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太憋屈了吧?” 陈鹫并不是非死不可, 却因为种种巧合而落入这种死局, 再后悔, 已经来不及。 也许, 正因为太憋屈,她太不甘心,才会一直留在床底, 阴魂不散。 “大概是见到陈疑,受了刺激, 化身厉鬼。谁知道死在你这新手手里,更憋屈。” “呿。” “冯霸才刚醒就被按头问讯,一番严讯下,差点被送回重症监护室。”巫闲云摇摇头,“他好不容易醒来,却得知自己的朋友死了, 还是因为他……虽然出车祸这事是意外,可他怎么可能不自责呢?” “她自己死得冤枉, 就要拖大家一起死不瞑目吗?”孙小乔不敢苟同。 “我也没变过厉鬼, 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化身怨鬼与厉鬼的,统统性情大变。”巫闲云已有所指,“鬼啊,要留在人间,总要有个执念。有执念的,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 温顽装没听见。 “你这说谁呢?”孙小乔替她抱不平。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铃声响了:“等等, 我接个电话。咦?” 孙小乔看着号码,表情尴尬。 温顽直起腰偷看了一眼来电姓名,脱口而出:“邓艾青?” “是他!”孙小乔的表情很难说是喜是怒,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然后就离开病房去了走廊。 “那人谁啊?”巫闲云问。 “您也真关心您外甥女。”温顽凉凉地说。 真关心,孙小乔都谈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他是谁? “男朋友?”巫闲云震惊脸。 温顽不得不提醒他:“巫舅舅,小乔已经满十八岁好多年了。” “她有男朋友怎么回家也不说?”巫闲云压根没把温顽的话听进去。 温顽无奈了,得,等孙小乔回来叫她巫闲云解释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你问题真多。” “是你话没说清楚。”温顽不服地说,“你一句匆匆离开陈家就把陈鹫出走一事给概括了,可事情怎么会这么简单?无端端的,她为什么突然要逃出陈家?她已经忍受陈疑那么久,难道,就这一次忍不下去吗?” “要不是陈疑做得太过分,她也不至于忍无可忍。”巫闲云摇头叹息一声,“周思醒来后,又特意请人再去一趟太平间,重新检查陈鹫的尸首。她确实不曾怀孕,但有经受过侵犯的迹象,大约就在十天前……” “……那可是他亲妹妹。” “他一向不在乎旁人眼光,又把陈鹫视为私产,怎么会有顾忌?可是,恐怕他也没想到从小被压制,几乎被养成一个白痴的陈鹫,也知道反抗,也知道逃跑吧。倒是陈家,也算自作自受,这种变态压抑的环境下,所谓的嫡系哪一代没出过几个神经病?现在神经病自相残杀,嫡系绝了,余下那些人个个都争着更亲近嫡系的血统,斗得厉害,声望大跌之余,对这棉城的掌控也弱了许多。” “大好事。”温顽诚恳地说。 “对,当然是大好事。”巫闲云不想再说陈家的事了,他问,“那邓艾青长什么样子?” “你怎么又问回来了?” “就问问,不然我跟姐姐没法交代。” 温顽无语半晌,说:“我不知道,我又没见过。” “你跟她不是朋友吗?她男友长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对朋友的定义有什么误会?我跟她玩就非得也跟她男友混才行?” “混?这邓艾青还混过?” “……你这乱抓重点的耳朵不如割了。”温顽嘲讽道。 “他人品怎么样?” “我都没见过他面怎么知道他人品怎样?” “说点你知道的呗。”巫闲云催促道,“我看小乔提起他的时候表情不怎么好,他们吵架了?” “何止吵架……”温顽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自知说漏嘴,又不知道怎么收场,只能诚实地闭嘴假装自己没说过。 “她们分手了?”巫闲云不知为何有些气愤,“我都不知道他,她们就已经分手了?” “分手不好吗?等着你给她妈告状啊?”温顽幽幽地说。 然而巫闲云是真的很生气,她都不明白他气什么。 她向门外看去,孙小乔的身影偶尔从门上的小窗口露出来,可见她一直走来走去,她焦急时就是这样,根本无法站稳。老实说,温顽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邓先生越来越不抱好感,他每次打电话来总没好事,聊不了两句两人就开始吵起来,还总是对方先挑头。