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力朝向越沉越深的那辆车游过去,他看见车里有人影在挣扎,确定了从车内逃出来的人影是戚云苏。 他们在靠近。可海水冰冷刺骨,冲击着逐渐疲惫的力气。视线模糊了,人影变成黑块,他们的距离也跟着变得模糊。 人为什么不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是七八岁的夏阳经常想的问题。他被赋予的神奇能力是至亲之人用生命包围下来的保护罩,他不想死,因为他的生命不属于他。 jīng疲力竭沉在海水深处时,夏阳很想就这么往下掉,掉到戚云苏身边,埋进深海里,成鱼虾之食,他至少和爱的人在一起了。 因为实在累了。 但不会的。眼前海水翻腾、鱼群环绕,下一瞬就被失重感覆盖,随之撞上一处栏杆。 夏阳浑身湿透又在哆嗦,半蹲着,喘不匀气息,来不及看清所在的地方,只知道自己站在楼梯台阶上,身上都在滴水。 接着便听见前面一个熟悉的沙哑声。 那声音似乎也在哆嗦:“我,我,我操!你溺水了?你从哪里来的?” 夏阳抬头,看见楼梯上的年轻人,穿着病服,病服里掩着一袋烤串,嘴里正啃着一根jī翅。 夏阳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却一脸兴奋,蹦了下来,又说:“你,你,你讲几句话给我听听,嗓子能正常使用吗?你几岁了?你看着好像不年轻?” “你闭嘴……”夏阳打了个喷嚏说,“白痴。” 年轻人被喷了口水也不觉得生气,继续说:“有性格,不错。” 夏阳没理他,越过人上楼,只问:“现在是15年?几月几号?” 年轻人说:“5月4号。” 夏阳顿了顿脚步:“两个月了。” “对,我住院两个月了。”年轻人说,“你怎么回事?怎么掉水里了?是从哪里来的?” 夏阳回了一句“六年后”,没去理那个白痴的震惊脸,开了门,凭记忆往病房的方向走。 第19章 夏阳在打开病房时,手上的抖似乎并不是因为冷,但开了门之后并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夏阳停在门边,年轻人跑进来的时候撞了他一下,拿了毛巾给他,然后匆匆忙忙翻出来纸笔,认认真真垫在chuáng上,问他:“只有二十一分钟,我们好好珍惜。快给我讲讲,你怎么溺水的,怎么会跨了六年这么远,六年啊,这六年攒多少钱了?” “他呢?”夏阳没有接话,而是指着三张chuáng位里中间那张chuáng问。 “去做检查吧。”年轻人疑惑了,“怎么回事?和这位老板发展出友谊了吗?” 夏阳沉默了。 年轻人很有兴趣地问:“他是做什么的?是不是什么大老板,深陷豪门恩怨那种?很有钱是吧?你知不道,哦,你知道,他自杀的,穿一身定制西装,那套西装三十万,三十万啊我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西装上还有镶钻的袖扣……” “闭嘴。”夏阳打断他的话,拿毛巾捂了捂酸涩的眼睛。 年轻人更疑惑了,上下观察,一时忘了要先问什么。他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看了看铺平的纸,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是觉得关心自己更重要。 年轻人问:“你结婚了吗?生孩子了吗?买房了吗?哪几部片完结了?告诉我完结时间就好不用告诉我内容。” 夏阳没有回话,目光落在中间那张病chuáng。五月空调房的冷意比冬季的海水还要刺骨,他浑身湿透,里外皆凉,心是一抽一抽地,顺着往下滴落的水在沥血。六年,意味着重头再来,他将要消失,而六年的时间太远,未来的记忆并不一定能保留到现在。 要再等很久,才能相爱。 “我出院后能复职吗?班长要我转后勤,不是真的吧? ”年轻人还在不停发问,奇怪着这人态度不对劲,催促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快说,我全都记下来备着……” 夏阳张口,想直接说他现在爱着的人。但听见面前的人又问:“对了,我有没有追到冉医生?” “你记不记得两个月前老城区的火灾,”夏阳指了指后背的伤问年轻人,“火势最严重的七楼0704号房子的住户,后来没能救出的女主人?” “那个孕妇?”年轻人神色瞬间就不太好,“记得。” “你再试一次。”夏阳是命令口吻。 年轻人弓着背,拼命摇头,声音哑得像含着一口沙砾:“不是,才六年你就忘了?我他妈是哭着在现场来回跑。原本先带她出来,她能获救,回了时间先带八楼被困一家六口出来,她就来不及。试过多少次了,不管怎么分配人员进现场都不行,救一家没了另一家,根本不是我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