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未变,淡淡抬起眼来。 只见一道灰影遥遥自半空坠落,袍袖飘飞犹如一只巨大的灰色蝙蝠,向着他所在之处扑来,眨眼间便来到他面前。 电光火石间,晏危楼收拢在袖中的手掌微微抬起,就要出手。 恰在此时,灰袍人飞扑而下,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子,只怪你运气不好!” 晏危楼瞳孔骤然一缩。 ……哪怕许多记忆都已模糊,这个声音他也绝不会忘记。 一抹饶有兴趣的兴奋之色自瞳孔中闪过,晏危楼qiáng行压下唇边上扬的弧度,手掌重新垂下,身体也恢复自然放松姿态,只闻声抬起头。 他像是突然受到惊吓而呆住,喉咙里发出一个短短的音节:“唔?” 一连串表演只在刹那完成,在灰袍人看来,这个一看就弱不禁风的贵公子显然已经被他吓傻了。 他狞笑一声,宽大的灰袍兜头盖脸袭去,仅剩下的一只苍老枯瘦的手掌从袍子里伸出,一把抓向面前的倒霉鬼。 像是每一个骤然遇袭的普通人一样,晏危楼眸子突然睁大,脸上qiáng装镇定,却透露出无法掩盖的惶恐。 “你、你是谁?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这糟糕的台词。可惜事发突然,临时起意,没办法字斟句酌慢慢完善了。 “管你是谁,别问那么多!” 灰袍人一把将他抓起,身形再次踉跄着飞起,手上提着一个大活人,却像是拎着一只小jī崽一样轻松。 “休想逃走!”一道剑光突兀而来,若非灰袍老头躲闪及时,险些被刺中头颅。 却在此时,陆一渔的身影伴随剑光落下,直接挡在了两人面前。 “该死!”老头闷哼一声,停下脚步,一手将晏危楼抓起,冷笑道,“姓陆的小鬼,你再追啊!倒要看看是你的剑更利,还是老夫的手更快!” 晏危楼安安静静被他挟持着,不吵不闹也不叫,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半空中的陆一渔,思索着他刚刚用出的剑法。俨然可以力争“最安分人质奖”——假如存在这个奖项的话。 陆一渔稳稳立于半空,脸上再不见原先的嬉笑之色,他手中长剑直指灰袍老头,那柄镶金嵌玉看上去极为花哨的huáng金剑上,迸发出bī人的杀机。 “放人!” 随着他一字一字吐出这句话,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冰冷的剑气在他眼眸中激dàng,在他身体周围盘旋鼓dàng,好似大江奔涌,汪洋恣肆。 气势威压下,灰袍老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身体踉跄后退一步,枯瘦是jī爪的手掌却还是牢牢抓住晏危楼不放。 他得意地笑了两声,眼神在两人间扫过:“这么紧张,看样子这小子是你的熟人啊,老夫莫不是抓了一条大鱼?” “不,在下与这位少侠不过萍水相逢。”没等陆一渔说话,晏危楼立刻否认,“彼此甚至从未通名报姓。” ……所以别再耽误时间了,倒不如赶紧把他抓走吧: ) 灰袍老头显然没能领悟到晏危楼这份隐晦的提醒,反而恶狠狠地抓紧了他:“小子,别耍花招。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上当吗?” 就连陆一渔也会错了意,看向他的目光中露出感动亲近之色:“燕兄不必如此牺牲。我陆一渔不是那等人。” 晏危楼:“???” ……不是的,我没有,别瞎说。 “你们沧海剑宗不是自诩名门正道吗?来啊,除了老夫这魔头,正好连带这小子一起下huáng泉,倒也不亏!”听了陆一渔的话,灰袍老头更加得意,像是抓到了一块免死金牌。 陆一渔眯起眼睛,怒极反笑。 见此,灰袍老头长叹一声:“常听人说沧海剑宗自天剑萧白寂之后,再未出过什么人物。这一代就属你陆一渔独领风骚——嘿!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若是天剑在此,只怕会眼都不眨刺过来……” 这老头显然得意忘形过头,小命只在人家一念之间,还有心思在此冷嘲热讽。全然不担心真的激怒了陆一渔,就此陨命。真可谓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陆一渔脸上笑容更深,他突然伸手弹了一下huáng金剑的剑身,金灿灿的剑身上,一道剑芒一闪而逝。 “唰——”老头一瞬间向后退出一大截。 看见他这副极端惜命的样子,陆一渔这才大笑出声:“看来老鬼你也不是不怕死嘛?” 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又转动了几下手中长剑,明晃晃的剑光在老头眼前飘来飘去。让他面色连变。 “放人。”陆一渔这才收起笑,重复一遍,又道,“这次我不杀你。” “——我陆一渔说到做到。” “否则,天涯海角,我必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