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莱首都,国会前,宣讲台上。 贾斯汀·塔伊巴一头墨色的头发束在脑后,深蓝的双眼如汪洋般平静。 他看着聚集在宣讲台外,被马来士兵隔开的群众和媒体,抬手,拿起了手中的演讲稿。 身后,马莱政府的官员正盯着他。 他微微攥紧了淡黄色的纸张。 从小,他就被教育,马莱和塔伊巴是伟大的,他应该为他们发声。 自从成年后加入政府,成为文员,他不知道写了多少篇这样的讲稿,也不知道给多少人写过讲稿。 这还是第一次,他要读别人写的讲稿。 苍白的面容上,唇角淡淡地扬起。 瓦忒海默…… 她那天庆功宴上的演讲稿,也是他写的。 「“贾斯汀·塔伊巴先生……」 「请你正经一点,我……我是不可能出现害羞这种情绪的。自作多情是种病,得治。”」 是啊。 自作多情是种病。 但是他没有药去治。 或者说,药已经死了。 「贾斯汀……」 瓦忒海默…… 他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地认为,那次拒绝,是因为她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放心,我会残,但不会死。」 仔细想想…… 她确实骗了他。 她骗了所有人。 她是故意的。 一切……她早就计划好了。 从她到达马莱开始。 她就是艾会的会长。 她就是,那个被威廉·塔伊巴恐惧的人。 贾斯汀拿着纸张的手轻轻颤动。 他听见身后,马莱官员催促着让他快点念稿。 他听见面前,马莱的媒体和人民殷切地看着他,希望他给他们一个答案。 「贾斯汀·塔伊巴先生……」 「会长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我想你应该知道。虽然这是多嘴。」 「她说,她确实很在乎你,所以她不希望造就一个不平等的世界,就像你们马莱做的那样。」 「她希望所有人都平等地活着,她希望她在乎的人都幸福地活到最后。」 「你知道,她本来可以不救你。你是最后一个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她应该杀了你。」 柯尔特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 「还有,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她的本名叫林……师,这是个没什么人读得准确的名字。」 林……师。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就和她这个人一样,特立独行。 天地间,仅此一位。 贾斯汀轻轻笑了一下,看着台下的人潮,开始念着稿上的文字。 “带点感情啊!” 身后,马莱官员低声急切地说。 贾斯汀没有理会他,继续平静而机械地念着稿子上的文字。 台下的人逐渐安静了下来。 “瓦忒海默·塔伊巴的发狂,与马莱政府无关,这都是由于她个人出现的精神问题导致,而她隐瞒了这个精神问题。我曾经偶然看到过她出现精神失常的状况,但并没有细想,这是我的过失……” 他的声音停顿住。 台下传出了骂声。 骂他的失误导致了大面积的死亡。 他再次笑了起来,抬手,猛地把稿子撕成两半。 纸片从宣讲台飘落,被飘飞的白雪砸进土里。 周围的所有人都震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确实是我的失误……” 贾斯汀笑着,磁性而低沉的,能俘获万千少女的嗓音,含着讽刺地笑意。 “我不该忽视这个世界和马莱对她的压迫,逼得她走上了这条绝路……” 他听到身后,马莱官员的怒骂声。 “我不该如此懦弱,只能用这种方式为她宣扬一丝公道……” 湛蓝色的双眼仿佛海洋一般深沉而平静,映着满天白雪。 “我是个文员,写了这么多次稿子,第一次读别人写的稿子实在是不习惯。” 他听见身后,有枪上膛的声音。 他淡淡地微笑着,说:“马莱骗了所有人,现在还想欺骗你们。瓦忒海默……” “她是我见过最美丽,最聪慧,最坚毅,最好的女人。” “砰!” 宣讲台下,所有马莱人都震惊地瞪大眼睛,盯着宣讲台上的一幕。 媒体吓得差点忘记拍照。 纷纷扬扬的雪,成为天地间唯一动弹的物体。 洁白无瑕,事不关己漫不经心地,缓缓飘落。 鲜血溅落在宣讲台的积雪上,染红了一片洁白。 仿佛冰雪中的红蔷薇。 “继续说。” 低沉的嗓音传来,平淡而沉稳。 贾斯汀浑身猛然一僵,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男人。 男人面不改色地从肩处,将子弹连着血肉拔出。 深蓝的瞳孔猛然一缩。 