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沈飞瑶的欢心这件事,本来倒也没有什么。 仔细想想,只有讨了沈飞瑶欢心,才有可能让沈飞瑶信任她,也更有可能了解对方的想法,从而有更大的可能性改变裘郁柔和对方之间原本的命运。 但是系统提出来的这句话,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系统的这个进程,自从上次提出早安吻以来,是不是单方面地加快了啊 这么想着,许梓然还是拉了裘郁柔一把,说:“我正有些事要问阿姨呢。” 两人重新坐下来,许梓然开始编瞎话。 “阿姨,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想考医科的话都要满足些什么条件……” 所谓愉快聊天的重点,其实有时候并不是聊天的两个人有多么合拍,而在于其中的一个人会不会又或者愿不愿意把话题引导向对方擅长和喜欢的方向。 许梓然要是和沈飞瑶聊别的,沈飞瑶不一定能答上来不说,还会徒增尴尬,因此许梓然上来便聊医科学习相关的东西,这样一来,就又符合她一个晚辈的身份,又不至于冷场了。 话虽如此,聊着聊着,许梓然还是觉得裘郁柔的妈妈是个很难聊的人,性格和裘郁柔简直处于一个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裘郁柔是别人说什么都不反驳,沈飞瑶则相反,别人不管说什么,先都要说个“不”字。 比如说,许梓然问到全世界最好的医学院有哪些的时候,举了个后来裘郁柔读的学校的例子,沈飞瑶便说:“不是这么说的,有些学校就算不有名,但是某些专业却是强项。” 又比如说,许梓然问及飞机票是不是很难退是不是要走很多流程的时候,沈飞瑶说:“不是这样的,流程虽然很多,但是真正做起来也不难。” 许梓然:“???” 许梓然搞不懂,为什么明明自己说的差不多的意思,沈飞瑶非得反驳一下之后再说,要是以后,许梓然绝对不会继续和这样的人聊天,但是眼下既有系统任务的原因又有裘郁柔在的原因,许梓然便还是硬着头皮装作很热情地聊,好不容易等到陈阿姨叫她们吃饭,才终于迎来解放。 她松了口气,暗想,可见情商这个东西,有时候和年龄的关系其实不大。 沈飞瑶的情商欠奉也表现在了和女儿的相处上,她虽然心底里是想要关心裘郁柔,表现在话语上,却总是像是在强迫裘郁柔按她的心意来做事,许梓然看着在心里直摇脑袋。 诚然每个家庭都有适合自己的相处方式,但是在发现这种相处方式出现问题了还无法改变,大概是那么多家庭陷入僵局的原因吧。 这么一想,许梓然忍不住想起未来她和父母的僵局,在这场僵局里,自己是不是也当局者迷,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简单的道理呢? 她是略略想了想,就被旁边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原来沈飞瑶叫裘郁柔许生日愿望,裘郁柔却不愿意,因此两人又闹起别扭来。 沈飞瑶僵硬地说:“其实你就是不听我的对不对,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一定要唱反调,对不对?” 裘郁柔低着头不说话,两颊连带着耳朵全部一片通红。 许梓然听见沈飞瑶这话,一边皱眉头一边在心里吐槽:一直习惯性唱反调的可是你自己啊沈夫人。 沈飞瑶又说:“外人面前,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就一点小事而已,你这样怎么上得了台面。” 许梓然听闻此言,忍不出出声道:“阿姨!” 话音刚落,沈飞瑶便对许梓然道:“我教训我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许梓然倒吸一口冷气。 她倒吸冷气的原因却不是沈飞瑶说了这句话,而是当这句话被说出来后,裘郁柔便拿了桌子上的蛋糕,直接从餐桌上起来,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而当对方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许梓然看见低垂着的双眸里,有着闪动的泪光。 许梓然被这件事惊了下,一时脑袋打结,慢了一步,因此还没追上去,裘郁柔已经走进房间,把门给关上并上锁了。 许梓然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门。 不敲门的话,也不知道裘郁柔在里面做些什么又是什么样的状态,敲门的话,又担心裘郁柔想要独处的时间,自己这样是打扰了她。 纠结了三秒,许梓然决定敲下门试试。 她敲了两下,便听见裘郁柔说:“等、等一会儿好么。” 许梓然听到回答,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便应承下来,说自己会等在门口。 而这个时候,沈飞瑶也过来了。 她阴着脸便要敲门,许梓然来不及多做思考,只下意识地把沈飞瑶的手给抓住了。 沈飞瑶便转移目光,从盯着大门转变为盯着许梓然看。 对方的眼睛和裘郁柔长得很像,许梓然一时间有种自己被成年的裘郁柔盯着的感觉。 于是她的语气也不禁变成了对待同辈人的态度,她抓着沈飞瑶的手腕,坚定地轻声道:“我们去一边说。” 