝶, 每一次颤动都带着干净纯真的气息。 扶灵虽不曾说话, 但双瞳中却隐约闪烁着雀跃的光彩。 不用想也知道,她必定爱极了这颗漂亮的粉珍珠。 九嘤往她掌心瞧了一眼, 被那淡粉色光芒吸引,也忍不住有些动心。 “若是喜欢,梅湖底下还有很多,明日再起浪时, 我们多捡些蚌壳便是。” 这般温和耐心的语气, 却让扶灵不知该如何回应。 九嘤对她, 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甚至让她不敢坦然接受。 清竹宗的人对她好, 是可怜她从小失去父母,从未享受过双亲疼爱。 九嘤对她好, 又是因为什么? 扶灵想不通。 至少,在她眼里,她与九嘤除了师姐妹这一层关系外,再无其他渊源。 她仰起头, 视线不自觉落到九嘤脸上, 一时间记忆回转, 竟又想起自己与白猫交换身体后在山洞里听见的那句话。 “不仅仅是师妹”六个字也再次在耳边响起。 不是师妹,还能是什么? 扶灵咬了咬下唇,心口处的怪异之感,顿时更加强烈。 她举起手,将粉色的小珍珠送到九嘤眼前,轻声询问道, “这颗珍珠成色极好,师姐真的要给我吗?” 九嘤闻声不由得轻笑,温柔的点了点头,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是你喜欢的东西,自然要给你。” 你喜欢,就给你——多么理所当然的一句话。 只不过听在扶灵耳中,却多了一层别样的意味。 她抿抿唇,口中无端有些干涩,再看向九嘤时,心脏也跟着跳快了些。 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幼时梦魇,就这样被一颗珍珠破解。 小岛位于梅湖中央,远离凡尘俗世,一到夜里,便彻底陷入寂静之中。 岛上竹屋甚多,扶灵与九嘤各住一间,两间屋子相对而立,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对面屋子里的人在做什么。 夜色渐渐变暗,屋外的虫鸣声也越来越远。 扶灵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屋里的蜡烛早已熄灭,窗户也紧紧闭着,唯有门缝下投进的月光,带来一丝微弱的亮色。 白日那颗珍珠,此刻正被她捏在空中,闪烁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不知为何,看着看着,脑海中又响起九嘤说过的话—— “喜欢吗?” “若是喜欢,明日我们再多捡些蚌壳。” “既是你喜欢的东西,自然要给你。” 白日里听,还不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躺在床上,扶灵才察觉出这些话里带着满满的宠溺味道。 明明是从小被众人宠着长大的孩子,可为什么面对九嘤的宠爱,她却总是因为羞怯惭愧而不敢接受。 扶灵的小脑瓜子转了又转,就是想不明白,就连那双向来明净澈亮的水眸,也映出丝丝缕缕的烦恼之色。 目光再看向手中珍珠时,心已然是一片慌乱。 离开清竹宗,不代表放松修炼。 翌日清晨,天还未曾全亮,扶灵就主动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她打开窗户时,才发现对面竹屋的窗户也开了。 而九嘤,此刻正闭着眼睛在床尾打坐。 瞧她床上被子,完全没有动过的痕迹。 难不成,竟是修炼了一整夜? 扶灵张张唇,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心中对于九嘤,除了钦佩之外,又多了几分崇拜。 许是被风吹了一夜,九嘤的头发有些凌乱。 额头两侧的碎发全散到了耳后,将她的脸全部露了出来—— 她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平日里最显冰冷的眼睛此刻虽紧紧闭着,但细弯柳眉、纤巧鼻梁、樱色薄唇,却处处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色。 再加上一袭素色白衣,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清贵冷艳。 扶灵生来就喜欢好看的东西,对于美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知不觉,她就盯着偷偷看了好几眼。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放在窗台好半天了。 漂亮又优秀的人,总是有着比普通人更大的吸引力。 扶灵见九嘤坐在床上打坐,将被子叠好后,也坐到床尾聚灵。 对待修炼,她虽谈不上如何刻苦,但也算认真,与从前相比,进步已经很大。 只可惜,身体的惰性并非三两日就能克服。 等九嘤睁眼时,扶灵倚在床头前栏睡得正香。 修炼本就枯燥乏味,闭着眼睛坐在床上聚灵,能不睡着么? 九嘤站在床前看了半刻,又是无奈又是想笑,她自是知道,扶灵必定是看见她在床上打坐才会有样学样。 她伸出一手,正想将人叫醒,指尖却在碰到扶灵衣角时收了回来。 靠在栏上也能睡得如此香甜,想必昨夜又是很晚才睡。 九嘤摇摇头,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再出门时,竹屋的窗户,已被重新合上。 无人惊扰,这回笼觉便直接睡到了中午。 扶灵在床上翻了个身,方才悠悠转醒。 房间的门半掩着,偶尔有风吹过,竹门便跟着轻轻晃动。 而窗前的竹桌上,已摆满了又大又白的蚌壳。 无一例外,全是珠蚌。 扶灵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下一秒,九嘤正好推开竹门进来,手中拿着的,正是她昨日心疼扔进湖里的蚌壳。 “我知你喜欢珍珠,便多捡了些蚌壳回来。” “等回去的时候,也可当作礼物送给春盻她们。” 许是在湖边待的久了,九嘤的衣角早已被水打湿。 她将手中蚌壳放到桌上,回过身时,依旧不曾听见扶灵有所回应,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 空气无端安静下来,气氛也有些微妙的窘涩。 