男人翠绿色的眼睛平静地看向了他:“不必惊讶。利兹希望你活着。” 「别太惊讶,贾斯汀先生。」 贾斯汀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目光又立刻被那些重新举起枪的马莱官员吸引。 “你……” 他嗓音滞涩而喑哑。 枪声再次响起,男人微微转眼,抽出了腰间的刀。 刀将子弹格挡,子弹在半途破开。 “继续。” 男人面前的银白刀片,映着男人深沉的翠绿色双眼,和深褐色的短发。 “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刀光乍现。 鲜血喷涌。 马莱官员倒在了地上,周围响起“敌袭”的叫喊声。 贾斯汀看着面前,男人的背影,手微微握紧。 他转身,看向了慌乱的群众。 艾伦·耶格尔。 是艾伦·耶格尔。 人类公敌,进击的巨人和始祖巨人之力的拥有者。 艾伦·耶格尔。 “看,马莱政府现在就想杀了我。” 艾伦·耶格尔…… 瓦忒海默,曾经的……或者说,他一直都是她的同伴。 “我被塔伊巴家族蒙蔽,被错误的历史洗'脑,还曾经试图洗'脑瓦忒海默……” 一切都明白了。 瓦忒海默从来没有归顺过马莱,也从来没有和帕拉迪岛断绝联系——虽然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而“发了疯”的她,也是清醒的。 “我一心听从威廉·塔伊巴的命令,想通过情感帮助塔伊巴家族完全掌控她,却没有发现她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又或者说,我视而不见。” 她早已规划好了一切,包括她的死亡。 她欺骗了全世界…… 但是,她却没有杀他。 她应该明白,只要他说一句话,她所做的一切都会被颠覆毁灭。 但她没有杀他。 这就够了。 “马莱政府和塔伊巴家族……是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艾尔迪亚人从来不是恶魔的后裔,一直以来你们所知道的历史都是塔伊巴家族的编撰!” 就让他认为她也爱着他吧,无论这是不是自作多情。 媒体和公众的喧哗声不断起伏。 周边,马莱士兵将场地完全包围。 “一切,都是马莱和塔伊巴家族为了统治世界而作出的骗局。” 马莱士兵的身后,数个身影出现,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我在此,代替塔伊巴家族,向世界道歉。” 贾斯汀俯身鞠躬,听着叫喊声和咒骂声,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就让他最后,为她做点什么吧。 马莱已经完了。 她说的那个世界,或许也不错。 “会长,所有马莱人已经控制住。” 有戴着黑白鹰徽章的艾会会员跑上宣讲台,对清理完宣讲台后所有马莱官员的男人说。 会长…… 贾斯汀回过头,看向了那个手持银刀,衣沾鲜血的男人。 一瞬间,他微微恍惚。 那个在与中东联合军战斗的战场上,手持银刀,黑纹遍体的身影仿佛与面前的人重合。 翠绿色的双眼中,是和那对淡棕色眼睛一样的平静而淡漠。 不……是不一样的。 面前的男人,眼神更加深沉坚毅。 而她,则仿佛飘然室外,脱离尘世。 她让他杀了她,并继承了她的位置。 她到底多信任这个男人,才会让这个男人成为……恐怕是唯一的知情者? 男人翠绿色的双眼看向了他。 “谢谢你的配合,贾斯汀·塔伊巴先生,”男人嗓音平静地说,“艾会会保护你的安全。” “艾伦·耶格尔……” 贾斯汀看着面前的男人,淡淡地微笑着,说:“你吃了她,对吗?” 面前的男人沉默了片刻,神情似乎微微颤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对。” 男人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你本来可以不杀她……”贾斯汀向男人走了一步,嗓音沙哑而颤动,“为什么你要吃了她?” 男人移开了目光,走向宣讲台下,说:“她希望你幸福地活下去。” 贾斯汀浑身僵住了。 他看着男人一步一步走下宣讲台的背影。 “我真的嫉妒你,艾伦·耶格尔。”他苍凉地笑着说。 男人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了他。 贾斯汀没有再说话,转过头看向了宣讲台下的人群。 艾伦看着那面色苍白的墨发蓝眼的俊逸男子,片刻,问:“你会油画吗?” 贾斯汀微微一怔,看向了他。 “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有一个……连她自己都忘记的愿望,还没有实现。” …… 阿明勒住了缰绳,看着面前的一幕。 