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杀了人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踉踉跄跄地去找师兄。 就像一个犯了大错害怕极了的孩子,除了去找师兄,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底,他今年也不过十8岁。 经历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多,更何况这是杀人的事。 雨下个不停,刺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白起风知道白长安这时候正恶心自己,可是他没办法。他颤抖着去握住了白起风的手:“师兄,我害怕,怎么办……” 白长安一把搂住自己的师弟,将他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明明这个师弟比他还要高了,对他来说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他说:“不怕,师兄在呢。” 而在后来的许多年,哪怕白起风已经杀了足够多的人,他再也不是那个因为手里沾了人命而瑟瑟发抖的少年。 午夜噩梦惊醒时,他第一反应本能喊出来想要找的那个人,还是他的师兄。 但是白长安不可能,也不会再继续待在他身边。 于是他只能摸出枕头下的枪,他的床旁再也不能睡任何的人。 这就是代价。 也是白起风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他的师兄是他的安心所在。 而此时此刻,白长安所做的事,则是帮忙将这两个人的衣服脱了,再埋进土里。 那些象征着身份的衣物,则被带到观里面烧掉。 烧毁的时候,白长安发现白起风将其中一件衣物里的文书掏了出来,在取暖的火盆里烘干。他忙着烧衣服,只来得提醒白起风看完以后烧干净。 后来他想,当时如果他去夺走白起风手里的东西,白起风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惊人的想法,也不会去顶替了其他人的身份,去争权夺势。 以至于白起风最后过世,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白起风,这是他的师弟。 只有他还记得,这个男人不是什么一方军阀看重的部下,能止小儿啼哭的凶将。 他只是他的师弟而已。 清理好尸体以后,有一场洗澡的戏份,拍摄的当天,钟昌明突然将改好的剧本交给了他们。 竟然加了一场师兄弟二人洗澡的戏码,当然,也不是单纯的洗澡,而是需要通过洗澡,让白长安洗去白起风身上的血渍,从而交代一个心境的转变。 谢时冶捏着剧本,看里面备注的动作戏份。 中景,(白长安在擦拭在白起风胸膛。) 近景,(白起风忍痛的表情,咬住自己的头发) 远景,(白起风抓住了白长安的手) 台词:“师兄,你会不会怕我。” 谢时冶心想,导演还有编剧,你们把一个洗澡的戏加这么多,两个男主表现得这么暧昧,你们真的觉得合理吗? 谢时冶拿着剧本,难以理解地问钟昌明:“导演,你就直说了吧,我接的果然是一部男男同志电影吧。” 钟昌明重重地咳了起来:“胡说8道什么,白长安和白起风是兄弟情!他们都是直男!” 编剧项进是个直男,谢时冶是知道的。但是现在的直男都怎么回事,编起剧来都这么基吗?在他们理解中的直男友谊和兄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他基眼看基? 钟昌明把傅煦叫了过来,傅煦才还好一身衣服,刚刚又是血又是水的,狼狈得厉害。 发套也湿透了,乱糟糟地跟小狗似的。 谢时冶捏着剧本,转过去看到就开始笑。傅煦见他笑了,自己也笑。只有化妆师很命苦,还要给傅煦换个头套。 傅煦就任由化妆师忙,自己捏着剧本,坐在凳子上跟钟昌明说话。 钟昌明慢悠悠地问:“对新剧本有没什么意见。” 傅煦将剧本翻了一遍:“还行,意见不大。” 钟昌明听了就说:“那还是有意见咯。” 傅煦慢条斯理地说:“突然改剧本,开拍前才让人背词,还不能有点意见吗,老师。” 钟昌明说不过他,只好道:“一个小时背,够吧。” 傅煦问谢时冶:“你够吗?” 谢时冶看了眼台词,其实他的台词并不是很多,主要还是傅煦的词:“我够了。” 傅煦嗯了声:“那我也够。” 谢时冶手指微微一蜷,心神又是微荡,很努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想了,一个小时的背词时间,即使是他说不够也说不过去。傅煦先问他,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难不成他说不够,傅煦还能跟着说那他也不够吗。 想到这里,谢时冶又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说不够了。 