扶灵双手攥着袖角站在床前,看看那满桌的蚌壳,又看看凝眉不语的九嘤,心中愈发慌乱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九嘤为她做到这样的地步—— 这个面对外人冰冷寡言的女人,在知晓她喜欢珍珠后,竟替她捡来了这么多的蚌壳。 她动了动喉咙,口中瞬间又干又涩,许久过后,才慢慢走向桌旁,故作镇定的轻轻开口, “师姐想的真周到——” 九嘤闻言勾唇,拿起一个蚌壳送到扶灵手中,轻声道, “大家都很疼你,你理应有所回报。” “梅湖的珍珠可以轻易获取,但往后送的东西,就要靠你自己去拼搏。” “师父和宗主,都对你期望很高,不要让他们失望。” 平日最不愿意听到的教导之言,从九嘤口中说出来,偏偏是那么悦耳动听,一点都不觉得讨厌了。 扶灵垂了垂首,心知这些话都是对的,却没有应声。 清竹宗的人对她有所期待,她并不奇怪。 但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九嘤的想法。 她微微仰首,没有回到方才的话,再出声时,却问出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师姐呢?师姐希望我未来变成什么样?” 九嘤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这个问题,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你以后,只会比我更强。” “扶灵,你记着,这不是期望—— 而是笃定。” 被这样坚定的目光看着,扶灵心脏跳的飞快。 这一刻,她甚至不敢与九嘤对视。 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对她付出过这样真切又真实的信任。 只一瞬间,便让她感受到了如山般的重压。 心一乱,话便说不出来了。 手中的蚌壳被紧紧攥着,连指尖也泛出轻微白色。 不知该如何回应,便只能选择沉默。 扶灵背过身,垂下头,拿出小刀撬开蚌壳,干净利落的取出里面的珍珠。 桌上的珍珠越多,她的心却越乱。 一次又一次失神,手里的小刀不小心划破手指后,总算成功被甩了出去。 九嘤在旁静静看着,见到她指尖有血渗出,既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送上药物止血,反倒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 扶灵不曾想到她会是这冷淡反应,面上表情不禁有些许失落。 伤口不大,只是一道小小浅浅的口子,但血却一直往外流。 疼倒也不怎么疼。 她按了按伤口,正要去拿干净的布条包扎,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抬眼之时,才发现九嘤回来了。 这一次,她身后跟着的,是那只可爱的灵松雪狐。 血腥的味道并不明显,但小狐狸还是嗅到了。 临近喂食之日,蛊心中的蚕茧对血液极为敏感,还未靠近扶灵身旁,小狐狸便倒在地上痛苦的抽了抽。 九嘤见状蹙了蹙眉,不等扶灵反应过来,便牵着她那只受伤的手,带她来到小狐狸面前。 似是察觉宿主来了,小狐狸轻轻唤了几声,随后竟主动将喉咙处的蚕茧吐了出来。 同一时刻,九嘤也拿出了铃铛里的蚕茧。 这便是扶灵身中的两蛊——情蛊与欲蛊。 扶灵被眼前这骇人一幕吓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知自己三年前有人想下蛊控制自己却没有成功,但真正见到两道蛊心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有些后怕。 九嘤察觉到她的惧意,指尖在她手心轻轻抚了抚,像在安慰一样—— “莫怕,这蛊伤不到你。” “那人施蛊虽不成功,但往后却要用你的血将这两蛊养着了。” “这次带你来梅湖岛,便是为了这件事。” 扶灵安静听着,还不曾搞清楚状况,九嘤就牵着她的手,将那尚在淌血的指尖送到了蚕茧旁。 鲜红的血液染红纯白色的蚕丝,扶灵还来不及惊叹,蚕茧里面的东西便沿着茧壁一圈圈游过,将茧丝上的血迹全部吸收。 场面着实诡异。 她胆子还是小,往后退了又退。 九嘤见她怕了,只得将她的手松开,将两茧放回了原处。 鲜血仍未止住,扶灵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两道茧,早已无心去管指尖的伤。 她握了握拳,伤口被挤压,血瞬间流的更多。 九嘤知她被刚刚的场面吓坏,也不忍再责备她什么。 从腰间取出自己的丝巾后,沉默的走到她身前,又一次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了指尖的血迹。 “方才我说的话,你不必觉得有压力。” “天修者本就是世间最强的存在,超越我对你来说,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扶灵,或许你也可以——试着多相信自己一点。” 心事就这样被轻易猜中,扶灵顿时哑然。 她还未来得及给出回应,九嘤就将那沾了血的丝巾收了起来,而后取出一块小小的布条,将她指尖的伤口完全包裹在里面。 神态动作,皆满是温柔。 扶灵的脸,竟在这一刻泛出些红意,连心口,也又热又烫。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眼前这个女人,明明与她相处时日并不算长,却偏偏每一次,都能精准无误的猜中她的心事。 她张张唇,呼吸里都带着热意,说出的话,也开始支支吾吾, “我、我怎么可能比你厉害。” 九嘤闻声抬眸,见她满脸都是不好意思,忍不住弯了弯唇, “为何不可能?” “你不要忘了,这世上,就只剩你一个天修者了。” “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 也超过所有人。” ※※※※※※※※※※※※※※※※※※※※ 师姐怎么这么好! 啊啊啊啊啊我也想要一个师姐! 不仅理解我全部情绪还总是鼓励我55555 扶灵灵终于有一丢丢丢丢丢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