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余光瞥过他白?皙的手臂,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在被?大?人照顾着?吃饭的小孩子。 她心里既觉得开心又觉得别扭,咬着?唇从他的手里接过筷子,一手拿起?饭碗,低声在那儿?嘟囔道:“……当我三岁吗?是不是还要给我脖子上套个围兜。” 祝沉吟这时绕到她旁边,看着?她的脸庞慢声逗她:“需要围兜么?楼下超市就有卖。” 她用筷子夹起?一块年糕,瞪了他一眼。 他这时含着?笑去浴室洗了手,在她的对面坐下来,状似一本正经地说:“祖宗吃饭,就是得这么伺候的。” 高嘉羡翻了个白?眼:“谁是你祖宗?” 他拿起?一只油爆虾,给她掰了虾脑袋,细细地剥了壳,然后轻轻地放进了她的碗里。 她看着?自?己碗里那只被?剥得gāngān净净的虾,愣了一下。 “你说还有谁?”他垂下眼帘,开始低头去剥第二只虾,“我就这么一个小祖宗要伺候。” 高嘉羡看着?他,感觉自?己手里的筷子都有点?儿?拿不住了。 从小到大?,只有高鸿给她剥过虾。 顾宁不是不想剥,只是她自?己都是从年轻时就一直被?高鸿宠惯了,向来十?指不沾阳chūn水。是一直等高嘉羡都上了大?学,顾宁才开始稍微会做点?儿?家务活,所?以她常说高鸿老同志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养大?了两个女儿?。 高鸿那时候给她剥虾时,还逗她说:“你看,现在有爸爸给你剥虾。等你长大?了,要么你就去找个会给你剥虾的老公?惯着?你,不然你就得自?己剥了。” 她那时候嘴硬说:“自?己剥就自?己剥吧,我又不是没?有手。” 谁知道竟然有一天,真有个男人会坐在她的对面,安安静静、一丝不苟地给她剥虾,连沾了满手的油都一声不吭,仿佛在做一件天大?的正经事似的。 她看着?这一幕,连吃饭的速度都不自?觉地渐渐慢了下来。 祝沉吟在给她剥第四只虾的时候,发现她碗里头还有两个虾没?动。他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是想让这些虾等着?和自?己的兄弟同生?共死么?” 高嘉羡垂着?眸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动摇的神情:“你剥虾的速度哪能赶得上我吃的速度?我这不是故意在等等你吗?” 他一听这话,勾了下嘴角:“不用等我,你只管你自?己吃就好。” 客厅里又安静了一会儿?,她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虾,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点?儿?乱哄哄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快要突破她给自?己设置的那道屏障,逐渐蜂拥而出了。她有点?儿?怕,但又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就得给自?己一点?儿?前进的机会。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他低声开了口:“我说你现在头发比以前长,是因为我记得你念书的那会儿?,马尾扎起?来就到你后脑勺这儿?。” 高嘉羡原本在走神,一听这话,她一下子有点?儿?懵:“啊……” “你上初中?的时候,通常都扎马尾辫儿?,休息时爱穿黑色的衣服。”他顿了顿,“到了高中?,你好像就更喜欢扎丸子头,然后喜欢用五颜六色的东西,文具、衣服、包包和挂件那些。” 她愣了愣,继而轻轻地放下了筷子。 祝沉吟剥完了大?半盘虾,去浴室洗了个手。 等他再坐回来的时候,他就听到她轻声说:“这些事情为什么你都记得那么清楚?” 她说完这句,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我少年时期扎什么辫子,穿什么衣服,喜欢什么颜色,或许连我爸妈都记不得了。” 他顿了顿,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身边走得那么近的,就只有你一个女孩子。” 高嘉羡动了动唇:“那就是你记得清楚的理由么?因为我是你年少时期身边唯一的女孩子?” 祝沉吟看了她几秒,声音也跟着?低了一些:“也不全是因为这个理由。” “那是为什么?”她望着?他,目光锐利又直接,“为什么你会把我自?己可?能都记不得的事情,一件一件都记得那么清楚?” 当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已经堵在她心口十?多年的问题:“那你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吗?” 一时冲动一时慡。冲动完就是火葬场。 高嘉羡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感觉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太平间了。 祝沉吟这时用汤勺给她盛了一碗汤,端到她的面前:“哪天?” 她咬了下牙,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初三上半学期的最后一天,那天你和龚姨他们来我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