等开拍的时候,傅煦的表现充分地说明了,他一个小时是够的。 傅煦的台词功底很好,情感到位,基本现场收音如果不是环境音太嘈杂,是直接能用的。 这方面谢时冶虽然差了点,但也表现得很不错。稍微调一下也能用,不至于用配音。 钟昌明不爱用配音,电影里配音容易出现不贴脸的问题,倒不如让演员加把劲,用原音。更何况许多国外的展想要参赛,都必须是用原音的。 他们俩身边有一盆兑好的热水,身上脱的只剩下一条裤子。傅煦的伤妆上好了,脖子上有道划伤,为了追求真实,又是新鲜的伤口,化妆师做得皮开肉绽,很是狰狞。 谢时冶将手巾浸入盆里湿透了,才捞出来拧开。傅煦叼着那截头发,唇是红的,发是黑的,齿是白的,几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让谢时冶鼻息微微急促。 他将手巾按在了傅煦的肩膀上,细细擦拭。手巾的水珠顺着肩头滑落下来,漫过胸膛,正滑到了胸膛那一点上。 谢时冶余光里注意到了,那处因为敏感,又因为沾了水的凉意,慢慢在空气中挺了起来。 周围的声音好似都离他远去了,他陷入一个微微恍惚的境地里。 这时他听见傅煦问:“师兄,你怕我吗?” 这时候他该说,不怕。 鬼使神差地,他迎上了傅煦的双眼,呢喃道:“我怕。” 这是他的真心话,掩盖在白长安的角色下,是谢时冶的灵魂。 导演没有喊卡,摄影还在继续,片场一切寂静,只有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傅煦与谢时冶,白起风与白长安。 傅煦笑了,他湿润的手,温热的指腹按在了谢时冶的颊边,轻声说:“不要怕。” 他们说的都不是剧本台词,皆为临场发挥。 第25章 在心跳越发失控时,谢时冶指觉得被触碰的地方,都酥麻了一片。 肉眼可见的薄红从他耳根蔓开来。 这时钟昌明喊了卡,将那无形中涌动的气氛中断。 剧组恢复了喧闹,傅煦的掌心从谢时冶的脸边收了回去,失去了那温柔的覆盖,他颊边的皮肤更清楚地感受到空气中的冷意。 谢时冶下意识地将脸颊往肩头上蹭了下,却忘了此时他上身时没有衣服的,没有想象中的粗布麻衣的质感,反而在肩膀上沾上了一片湿润,将颊边的发沾湿了,卷曲地贴在上面。 钟昌明坐在监视器后面沉着脸,思考了一会,让他们重新拍了遍,这次按照剧本中的来。钟昌明没对谢时冶胡乱改台词的行为发表任何看法,但谢时冶却很在意。 拍戏的间隙,不断地去看钟昌明的脸色,暗自苦恼。 他想他真是疯了,怎么在那种时候将台词改了。导演又为什么不喊卡,其他人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傅煦身上披着一条毛巾,在拍摄没有彻底结束前,他都不能穿上衣服,只能拿毛巾盖住,防止着凉。 他手里捏着剧本,哪怕台词背得烂熟,还是需要再看多几遍。大约是察觉到谢时冶的坐立不安,作为钟昌明的学生,他电影的御用男主,傅煦抬手想拍一拍谢时冶的肩膀,宽慰他几句。 可手刚抬到一半,视线落在谢时冶光裸的肩头,傅煦生硬地将手收了回来,没有往上碰。 谢时冶才将注意力从钟昌明身上收回来,转头一看,就看见那举到一半又收回的手,他没多想,只问:“怎么了?” 他以为傅煦是想叫他。 傅煦目光落在剧本上:“刚刚演得不错,看老师的反应,晚上收工以后他应该会跟项老师讨论一下,才能决定到底该用哪一段。” 毕竟是直接改了词。 改得完全相反,甚至有点影响到了人物的设定。 看情况,钟昌明大概也觉得改得令人意外却又很不错,因此有点纠结,只能跟编剧商量了再作决定。 晚上拍摄结束后,有一个短暂的采访时间,约莫两个小时左右。 大概是今天要配合采访时间,加上配角也有戏份,因此钟昌明痛快地让他们两个先收工。 《出世》设定民国,那个年代的故事有很多,也很多经典的人物可以塑造。 钟昌明的野心,项进的用心都在剧本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配角戏份多,大场景也多,导致整个拍摄周期被拖得很长,主角到后期也不一定时时有戏份。 所以高良提出轧综艺和商业活动的要求,也不是不能接受,一切都可以调整。 谢时冶回到酒店房间,先洗了个澡,将头发吹干后,他扎起长发,任由几缕落下。他做惯了明星,自然知道自己怎样在镜头面前最好看。 即使是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发型,也是经过许多调整的。 当然,他不一定做得比化妆师要好,但也比大多数普通人要来得经验丰富。 他甚至还在脸上补了淡淡一层粉,化了些眉毛。 娱乐圈里的男艺人五官必须要比女艺人还要撑得住,因为男艺人的妆自然且浅,妆面简单。不似女艺人那样,能精心地设计面上每一个部位的妆容。 哪怕后天可以微调,做各种医美手段,前提是底子都得好。 谢时冶换了几套衣服,最后选定了一件银白色偏欧式的真丝衬衣,领口交叉几根绑带,露出锁骨的一小片皮肤,下摆收进裤子里,勒出一道窄而漂亮的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