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应该怎么定义,但是他觉得帮助弗恩似乎确实比当乔迪的帮凶要好过些。 说到底他知道什么是对错和善恶。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跑步了。”比尔大声说,他累得气喘吁吁。 “你不能送自己一程吗?” “当然不能。”很多能力对自己都不起作用,如果比尔能把自己也甩出去,那就等于他多了一项飞行能力,主宰不会这么大方。 弗恩跑得比他快,但也不如平时的速度。他现在浑身发疼,每一步都好像会倒下。他努力克服并且习惯这种感觉上的疼痛,这时落在后面的比尔惊叫了一声。 他的长外套烧了起来,弗恩看到追上来的守卫中第一个就是会玩火的奥尼尔。 “把衣服脱掉!”他对比尔喊。 “不,我不能,光会让我生不如死。” “脱掉,在光照到你之前,你就变成一堆焦炭了。” 弗恩用自己的衣服扑灭他身上的火,比尔终于把外套脱了下来。露出的皮肤下,无数小黑斑四处逃窜,比尔几乎一声没吭就往前扑倒。弗恩扶住他,把衣服盖在他身上。他拿出手枪对准追来的奥尼尔开了一枪,阻止他再次放火的行为。 不知道艾米丽给了多久时间。 艾米丽没有说明,弗恩也来不及问。 这实在是个两难的选择,时间不能太短,以免不够脱离险境,可又不能太长,那就得长时间忍受痛苦。 “跑进树林就好了。”弗恩说。 “我没有打算离开小镇。” “我也不能让你死在这里,快跑,除非你能把他们都甩到月球上去。” 弗恩抓着比尔的胳膊让他不得不拼命往前飞奔,他们离树林越来越近,守卫们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比尔再次倒了下去,他从来不是个善于奔跑的人,代价又对他造成了太多负担。不过他也在这种近乎奔溃的奔跑中体会到了新境界,好像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让他觉得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值得去争取了。 他拼尽全力站起来,转过身去,发现有人已经几乎到了眼前。 弗恩知道罗宾斯是怎么来的,他移动得比别人快,但也不是可以从小镇的一头到另一头。距离越远代价越大,他只能权衡之后再做决定。 比尔望着追来的守卫们,最近使用能力的次数太多,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承受多少代价。 千钧一发之际,冲在最前面的罗宾斯摔倒了,紧随其后的奥尼尔也倒下去,这群疯狂的追兵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像被看不见的绳子绊住了脚。 弗恩往树林的方向眺望,看到薇洛丽卡站在草丛中,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守卫追来的方向,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裙子。弗恩难以置信她的双腿还能支撑她站在原地。他想起第一次被她绊倒时霍尔克说过的话,你不能这样,你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 弗恩抓着比尔飞奔过去,抱住了这个随时像要死去的女孩。 他们安全了,他们躲进了茂密的树林,丛生的杂草成了最好的掩护。守卫们要在这里找到他们施展能力已经不那么轻而易举了。 弗恩抱着薇洛丽卡往树林深处跑,她抖得比任何时候都厉害,草丛里,艾米丽正等着他们。弗恩不知道艾米丽有没有给过薇洛丽卡一些时间,但她们毕竟互相保护了对方,平安无事地到达了这里。 很顺利。 弗恩的脑子里一直萦绕着这句话,虽然在乔迪的事情上出了一点岔子,但是对结果来说还没有糟糕到不可挽救。很顺利,他不停地对自己说,不知道是不是在寻求安慰,他从没有过这样剧烈的情绪,对某一件事如此期待又担心。 他们离铁夹群很近了,弗恩看到路克斯站在外面。 看到他,路克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松懈的神情。 “其他人在哪?” “已经进到浓雾里了。”路克斯从他手中接过薇洛丽卡,女孩在他们手中传递,弗恩没有机会在这短暂的分开又再次相聚时给所爱之人一个安心的拥抱,但是路克斯的反应反而比他更冷静。他抱着薇洛丽卡转身走向铁夹群,就在这时脚下的陷阱移动了,因为互相碰撞,有几个锈得没那么厉害的铁夹被触动了机关,像活的一样弹跳起来,发出惊心动魄的咬合声。 弗恩第一次发现金属互相撞击可以这么恐怖,好像只靠发出声音就能夺人- xing -命。他回过头去,看到托姆站在不远处的草丛里。 比尔甩开了几个移动的铁夹,过度使用能力让他开始虚弱,他的代价与众不同,不像别人的一生付出那么长久,“黑夜们”的运动常常让他不堪忍受。 弗恩阻止他,对路克斯说:“我还在时间里!” 路克斯没有犹豫,他曾经犹豫过,甚至发誓不再使用能力,但此刻他已经不会再犹豫了。弗恩希望他信任自己,也给予了他最大的信任,他不该犹豫不决。 所有铁夹在一瞬间全部弹起,向着守卫们所在的草丛飞去,连绵不绝的撞击声奏响了可怖又震撼的乐曲。这片金属陷阱在短短几秒内已成了无用的废墟,撞击过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弗恩跪倒在地上,剧痛如滔天巨浪一样席卷而来,他的身体仍然完好,四肢健全,皮肤没有一点伤痕,但是清醒着承受代价的感觉难以形容。他的手指埋进泥土,感到自己正在碎裂,但是分崩离析的肉体依然能感受疼痛。 代价之下,痛苦永无止境。 突然之间,这种仿佛会持续到永恒的剧痛消退了,没有一丝残留。弗恩感觉又活了过来,不停喘气,好让自己恢复正常。无论经历多少次,他都无法习惯这种偿还代价的过程,路克斯使用的每一种能力所付出的代价都是截然不同的痛苦,不管他做好多少预期准备都无法抵挡。 “你还好吗?”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比尔,他也很不习惯在两个人以上的情况下打破沉默。 “他很好。”艾米丽说,“但是只差几秒钟就死得很凄惨了。”她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听起来像医生冷冰冰的诊断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