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的,尹谌想起那天怕伤及无辜对唐柊说了“滚”字,唐柊也说了和陆灵珊同样的话。 “你这种人……” 尹谌想,我是哪种人?他想说的难道和陆灵珊一样? 怀揣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迫切与好奇,尹谌对司机师傅说:“去梅山路。” 半小时后,好不容易把LED台灯摆弄好的唐柊往手里呵了口热气,使劲搓了搓,东张西望地观望有没有城管。 穿制服的城管大叔没等来,等来一个披着校服的帅哥。 唐柊从小板凳上一跃而起,迎着秋夜的风跳着挥舞双手:“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尹谌刚踏上天桥,目光触及桥中央活蹦乱跳的人,描绘着他神采飞扬的笑容,身体忽然间像被戳开一个dòng,压在胸口的浊气顺着小孔释放而出,盘亘心头许久的迷茫无措也在当下变得无足轻重。 找回顺畅呼吸的同时,他甚至能感受到活水般的蓬勃生机,还有一种无关身份地位的唾手可得的轻松愉悦。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尹谌把右手从裤袋里伸出来,举过头顶,朝唐柊的方向挥了挥,然后抬脚向他走去。 第19章 唐柊做的是手机贴膜生意。 近来用智能手机的人越来越多,催生了贴膜这个新兴产业,上周唐柊已经趁课余到各大地铁站还有天桥考察过了,只有梅山路这一处尚未被占领,位置和人流量也还不错。 他把LED灯夹在小桌板上,利索地掏出一张小马扎抻开放地上,向尹谌招手:“坐。” 周边还有几个卖小饰品的摊子,这种市井小摊尹谌平时就算路过也不会看一眼,现在让他坐,实在有点为难。 他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倚靠在栏杆边站着。唐柊看出他有顾虑,也不qiáng求,把小马扎往边上踢了踢:“站累了就坐哈,耍酷耍到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哦。” 尹谌接受了忠告,并选择继续站着。 他原以为唐柊是一时兴起跑来gān这个,等到遇上困难就该打退堂鼓了。谁知唐柊一坐就是一小时,没人的时候就拆膜练手,有人的时候就吆喝生意:“美女,贴膜不?” 还真让他吆喝来几个人,说不定纯粹看在被喊了“帅哥”或者“美女”的份上。 面对来之不易的顾客,唐柊打起十二万分jīng神,贴得认真又仔细,里面进了一点点灰尘都会拿到台灯下看个清楚,然后重新贴。最后还会塞给客人一块糖,拜托他们下次再来关照生意,好几个姑娘被他哄得合不拢嘴,说这就打电话给朋友叫他们都来这里贴膜。 半个晚上赚了七十块钱,唐柊捏在手里数了又数,一边哼着歌,快活得不得了。 一嘚瑟就容易出事。收摊前来了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唐柊左一口“老板”右一口“老板”把人喊得喜笑颜开,贴完膜丢了张五十块说不用找了,唐柊受之有愧,还是给他找了四十块。 等人走远了把那张绿票子拿起来欣赏,越看越不对,摸着手感也怪怪的,光滑得过分,完全没有其他纸钞的那种厚薄不均的质地。 是张假钱。 唐柊腾地站起来,想去追那个人,然而夜色正浓,别说已经走了好几分钟的人了,就是刚走桥上经过的人,一眨眼就看不到了。 乐极生悲说的便是此刻。 不死心地又朝着那男人离开的方向望了半晌,唐柊终是放弃那人会良心发现返回来的可能。失魂落魄地坐下,把那张五十块放到最下面,唐柊数了数剩下的三张十块,尽管难过极了还是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就在这时,尹谌走过来,屈起长腿坐下。 唐柊别开脑袋,吸了吸鼻子:“你、你不是不坐吗?” “站累了。”尹谌说。 唐柊的心还痛着,不想说话,拿起几张贴废的膜瞎摆弄,左手贴两张,右手贴两张,怎么看怎么像他损失的四十块辛苦钱。 尹谌把手机放在小桌板上:“给我也贴一个吧。” “你不是不贴吗?”唐柊的声音里带着很重的鼻音,还以为没人发现,“我技术不太好,你还是找别人贴吧。” 尹谌就拉着小马扎往前挪了挪,自己动手开贴。 毕竟没练习过,手法实在不怎么高明,随手一撕就往手机上盖,看得唐柊肉疼不已,只好亲自下场指导:“手机屏幕不擦gān净,贴了也是白贴……欸不是这么贴的,撕一点贴一点,这样才不会进灰啊。” 结果就是废了好几张膜才贴出个像样的。贴完尹谌掏出一张五十块放在桌上,唐柊要找钱给他,他把贴坏的膜摊在桌上数了一遍,把自己手机上那张也算进去:“五张,五十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