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在贫民窟里遇到了顾杨。 “你走了之后,我也没有准备留下来。”谢凌秋轻声说着,“身份是个大问题,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没能找到能为我处理身份问题的机构,所以就加入了不需要身份也可以掠取钱财的星盗。” 顾杨也是贫民窟里出来的,对于谢凌秋所说的经历十分清楚。 在这种信息网高度发达的时代,没有合法身份,在外界寸步难行。 顾杨当年是运气好,撞上一个兵痞老油条,签了上jiāo一年工资的契约,换来了一个身份和一个入伍推荐。 但谢凌秋运气显然不如顾杨。 他只能另寻他法,而恰巧,辽阔的宇宙可以接纳任何人。 贫民窟里走出去的,绝大部分都成为了黑工或者是盗匪。 这也是顾杨总是把盈利得来的钱,都投入到扶贫公益上去的最大原因。 在贫民窟,如果不是有很大的机遇和qiáng韧的jīng神,这一辈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眼可以望到头了。 为了活着而活着是一件令人麻木而绝望的事情。 “我很qiáng。”谢凌秋说,“我加入了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小星盗团,只用了两个月就成为了他们的头领。” “我没有袭击平民。” “我黑吃黑剿灭了很多别的团体,我的钱都是从那里来的。” 谢凌秋说起那短短两年的经历时,两眼发亮,似乎非常开心。 他那段时间的确是非常开心的。 硬要说的话,那是他头一次因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而滋生出幸福和快乐的情绪。 “那个时候,蓝钻是我的驻地,我剿灭别的星盗团,有平民向我致以感激,为我送来鲜花和gān净的食物,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 他脸上带着跳脱而快活的笑意,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抿着唇:“就好像是英雄一样。” 他追寻着顾杨的脚步离开贫民窟,又小心而谨慎的,踩着顾杨的脚印,努力的学习着成为像顾杨那样的人。 像顾杨一样成为英雄。 被平民所感激和崇拜。 那种隔着万水千山,隔着光年却又微妙的贴近的滋味,令人沉醉,心生出甜蜜与熏熏然的快乐来。 现在提起时,那样的快乐也仍旧无比清晰。 但这样的快乐结束得很快也很突兀。 顾杨退居后方的消息铺天盖地。 紧接着,就是顾杨又预知到了什么事情、顾杨又捐献了多少金钱,顾杨又做出了什么功绩。 谢凌秋每每看到这样的报道,看着全息投影上顾杨寡淡而淡漠的神情,就觉得哪哪都不对。 就那个时候,星盗团出事了。 盗匪团体,作恶是盗贼的本能。 在冲突起来的时候,谢凌秋gān脆利落的把自家和对家全都吞了。 连船带人,一丁点残骸都没放过。 之后,他回到驻地,带着那两年黑吃黑得来的钱财,和那个保存着实验资料的储存终端,跟蓝钻星的所有者展开了合作。 谢凌秋说:“最先的时候,是在我自己的克隆人身上做实验啦,但个体的不同,还是需要更大量更多样的临chuáng试验。” 所以,他以家庭和后代的未来为允诺,换取了自愿参与实验的实验体。 “严格来说,我还是亏本的。”谢凌秋说,“我要是直接找人口贩子买人,成本可低多了。” “这跟自愿不自愿没关系。”顾杨说,“这个口子开了,会有很多不自愿的人被迫送出来。” “那是正规机构才需要考虑的事情。”谢凌秋说。 “顾杨,你是知道每天都在饿死冻死的边缘徘徊是怎样的滋味,我供给他们和他们的家庭吃喝,有房住还有教育以及未来,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合算的jiāo易。” 顾杨不说话了。 谢凌秋说得没错,对于绝大部分底层而言,有饭吃有衣穿,还有一个休憩的地方,就足够他们付出很多了。 甚至于这一生就是为此而奔波着的。 跟这样的人,去谈伦理、说大道理、讲社会影响,都没有给他们一顿饭吃一件衣穿来得更有用处。 顾杨没离开贫民窟的时候,也不是没gān过为了抢一口吃的,把人眼睛抠瞎的事。 他明白那种生存环境是怎么样的。 谢凌秋的实验已经成功这件事,顾杨是有心理准备的。 他不期然的想起梦里那些人们狂喜的神情。 从宏观的全人类史来看,谢凌秋的实验结果,是值得流芳千古赞扬歌颂的功德。 人体试验是不对的。 但顾杨说不出话来。 他又拿了支烟出来,点燃,深吸了一口。 蜂蜜的甜味铺在舌尖,顾杨却感觉烟的微苦要来得更加明显一些。 “那么,你做这个研究的目的呢?”顾杨问,“那个时候就想当元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