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北,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啊? 杨嘉北,我好想你呀。 …… 身后的老板在哼歌:“小妹妹送情郎啊,送到那大门外啊~” 杨嘉北拎着行李箱,旁边跟着宋茉。 他想让宋茉回去,怕耽误她的课,她不肯,一路跟一路低头一路难过。 「刚走出那个山海关,忽然又跪了下来」 “我有空就来看你,”杨嘉北说,“好吗?别哭了,没事,我快毕业了,等我毕业后我就申请过来这边陪你,成不成?” 宋茉点头,她说:“那我们说好了。” 后来,一直到寒假,杨嘉北都没从导员那边批下假。 宋茉越来越瘦。 再后来,东北下雪,宋茉的妈妈,乘着车,羊绒大衣围着厚厚的狐狸尾巴,她扶着咳嗽不停走路颤抖的第二个丈夫,来找宋茉了。 「让我再对着咱爹娘,再拜一拜呀」 杨嘉北想起提分手的那天,宋茉忽然打电话,哭着小声问他,能不能接她回家,她在酒店呆不下去了,她和妈呆不下去了。 杨嘉北立刻就去了。 他信了宋茉的说辞,他以为真的是母女争执。 ——宋茉的妈妈,怎么能,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那时候孤立无援,她那时候已经想好去死。 ——杨嘉北,我不想认她了。 ——当爹妈的哪里有不疼孩子的?没事啊,没事没事,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操。 他当时说的什么混账话。 他当时,当时…… 锅里的猪油渣炼好了,杨嘉北用锅铲将东西一一盛出,放在gān净瓷盘里。 身后老板最后一句也唱完了。 “就让那鹅毛雪,盖得我一身白啊。” 刚炼出来的猪油渣和剁得稀碎酸菜馅儿放一块儿,老板娘手脚麻利,调好馅料儿,和他一块儿,三下五除二,蒸了二十多个,大火烧的旺,又是热蒸屉,很快蒸熟,一掀开盖儿,喷涌出一顶的白腾腾的雾,整个房间上面全是云,看不清东西。 喧腾腾香喷喷的大包子装了四个大塑料袋,热气白雾熏得人睁不开眼,杨嘉北躬身低头,抽了五十块钱给老板娘:“姐,麻烦你了。” “不要不要,”老板娘不接,“多大点儿事。” 杨嘉北又递:“帮了我大忙。” “嗨,快点拿回去给你媳妇吃吧,趁热。一家人,能体谅,”老板推辞,“拿走拿走,不用。” …… 杨嘉北拎着包子往回走,路上还是雪,太阳还在晨雾中挣扎,呼吸都是白茫茫gān净的汽。头发上结了一层白花花的小霜,冷风拂面雪推人,他好似还能听到老板在扯着嗓子唱—— 就让那鹅毛雪,盖得我一身白。 突然特别地冷。 冷到热血结冰。 杨嘉北忽而加快步伐,他拼了命地往酒店中跑,连等电梯的那些时间也没有,拎着塑料袋直冲冲上楼,像个疯子,他抖着一双被风chuī肿、冻僵的手,刷了两次房卡,才打开房门。 房间内很安静。 杨嘉北放下塑料袋,láng狈地跑到chuáng边,膝盖又冷又疼,热气也驱不散一身的寒气,他看到宋茉仰面躺在chuáng上,看着她闭着眼睛。 杨嘉北嘴唇动了动,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伸手,去她鼻下。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他的手冻到都快失去知觉了,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感觉,左手摸右手,左右手都认不出对方,大脑把他被冻僵的手判定给别人。 但杨嘉北还是感觉到她的呼吸。 “宋茉,”杨嘉北轻声叫,“小茉莉,起来吃饭了。” “……嗯?” 宋茉还有点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嗯?” 杨嘉北说:“我给你买来了油滋啦包子,喷香,趁热吃。” 宋茉侧躺在chuáng上,她看着杨嘉北,迟疑:“你……你哭了吗?” 杨嘉北摸了一把脸,摸到一手的水。 “没有,我哪能哭呢?”杨嘉北说,“是水汽,这天太冷了,室内外温差大……” 这样说着,他忽然止了声音,看到宋茉背后的大窗。 太阳挣扎出的第一缕曙光,穿透了他和宋茉房间的玻璃,灿灿地落在宋茉脸边的头发上。 杨嘉北笑了,他抬起手,怕冷到宋茉,只悄悄地靠近她脸颊侧的发,不用手碰,低声:“小茉莉,你看,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宋茉握住他的手,她睡得还有点迷迷糊糊,其实听不太清楚,但下意识拉着他冰凉的手,小小地呀了一声,立刻往被子里自己的身上送,用体温去暖他快要被冻僵的手。手太凉了,冻得她身体也小小哆嗦,继而用力又贴了贴,尝试早点暖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