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秾华提起唇角,轻声道:“要我原谅他,除非六月飞雪,chūn分流萤。” “流萤……是什么?” 少年去而复返,从门外磨磨蹭蹭走进来,耳朵尖尖还留着一抹绯红,面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酷。 “萤是一种节肢动物,身体里有磷化物发光质,可以经发光酵素作用发出光亮。流萤,就是指飞行中的萤。” “公主又在说天书了!”结绿简洁明了地替她做出说明:“就是一种可以在夜里发光的虫子!只在夏天的cháo湿地方才有!” 少年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 他又问:“你不喜欢香螺……喜欢什么?” 秦秾华含笑朝他招招手。 秦曜渊走到她面前,她抬手解开他低垂于脑后的发带。 一头长发倾流而下,乌黑浓密,像是刚睡醒似的,带着些微自然的弧度。她以手为梳,温柔拾起散乱的长发,重新拢成一个马尾,高高束于少年脑后。 少年眉毛浓密,凌厉的眉峰下,是一双眼窝深邃的眸子,光线暗淡时,它是深不可测的黑dòng,光线明亮时,它是璀璨温柔的水晶。 他是什么人,取决于照耀他的是什么光。 少年还未加冠,如今束发只用发带,秦秾华给他准备了许多不同的发带,但每次出现在他头上的,总是最开始她随手给他系上的墨紫色这根。 发带已磨出了毛边,他毫不在意,还在用。 恋旧的人,总比不恋的人好。 越是恋旧,越容易被习惯俘获,这样的人一旦习惯追随,即使摘下项圈,他也不知逃跑。 秦秾华微笑道:“阿姊……喜欢你。只要你一直留在阿姊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 …… 红霞倾斜,落日已经沉没一半。 妧怜宫的几个内侍在院子里排排站,一手端一水碗,满头大汗地扎着马步。 六皇子躺在一张罗汉chuáng上,手里握着一根青色马鞭,极不耐烦地说: “你问清楚没有?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打马球?” 一个刚刚奔回的内侍满头大汗,惶恐不安道: “回禀六皇子,院判说……说您只要再坚持十天半月,就可以骑马了……” “还有十天半月?!这到底是什么庸医!想让我憋死在宫里吗?!” 六皇子勃然变色,要不是身上带伤,迈不开脚踹人,他早就一脚踹翻了眼前的内侍。 “六皇子息怒啊……” 围绕着罗汉chuáng伺候的十几个宫人呼啦啦跪了一片,扎马步的几个内侍中,有一人吓得泼出半碗清水,他当即吓得面色惨白,磕头求饶: “六皇子饶命!六皇子饶命!” 六皇子不耐烦地挥手:“没用的东西,带你去打球场也只有给我丢脸的份!给我拖下去!” 内侍在惨叫声中被人拖走了,剩下的几个端着水碗的内侍抖着水碗,不敢有丝毫出错。 六皇子又心烦自己出不了宫,又心烦眼前这群孬种,鬼火蹭蹭往头顶冒,恰逢宫墙上还有只不知死活的猫叫了一个白天,他大怒道: “都起来!去把那只猫给我逮下来,我要亲自剥了它的皮烫火锅吃!” 一群宫人立即行动起来,为了一只黑尾巴的白猫,妧怜宫所有人jī飞狗跳,而那只猫东奔西窜,宫人无论是爬墙去捉,还是拿棍子去打,折腾了好一会,竟然还是让它跑了出去。 六皇子动了真怒,扔下马鞭,从罗汉chuáng上挣扎起身,怒声道: “给我追!我就不信了,一只猫都还想跟我过不去?!” 六皇子命宫人去追,他自己也抬着崴了的左脚,一蹦一蹦地在宫女搀扶下走了出去。 宽阔的宫道上都是妧怜宫的人,大费周章只为寻一只黑尾巴的狮子猫。 六皇子越找火气越大,恨恨道:“别让我知道那是谁养的猫,否则我让她一宫都吃不了兜着走!” 搀扶他的宫女不敢说话,紧守本分地低头不语。 六皇子转过宫道,和迎面走来的五皇子不期而遇,他先是一愣,接着拧起嘴角笑了起来:“哟,五哥,今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六皇子满意地看到五皇子见到他,脸色霎时不好了。 不高兴吧,不高兴就对了,六皇子觉得,只要他不高兴,全朔明宫的人就都该陪他不高兴。 旁人——特别是讨厌的人不高兴了,反过来,六皇子就高兴了。 打人打痛处,他扬着嘴角,说:“五哥,你那好阿姊怎么没和你一路,我没记错的话,她都好久没和你一起出现了吧?” “阿姊近来身体不适,劳烦六弟挂心了。”五皇子有心转移话题,看了眼倾巢而出的妧怜宫宫人,问:“六弟这是在找什么吗?” “找一只猫,黑尾巴的白猫。你看见了吗?”六皇子本是随口一问,不料五皇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