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登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虞秋就是那幅绣品的作者。 他换了一种试探方式。 “我有个生意伙伴,很喜欢收藏刺绣作品,魏姨说你很有天赋和灵气,能否帮个忙?” 虞秋:“……” 他扬起唇角,目光却冷淡:“沈哥你知道的,我十岁后就没碰过了。” 沈明登的试探,再次让他心烦意乱,开新车兜风的喜悦几乎瞬间消散。 这是沈明登的话术习惯,跟人谈生意,话不能说得太直白,需要一点一点试探对方的底线。 虞秋理解,却有种难言的空落感。 他适时转移话题:“天yīn了,好像要下雨,回去吧。” 沈明登微怔,后颔首:“嗯。要是喜欢,钥匙就拿着。” 虞秋:“……” 看来要出绝招了。 他微微瞪圆眼睛,不安道:“之前我骗沈明峰你送我球鞋,他很不高兴。要是知道你送我一辆车,大概会……” 嫉恨得眼睛都要滴血叭。 他到底没说完,留了点余地。 不论是神态还是话语,都是沈明登最不喜欢的茶艺,沈明登肯定会露出嫌弃的表情。 红灯停时,虞秋扭头看他一眼。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笑着回应:“沈明峰怎么想你不用在意。你不要也行,就当是我借你开的,以后不用再坐闻策的车。” “还有,”他不紧不慢沉声道,“你以后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必……这般。” 虞秋蓦地瞪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手扶着方向盘,神经质般微微颤抖。 什么意思? 这般是哪般? 他张嘴想问,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后面车主鸣笛催促,他才回过神,下意识松开刹车踩住油门。 自卑、敏感、委屈、惶惑悉数上涌。 他果然不讨人喜欢。 沈明登似无所觉,又开启新的话题。 “院子里种紫藤和月季挺好,多肉也不错。我已经联系了花匠师傅,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让师傅……” 虞秋靠边停车,积攒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 他垂着脑袋,眼眶发红,厉声打断他的话。 “沈明登,你凭什么私自做主?你为什么总是不过问我的意思?那是我的家!我的院子!” 初次见面起,他就牢记沈明登说的第一句话,整整八年,他一次都没进过沈明登的房间,甚至连在他房门口逗留都不敢。 现在这人凭什么要来gān涉他的私人领地?! 虞秋从来都是一副乖巧和顺的模样,即便受了屈,也只是说一些yīn阳怪气的茶言茶语。 从未像现在这般失态过。 沈明登心尖微涩。 他摘下眼镜,默默注视着虞秋,平日凌厉的眉眼,罕见地透着几分温柔,沉静而纵容。 不破不立。 心防竖得太高,会憋坏的。 乌云渐渐遮住阳光,喧嚣的街道蒙上一层yīn翳,灰色的麻雀急切地扇着翅膀,树上的蝉正凄切悲鸣。 身旁传来淡淡的香,从容,克制,一如它的主人。 虞秋扭头看向窗外,理智恢复。 “晚上跟闻哥约好一起吃饭,我就在这里下车等他。”声音夹杂着哽咽。 他握住门扣,作势下车。 “虞秋,”沈明登擒住他手腕,声线压得极低,“我没想gān涉你,只是提个建议。” “沈明登,”青年嗓音抑制不住地发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什么?” 虞秋忽地哂笑。 “我想起来了,那天喝醉酒,我问了你一个问题。” 他没有做梦。 从那天起,沈明登就变了。 他是在可怜他。 就像梦里面可怜他这个残废一样。 虞秋死死咬住唇瓣,qiáng行压住泪意,但眼泪还是不听话地往下流。 他怎么这么丢人啊。 天边的乌云来势汹涌,半个世界都陷入昏暗中。 沈明登牢牢握着他。 心头有点刺痛,又有些微胀涩。 他伸出另一只手,qiáng势转过虞秋的脸,望进他雾蒙蒙的眼睛。 一滴泪落到手上。 “可怜你什么。” 豆大的雨珠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虞秋止了哭。 颊边还坠着泪。 沈明登轻轻拭去,粗砺的指腹磨得人发痒。 “是可怜你刺绣上的天赋卓绝,还是对付我时的大获全胜?” 第20章 天被捅了个窟窿,雨下得格外急,哗啦啦地全都往下倒,积水汇集到路边,一个劲儿地流向下水道。 虞秋被他问住,噎得说不出话,莹润的眼睛瞪得溜圆,睫毛湿漉漉的,眼眶泛着红,颇有几分可怜兮兮。 平日里的伶牙俐齿,这会儿倒发挥不出来了。 沈明登适时松开他,指腹互相摩挲,蹭掉残留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