金发蓝眼在灰白的天空下,泛着淡淡的白光。 城镇一片安宁有序,仿佛根本没有经历过不久前的浩劫。胸前戴着黑白鹰徽章的士兵派发着粮食,马莱人排队领取。 他心中猛然一颤。 这一幕…… 和曾经多么相似。 只是从玛利亚之墙逃进露丝之墙的难民变成了马莱居民,露丝之墙的驻扎兵团变成了艾会。 只是,这次不会有“玛利亚之墙夺回战役”。 因为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无论是艾尔迪亚人,还是马莱人。 再也没有人能经得起这样的灾难了。 他所潜伏的地方距离利兹行进的路程有两座大城,却也近乎被完全感染。 如果不是艾会的人及时赶到,那么死的人会更多。 至于艾会为什么会这么及时…… 阿明面色苍白,双眼缓缓低垂。 他是负责联系利兹和墙外的人。 纵使他不知道和他交接的那个电报员到底是谁,但…… 如今看来,那个人,大概就来自艾会。 而利兹…… 一切,都是利兹计划好的。 知情者,任谁看到这副景象,都能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 死伤太多了。 用他人的鲜血换来自己的利益…… 他拽动缰绳,调转马头离开。 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沉绵的响声。 事情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阿明湛蓝的双眼之中,一片低沉。 他唯一能做的…… 就是按照她规划好的路,走下去。 …… 霍姆斯邦东部,艾尔拉区。 狭窄的巷子内,清冷的风吹灌,与宽敞繁华的巷外街市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 贝特霍尔德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神色有些恍惚。 “喂,贝特霍尔德,现在可没时间给你想他们为什么突然撤掉了看守。” 莱纳面色沉重地说着,看了一眼自己尚未恢复的双臂。 贝特霍尔德回过神,看向莱纳,沉默了一会,说:“那利……瓦忒海默……” “她死不了。”莱纳冷声说着,转头看向了巷口,皱眉:“皮克去的有点久了。” 贝特霍尔德也看向巷口,双眼低垂,没有言语。 脚步声传来,两人都是一阵警觉。 皮克披着外披,戴着头巾的身影出现,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们看到了皮克苍白而僵硬的脸色。 一瞬间,两人便知道事情不对。 他们被分别关在霍姆斯邦地下的特别制造监狱内,已经有数月,这期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全然不知。 唯一的,大概就是霍姆斯邦没有被攻克。 这天,霍姆斯邦看守他们并给他们砍掉恢复的手脚的卫兵突然撤去,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先恢复了双腿,甚至逃离。 在逃出地下后,他们第一时间让最先完全恢复的皮克去了解现在的情况,以便规划逃跑路线并想办法和马莱联系。 “两个坏消息……不,三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皮克嗓音沙哑地说。 莱纳和贝特霍尔德都是面色一白。 “算了……” 皮克垂眼,说:“第一个,瓦忒海默死了。第二个,瓦忒海默发狂,杀了威廉·塔伊巴,并把将近百万的马莱人和艾尔迪亚人变成了丧尸及丧尸巨人,虽然现在这件事情基本已经解决……第三个,马莱政府因为贾斯汀·塔伊巴的声明几乎破裂,现在的主导政党是艾会,全称觉醒会,会长是杀了瓦忒海默的艾伦·耶格尔,副会长是柯尔特那家伙。” 贝特霍尔德的瞳孔猛然一缩。 莱纳看着皮克,面上的血色瞬间完全褪去。 “你说什么?”莱纳猛然上前,一把扶住皮克的肩膀,“这怎么可能?!马莱怎么会……柯尔特怎么可能背叛马莱?!他可是吉克的继承人!” “我不知道,但现在舆论已经被艾会完全控制。”皮克冷声说,“而且,他们还说说瓦忒海默根本没有被囚禁在这里,而是被暗中送回了马莱,由于塔伊巴家族想要完全掌控她,给她进行了各种人体实验。不过还有说她就是被塔伊巴家族创造出来的……我看这件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恐怕她早就和艾伦·耶格尔串通好了。” “以她的死,作为代价?”