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笼……笼子…… 笼子??? 笼子! 茭白的脑中噼里啪啦爆开一股接一股狗血, 糊住了他的神智,他人都傻了。 戚家家主带了个笼子,被我抓到了。 我靠“中邪”还能活吗? 茭白全身僵硬, 手还在笼子上搭着,五指都没知觉了,他无意识去看白猫,想知道它在干嘛。 入眼是一大片红。 白猫在吐血,不停地往外吐, 像是要把身体里最后一点血『液』全吐出来。死也是干瘪的皮囊, 不留一滴血珠。 完了完了, 都气吐血了。无命休矣。 茭白刚把手拿开, 后颈就贴上来冷硬触感。一只手从后面箍住他的脖子, 虎口卡住他凸起颤栗的脖颈骨头, 将他往后拖。 初夏的深夜, 山风里还有一点凉意,不刺骨,只觉清爽。此时, 风里多了重物被拖行的摩擦声。 像屠宰场的最后一只猎物, 猎户赶着忙完休息,动作快又急。 坟场的上司已经跪趴在墓碑前, 手抓着墓碑,凌『乱』的短发不时扫过。 下属在为她效力。 而上司的头抵着墓碑,一下一下快速撞击,“砰砰砰”直响,似祭拜,又似猖狂。 茭白一直被反着拖,坟场就在他前方, 他却顾不上去看。 因为身后拖他的人始终都没发出一个音,举止间蔓延着恐怖的沉默。这就导致他的心神完全不敢分散。 茭白为了减轻脖子的承力,试图用手撑草丛,让身体跟上拖行的节奏,可拖他的人速度太快,越来越快,他的手刚碰到草,就被拖走。 指尖划出鲜红口子,流出温热『液』体。擦过翠绿的草叶。 后颈的骨头在拖行中一阵阵剧痛,皮肉都像是在承受被撕扯的恐怖痛感。 拖行的所过之处充满了阴邪与血腥。 茭白体会过濒临死亡的感觉,有沈寄踩他脖子时,齐子挚捂住他口鼻时,还有他被捅了肚子躺在甲板上,感受船不断下沉时,以及系统的惩罚。 但像这样被无限拉长的死亡,茭白是第一次体会,他全程不敢喊疼,不敢挣扎,坟场的在他眼中逐渐模糊,直至完全被灌木遮挡。 他被一路拖进古堡,拖到地下二楼,扔进黑墙白家具的书房。 门轰然甩上。 茭白被拖到了深黑的墙边。 箍在他后颈的那只手犹如一个扳手,夹住他提起来,猛一下摁力,将他往墙上重磕。 茭白的眼皮痉挛得闭不上,他暴瞪着一双眼,瞳孔里的墙体急速放大,却在残暴地撞到他眼球的前一刻,一截手臂徒然从后方伸出。 茭白磕上一个手背,发出令人发酸的沉闷声。他的额骨没遭碎裂,只是那块皮肉一片灼红。 那个横在他跟墙壁之间的手背冷硬发青,血管一根根鼓跳。 身后有牙齿咬得过紧的咯咯响。那是隐忍的力度岌岌可危的信号。 困兽在笼子里挣扎,拱动,吐息烫热,全身充血,狰狞咆哮。 忍不下去了。 “克、制……” 茭白的耳边有快速吞烟口中分泌物的声音,伴随老男人不太清晰的吐字喘息,他眼前那只手的手背被他撞红,血管更鼓,像是要冲破那层皮,扎进他的眼睛里,挤进他的嘴里,缠住他的脖子,他艰难地吸口气,感谢戚家骨子里的绅士风度。 下一秒,后颈就是一痛。 薄嫩皮肉里嵌进森白牙齿,瞬间就有血丝渗出。 那血丝又很快聚成一小滩血水。 “咕噜” 被吞了下去。 “啊——”从懵『逼』状态里出来的茭白吃痛大叫,“草,疼啊!” 后颈的疼痛还在加剧。 茭白被死死压在墙上动弹不得,他的头抵着咬他那人的手背,浑身痛得不停发抖:“三哥,我是茭白,你清醒点,清醒点……” 白猫一直在嘶吼,尖叫,那声音就像锯齿在用力锯木头,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别叫了……”茭白不自觉地喊。 更多的血水被嘬出来。 吞咽声更大,野兽进食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茭白要死了,他用力挣了一下后仰点,一口咬在戚以潦还横放在墙上的手背,含糊不清地闷哼:“我就快要高考了,不能在这时候受伤,求你了,拜托,等我高考完你再咬。” 啃噬声停了。 “克制,”戚以潦血红瘆人的眼眸微垂,他弓着因兴奋而大幅度起伏的精厚肩背,布满阴森神情的面部埋进年轻人『潮』热而干净的后领里,颤动的睫『毛』随着眨动一下下刮过对方浸了冷汗的后颈皮肤。 “克制,克制……” “克制…… 偌大的黑白房间里,除了一重一『乱』的呼吸声,就只有一遍一遍的呢喃。 . 茭白整个就处于头脑空白中,时间的流逝模糊又迟钝,等他的后颈重获自由时,他条件反『射』地缩一下脖子,嘴跟着微张,这才发现自己还咬着戚以潦的手背。 “……” 茭白快速松开。 那只沾了他湿热呼吸的手背也终于撤走,墙上被压住浅淡的水印。那是汗留下的痕迹。 茭白捂着被咬的后颈,等了几个瞬息,身后迟迟没动静,喘息声都跟没了一样,他往后扭头。 看见了一张僵白的俊逸面孔,配着高大身材,深沉明晰轮廓,沾着血的唇,周身阴寂而危险的气息,犹如一个血统高贵纯正的血族。 “……三哥?”茭白咽口水。 戚以潦垂眸,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他半晌从喉间一出一声无法言明的低喘。 茭白还没琢磨清楚戚以潦的心路,就见他大步去书桌那里,一下拉开几个抽屉,暴风似的翻找。 “刀呢?”戚以潦歪了歪头,先是像对虚空说话,之后又偏过脸,面对着茭白的方向,眼眸依旧半垂,嗓音浑浊喑哑,“小孩,帮叔叔找一下刀,好不好?” 茭白赶过去的脚步猛地停住,他往后退了退。老变态,你要我帮你找刀,切我脖子?你也真敢想! 不对。 杀他不至于要用刀,直接掐死就行了。 所以, 戚以潦找刀,是要刻字。 茭白拉紧的神经末梢一松,他抬起头:“好啊,我帮你找。” 戚以潦始终垂着眼眸。茭白却能感应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用那种阴鸷的,湿黏黏的目光。 . 刀是在架子上找到的,手掌大小,刀鞘出乎茭白意料的破烂老旧,像是用了很多很多年,从几代人手上穿过。 戚以潦将刀|抽|出|来,拿在手中,发卷坑『乱』的刀刃暴『露』在惨白灯下。 木制书桌被划开的声响从刀下渗出。 一横,一竖…… 克制。 戚以潦每刻一个,茭白就默念一遍。 茭白眼睁睁看着戚以潦把书桌最后那一小块空地刻满,刀还举在半空。 这就有些慌了。 不会要往老子身上来吧? “今晚……”手持刀的人坐到椅子上。 茭白迅速趁机解释:“三哥,我中邪了,我不知道……” 话声顿住,一滴冷汗从他脑门滚下来,不行,他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面对的是老变态,不能用正常的方法来对付。 “我本来在房里睡觉,不知怎么走到了后院,等我清醒的时候,”茭白看白猫,它已经不吼叫了,也不吐血了,就是还在神经质地颤动。 “坟场那边……”茭白点到为止,表情尴尬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解,“我没料到戚院长会在那里。” 书桌前的人在用刀划拉,刻上去的字迹被划花,划烂。 茭白听那声音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后颈有点痒,伤处的血流了下来,往领子里淌,他正要伸手去擦血迹,书房里就响起沙哑笑声。 “把你吓坏了吧。” 茭白一时没做好表情管理,脸上写着“你说呢”三个字,饱含着没什么攻击『性』的怨气。 戚以潦的笑意更深,他招手:“到叔叔这来。” 茭白留意着白猫走向它主子。 戚以潦既没看茭白的后颈咬伤,也没做出关心他脖子遭箍紧的红痕,以及他两只手被拖行的擦伤,而是托起他的右手。 食指微屈着碰到他手心,一点点描摹几条深浅不一的红印。 茭白往上翻眼皮,那是被笼子硌出来的。可见他当时混『乱』之中抓得有多紧,比他想象的还要紧。 真是罪孽深重。 茭白见多识广,震惊早就没了,取而代之的复杂情绪。 很不好意思地说,这算是他的萌点之一。 “戚院长做一项研究多年都没成果,压力过大,脑子不清醒,”戚以潦抚着年轻人软湿的手心肉。 茭白识趣道:“三哥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完了又加一句,“死也不说。” “真乖。”戚以潦将刀放进他手里。 茭白没怎么揣测戚以潦的意图,就把刀收进了刀鞘里,放回架子上面,做完这个动作,他再回到戚以潦身边。 就怕晚一点,戚以潦让他刻一百个一千个“克制”,刻不好就来训诫课。 “坟场的事说了,现在说第二件事,”戚以潦缓慢地掀起眼皮。 茭白屏住呼吸,一霎那间,他眼中的戚以潦跟白猫重叠了,合成了一个怪物。 他们的眼睛一样红。淌着血似的。 白猫身上的腐烂是有形的,戚以潦则是无形的。 ——都在等死,也等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