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ūn纤朝她丢了个包袱,剜她一眼, “少贫嘴, 仔细祸从口出。” “我也是实话实说嘛......”chūn信吐了吐舌, 跟着她一块把行囊搬上马车。 沈黛扒在窗上,下巴搁在jiāo叠的手背上,左右晃着脑袋瞧这践行式。 方才chūn信的话,也是她心中所想。 陛下爱重戚展白也不是一天两天。旁人辛辛苦苦一辈子, 都不一定能得陛下一次青眼,而戚展白只需一个小小的契机,便可平步青云。 就好比眼下,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出行,阵仗却摆这么大。看着倒不像送戚展白去赴西凉新王继任仪式,更像是参加戚展白的继任式。 可旁人就算眼红又能怎么样?戚家的功勋可实打实在名臣阁里立着呢。风水轮流转,曾经满门飘摇,换来如今儿孙显贵,倒也无可厚非。 忽地,一片绣着银色流云暗纹的素白衣角飘入她眼尾的余光里,她视线由不得一顿。 比起戚展白的风光无限,苏含章则一直站在角落里,同寻常官员混在一处。若非他自身气韵出众,恐怕都没人会发现,当朝大皇子也在队伍之中。 苏含章也发现了她,目光平平调过来,渊潭般无甚波澜。视线相接,却扬起下巴无声笑了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沈黛竟从他眼里瞧出了一丝暖意。 沈黛从心肝到身子都猛地颤了一颤,忙扯了帘子缩回头去。 自那日鸿门宴过后,她就一直担心这家伙会再寻她麻烦,兀自惴惴不安了许久,却什么也没发生,平平安安到了今天。这可不像他的作派啊...... 莫不是要等出了帝京,到路上再动手? 沈黛情不自禁捏紧了帕子。 但很快,这想法也不攻自破。 出行使团一路向西,大约走了大半月,顺风顺水地在秋高气慡、层林尽染之时,抵达碎叶城。 大邺国境最西,西凉人和汉人混杂而居,彼此通婚,风土人情和帝京截然不同。 街市上随处可见番邦商队,头上裹着厚重的长巾,牵着骆驼大摇大摆在街头巷尾穿行。长风里头,驼铃“叮铛”摇摆出绵长的细响,混着叫卖声,连秋风都显得不那么萧瑟。 去往西凉还要再穿越一片大漠,戚展白命众人在驿馆休整五日,待预备好充足的水和食物,再行上路。自己则领着沈黛和雪藻,直奔戚宅。 可不巧的是,眼下正逢碎叶城的斋沐节,戚老太太前日便携人上那白鹤观闭门清修,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而那时,他们都要打道回帝京了...... “这也太不巧了......”沈黛枯着眉头长吁短叹,坐在椅上收拾自己从帝京给老太太带来的礼物,小嘴噘得可以挂油瓶。 戚展白深谙她为这日准备了许久。 从前多懒的一个人啊,饭递到嘴边,还要人三催四请才肯张金口。这回她为了在老太太面前博个好印象,亲自张罗礼物,从早跑到晚,都没喊过一声累。 眼下所有努力全打了水漂,连个响也没听到,心情自然晴朗不起来。 “你也别多心,我祖母不是故意的。真要怨,也该怨我,竟忘了这茬。”戚展白走过去,扯了把椅子坐在她边上,帮她一块收拾。 “每年这时候,祖母都会去白鹤观斋戒,把家里的下人全带走,留我一人看家,饿死了也不管。有一回真把我饿急了,翻墙去隔壁偷吃的,叫他家的狗追了大半座城。就因为这个,外头人还给我取了个名儿,叫戚半城。” 沈黛“噗嗤”笑出声,嗔了他一眼,“我才不信有狗敢追你,就你这臭脾气,饿极了还不把狗吃了?” 戚展白朗声笑了两声,佯怒,将人抱到自己怀里搓揉了一番,玩味道:“我饿极了能把你吃了。”边说边啃她的脸,跟狗一样。 “去去去!”沈黛推开他,捂着发烫的面颊要走,又被圈着细腰坐跌坐回他怀里。 “好了,先别忙活这些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戚展白但笑不语,只将她手里的东西塞给chūn纤和chūn信,便拉着她出了堂屋,顺着抄手游廊,一路径直来到一处高阔肃穆的院落前。 熟铁大栅栏上涂满了黢黑的桐油,里头面对面落着两排高大堂屋。四株百年银杏分布东南西北四角,树gān笔直,枝叶在院顶虬结成巨大的伞盖,遮挡了大半片歇山檐,风一chuī,便掸下一场金色的雨。 斗大的牌匾悬于正堂之上,沈黛眯起眼睛往上瞧,“戚氏祠堂”四个大字赫然跃入眼帘,她不由吃了一大惊。 名门大户人家重规矩,除却逢年过节等重大日子,女眷轻易不得出入宗祠。便是在沈家,沈黛也不可擅入自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