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场会猎,他装病的计划已经走进死胡同。即使密武手中没有证据,也不会再轻易相信他随时随地可能咽气。真正虚弱不堪的人,别说斩获战功,上了战场就得趴下。 这不是最糟糕的。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西原侯,郅玄很有几分担忧。若是被对方知晓自己装病,进而生出猜忌,绝对是不小的麻烦。或许他应该感谢那条飞来的鳇鱼,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唯一的破局办法。 在郅玄的心烦意乱中,前方已能看到国君仪仗。 相距百步,大军速度减慢,脚步声融合为一,整齐得不可思议。 相距五十步,驾车者猛拉缰绳,战车同时停下。两国卿大夫步下战车,遥对国君行礼。待对面还礼才直起身,正色整理衣冠,走到国君面前再次行礼。 大军出征返还均有固定仪式,郅玄不想再发生变数,路上特地请教过范绪。 知晓不必再致礼,也没有额外的程序,郅玄松了一口气。按照范绪的jiāo代,恭敬走到西原侯面前,一板一眼行礼。 “我儿甚好!” 获悉郅玄斩获大功,西原侯慡朗大笑,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看似心情极好。郅玄却不敢掉以轻心,当着众人的面,将带回的鳇鱼恭敬呈上。 “仰赖君上威武,方有天降吉兆!” 论拍西原侯的马屁,郅玄颇有经验,可谓是驾轻就熟。无视他人目光,一句接一句恭维出口,没有半句重样,态度相当诚恳。 在不知情者看来,他百分百是一个崇拜君父的好儿子。 西原侯被拍得极是舒慡,不断大笑,满面红光。 范绪看到西原侯的反应,对扶持郅玄更有信心。搞政治的还怕脸皮厚?厚才好,不厚才有问题。 密武看着眼前的郅玄,对比bào躁易怒的公子康,只觉心中一团郁火无处发泄。 羊皓面露沉思,想起羊夫人先前传出的话,不禁重新审视起这位嫡公子。 “我儿甚好!” 郅玄的恭维恰好说中西原侯的心坎,挠中他的痒处。收下鳇鱼,即对郅玄大加赏赐,牛羊不论,金绢都不在少数。 西原侯心情好是其一,此举也为向北安国展示财力。 财富多少也是一个国家的实力体现。 身为国君,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金绢,眼睛都不眨一下,足以证明西原国财力雄厚。 有钱就能养军,有qiáng军就能壮大国家。 人王之下诸侯林立,四大诸侯国国力不相伯仲。西原侯此举不只是赏赐郅玄,还相当于巩固同盟,让北安国知晓,大家做朋友远比做敌人更划算。 仪式结束后,西原侯特地设宴,用郅玄呈上的鳇鱼款待北安国君。 由于保存得当,鳇鱼还算新鲜。可惜国君的侍人只晓得炖煮和烤制,鱼肉做出来,味道固然不差,却比不上郅玄营中做出的鱼汤。 即便如此,受到宴请的北安国君和卿大夫仍赞不绝口。 吃的是味道吗? 当然不是。 吃的是吉兆啊! 宴会之上,郅玄和赵颢分别坐在两国国君下首,高于两国卿大夫。 对赵颢而言,这样的位置实属平常。以他的战功和权势,有这样的地位理所应当。 郅玄实属首次。 会猎伊始,大军抵达郊地,他的战车尚在密武三人之后,是西原侯开口才能站在大军最前。 这场宴会中,不需要西原侯额外吩咐,密武三人便主动于下首落座。 是不是出于真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宴请别国国君的宴会上,郅玄能凭借实打实的功劳坐上这个席位,已经足够了。 换成会猎之前,密武、羊皓和范绪会主动给他让位? 想都不要想! 宴上气氛十分热烈,有健壮的甲士除掉上衣,露出一身qiáng壮的腱子肉,或舞剑或捉对角力,为众人助兴。 甲士退下后,北安国一名卿拍拍手,数名披着彩绢的少女鱼贯走进帐内,赤脚踏着鼓点,开始飞旋起舞。 少女们长相俊俏,皮肤是不同于中原人的奶白色,头发也不是纯黑,而是接近栗褐色。她们出自草原上一个奇特部落,以游牧为生,相貌、语言和服饰却与狄戎大相径庭。 据部落流传,数百年前,他们的祖先自西而来,一路征战,不断壮大。进到这片草原后,却被一支可怕的军队打败。 那支军队崇拜凶猛的野shòu,由一个qiáng大的女人率领,不光杀死他们的首领,还杀光部落中所有的壮年男人,只留下女人和半大的孩童,让他们再不能肆意攻打别的部落。 上一代北安侯征草原,发现这支奇特的部落,正是那群人的后裔。 只是岁月流逝,传说只能是传说。这支部落被征服后,一切传承痕迹都被湮灭,活下来的人尽数成为北安国氏族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