沈飞瑶略有犹豫,最后还是跟着许梓然到了另外一间房间。 许梓然进来的时候没注意,进来以后才发现这房间似乎是主卧,有着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只不过只铺了床单,两边的床头柜都干干净净,没什么生活的痕迹。 她顿时有点尴尬,但是这个时候要是不自然地出去的话似乎更尴尬,许梓然便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走到窗边上望着楼下。 她开始酝酿要怎么开口。 不过她猜测沈飞瑶也不会给她太长的时间酝酿,果不其然,才酝酿没三秒,沈飞瑶便开口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有些事情你也别太自以为是了。” 许梓然回过头去,看着沈飞瑶的神色,发现对方果然是色厉内荏。 她便面带无辜道:“你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形容我呢?” 沈飞瑶感到烦躁。 她的脑海里还是她朋友发给她的关于同性恋的说明,她现在已经不会简单地将这件事定为心理问题,却还是难以平静。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女儿呢? 虽然她的朋友也对她说,青春期的青少年们的性向迷茫也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情,但是每当她看着自己的女儿的目光的时候,沈飞瑶总觉得,裘郁柔是不会迷茫的。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所确定的。 四月份之后,她第一次正视裘郁柔所做的一些行为的真相,于是颓然发现,她无法掌控裘明泰,也同样无法掌控裘郁柔。 她又看着眼前的许梓然,内心突然充满了挫败感。 因为,她甚至不如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高中生。 对方只有十五岁——又或者十六岁,总之还没有成年。 但是自己,甚至都不如她。 沈飞瑶一下子坐在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用手遮住了面孔,她似乎想哭,却没有眼泪,只哑声道:“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许梓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坦诚地说:“阿姨,要我说的话,你得先改一下性格……” 许梓然和沈飞瑶在主卧交流了一通,最后许梓然想起来裘郁柔说是只“呆一会儿”的,就长话短说地结束了话题,最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低头沉思的沈飞瑶,还是咬牙道:“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裘郁柔或许会恨你的。” 这么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 回头关门的时候,她看了眼还在双人床上掩面坐着的沈飞瑶。 深色的窗帘挡住了从窗口进入的大半阳光,于是沈飞瑶的身体一半在阳光之下,一半在阴影之中,像是被割裂成了两块。 她想,裘郁柔的妈妈,应该也有属于自己的心里的苦涩吧。 这不论是从这件空荡荡的主卧,还是她当初那句“丧偶”的话语,都能够看出来了。 许梓然叹了口气,掩上了房门。 她还是没办法说的太多,因为再说多,不但不合时宜,也不过只是废话而已了。 她刚关上房门,对面裘郁柔房间的门便打开了,裘郁柔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异常,只轻声地对许梓然说:“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啊?” 对沈飞瑶说的话,对裘郁柔说就不适合,许梓然打了个哈哈略过了这个问题,走进房间,看见自己做的那只蛋糕放在书桌上,边上有一根已经点燃的蜡烛。 许梓然挑眉问:“你点蜡烛许愿了?” 裘郁柔点了点头。 许梓然没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只笑道:“你自己一个人点了蜡烛,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唱首生日快乐歌。” 裘郁柔眼睛一亮:“那你要唱么?” 许梓然一脸“饶了我吧”的表情:“要是没那个氛围了的话,唱起来很奇怪的。” 往常裘郁柔一定是算了,今天却难得任性,眼看着去拿桌上的蜡烛,一副又要点起来的样子。 许梓然便抬手拦住了裘郁柔,无奈道:“好吧好吧,算怕了你了。” 她拉着裘郁柔让对方坐在了自己的边上,假装没有看到对方微微泛红的眼白。 她既然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哭,那么,自己或许也应该装作不知道吧? 这样想着,许梓然开口唱道—— “祝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