贝特霍尔德难以置信地说,“就算这样……她根本不可能杀那么多……无辜的人类……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死没死还不一定,”皮克看向贝特霍尔德,面色低沉地说,“很明显报纸上这些东西都是伪造的……但真正的知情者只有我们,以及塔伊巴家族,贾斯汀·塔伊巴还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做了证实这种新闻的声明,现在局势很明显偏向了艾尔迪亚……” 她说着,微微一顿。 三人都沉默了一瞬。 “岛上的恶魔……”莱纳咬牙切齿地低声说,“果然岛上都是恶魔……竟然以自己的死和这么多人的死为代价……”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贝特霍尔德和皮克立刻发现不对,紧紧盯着他。 莱纳突然猛地脱离地跪在了地上。 他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莱纳低声喃喃,声音中带着痛苦。 贝特霍尔德的双眼顿时一阵刺痛。 他低下头,面色隐忍着悲哀和痛楚。 瓦斯声突然传来。 “终于……找到你们了吗。” 女声随之出现,透着疲惫和一抹熟悉的淡然。 莱纳和贝特霍尔德猛然转过头。 女子摘下了头套,露出了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 “阿尼?!”贝特霍尔德震愕地看着女子。 女子的神情,一如数年前一般清冷,但似乎又带上了几分倦怠。 阿尼转眼,看向了皮克。 “阿尼……”皮克看着阿尼,说,“真是好久不见。” 阿尼没有回答她,看向了巷子的另一端,语调平淡:“我打算远离这里,最后来向你们道别……毕竟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道别了。” “什么?!”莱纳看着阿尼,迫切地说,“你怎么能现在离开,马莱……” “莱纳,四年了,你也该醒醒了。”阿尼打断了莱纳,说。 “我们战斗了这么多年,最终一切都在五天之内被完全颠覆,甚至他们竟然告诉我,我们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都是错的……那么这么多年我们的战斗,除了造成了伤亡,有什么意义?” 她讽刺地笑了一下,再次戴上了兜帽。 “总之,我也只是来道个别。如果你们想抓我回去……你们可以试试。只是为了你们的性命,我提醒你们,霍姆斯邦是故意放你们走的。如果你们巨人化,周围的对巨人炮就会立刻将你们击毙,没有死角。” “只要你们回到马莱就会发现,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她转身,握住了刀柄,扣动扳机,固定器飞出。 “至少……艾尔迪亚人走出了收容所。” “阿尼……” 贝特霍尔德立刻迈步,然而却只能看着女子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巷子的顶端。 巷内,再次坠入一片沉寂。 冷风在巷子之中贯穿吹过。 “回去看看吧。”皮克最终出声,说。 “先去看看……走出收容所的艾尔迪亚人,是什么样子。” ※※※※※※※※※※※※※※※※※※※※ 1 关于为什么其他人会说“林师喜欢艾伦” 所有人嘴里都是开玩笑起哄的,因为路易斯在团里说她喜欢艾伦(这个我在他们第一次马莱见面的时候,所以其他人才会开玩笑起哄。韩吉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做什么都不忘开玩笑的个性(鉴于她在原著艾伦大闹马莱之后还能无比淡定地说出“他青春期”这种话),加上她后面说的“年轻人做事就是激进”,这样的语气大概,蛮不严肃(?)至少不是这种情况下该用的语气。心理描写中“好像”也是因为她也只是听说林师喜欢艾伦。当然如果还是没办法认可我的说法……那……那……那就算了8 T T 只有路易斯是确定“以前林师喜欢艾伦”的,后面他也知道林师不喜欢艾伦了,说也只是没正经地说,他就没怎么正经说过话(跟林师一样) 后期说林师喜欢艾伦的都是说话本身就没正经的,否则柯尼也不会在路易斯说“这两口子”的时候这么震惊,看到林师暴走艾伦去阻止的时候大概也都会提一嘴林师喜欢艾伦竟然还要跟他打。 柯尔特也不觉得林师喜欢艾伦,他只是说“怪不得林师会选他当会长因为他们是一样的混蛋” 在霍姆斯邦的监狱里,让对路易斯说的也是“拎屎那家伙最在乎的就是你了”而不是说“拎屎那家伙除了艾伦最在乎的就是你了”,他们其实对于林师和艾伦这一对并没有觉得很石锤,否则他们两基本就是“姓名捆绑存在”了。 艾伦自己也知道林师对自己无感,否则就会离林师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