以她多年逛各种情感论坛的经验,这必定是外面有人了! 有人就有人,及时放手也算心性尚可,偏偏他总是这样,时不时还来撩撩孙小乔,明明已经分手,却动不动就打电话。真不想分手,何必天天争吵?分手了就赶紧断绝关系,还打电话,打电话又吵架是图什么呢?这人真是糟糕。 好在,温顽对孙小乔还是有信心的。 她很清楚她这个人的个性,她的逻辑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且不说这句话到底有没有错吧,总之,孙小乔一向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虽然这邓艾青的态度反反复复真是让人烦,可温顽相信她不会受伤。分手就是分手,没有后悔这码事。至于对方就不一定了。 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没完没了,嘁,多半是余情未了。 活该! “不行,我还是要打个电话。”巫闲云忽然开口。 “电话,哦……啊?什么?你要给谁打电话?”温顽反应过来。 巫闲云正义凛然地说:“谈恋爱这种事,她爸妈怎么能不知道呢?” “喂,她已经满十八岁了,你还管东管西,手也伸得太长了吧!”温顽呵斥他。 “我只是一个转告的眼线,我只是不想姐姐姐夫当瞎子而已。”巫闲云不管她,低头拨号。 “喂!”温顽把手机抢过来,“你未免也太过分了!” “手机还我。” “去你的,要不要让她爸妈知道应该由小乔决定,关你什么事?” “我是她舅舅!” “有你这么见死不救的舅舅吗?”温顽一怒之下又开始翻小妆村的老黄历。 “这事你打算嚼一辈子?”巫闲云大怒。 “真不好意思,谁叫你亲自把把柄塞我手里,我非是不要,你非是要给啊!”温顽分毫不让。 她们简直能掐到天荒地老——直到孙小乔走进病房。 孙小乔走进来时,神情忧愁,失魂落魄。 “那家伙真是王八蛋!”巫闲云觉得孙小乔的憔悴一定跟来电的某人有关。 “你知道这点就别在她面前提那个名字!”温顽用同样的蚊子声报以警告。 “OK。”巫闲云总算有点长辈的担当,一口答应。 二人默契地都没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孙小乔在病床边坐下来,突然自己主动说:“刚刚跟我打电话的人不是邓艾青。” “呃……嗯。”温顽刚想说她分明看到“邓艾青来电”五个字,又想想孙小乔的心情,还是选择闭嘴。 “真的不是他。”孙小乔抹了抹脸,神情一瞬间变得更加憔悴。 憔悴有时真是一瞬间的事,人的精气神垮了,立刻就变得干瘪枯燥。 “是邓叔叔……也就是他爸爸。”孙小乔目光茫然地说出一句话。 “你们已经见过家长了?”温顽和巫闲云异口同声。 孙小乔瞄了他俩一眼,轻轻点头:“我去过他家。”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他爸爸怎么也来插手?”温顽不耐烦地说。 巫闲云这次没插嘴,他只是不断点头,显然也同意温顽的看法。 “邓叔叔不知道我们分手了。” “邓艾青怎么不说。” “他说不了。”孙小乔长长地叹了口气,“邓叔叔打电话来,是请我参加他儿子的葬礼。” 温顽和巫闲云都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谁……谁的葬礼?” “邓叔叔只有一个儿子。” 温顽捋了捋,问:“邓艾青死了?” 巫闲云狠狠拿手肘捅了她一下:“你未免说得太直接了!” 温顽讪讪的,难得没回嘴。 “他真的死了?”温顽不敢相信。虽然她没有见过他,也对他充满恶感,可是,他真的没法想象,死亡这种事,会突然降临在她认识的人身上。呃,她最好朋友的前男友,姑且也能算个熟人吧?尤其是,不久前,明明不久前还是活生生能跟孙小乔大吵十八回合的家伙,怎么会死? “怎么回事啊!你们打电话的时候,他不明明还挺好的么?”温顽着急地问。 她说完这句话又忍不住怔住。 等等,这话里颇有歧义,好像有点暗示邓艾青在他们吵架后死的意思。话说回来,邓艾青该不会真是自杀吧?温顽有这种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邓艾青这个人本来就反反复复的,不是很正常,明明是他自己故意一再踩孙小乔底线,让她主动分手,事后却又后悔,不断纠缠,这种人为了挽回孙小乔去做极端的事,是很有可能的。 也许他本来不想死,但操作失误,还是死了。 一个意外,像陈鹫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