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妈妈一边说，一边竟要起身给谢林下跪。

    谢林早看出她的意思，忙一把拉住了，说做了先生这一行，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又打趣说先生都靠功德吃饭，您这一跪，搞不好把我饭碗给跪没了，以后不能当阴阳先生了可怎么办？

    他妈一听，吓的连忙从地上起来，还朝地上呸呸呸了三下，说我没跪这小伙子啊我没跪。

    "妈妈！"

    小川拉住他妈的手："大哥哥人真的好，我去村长家找先生的时候，那么多先生，就大哥哥肯跟我会来。为了感谢大哥哥。留他在咱们家吃顿饭吧。"

    "应该的应该的。"

    他妈妈连连点头，赶忙转身进厨房忙活去了。

    谢林被小川拉着硬不让走，只能坐下了。

    农村的早饭可不是什么包子油条豆浆稀饭什么的，相反，农村的早饭最丰盛。什么腊肉香肠配白米饭之类的。

    谢林刚端起碗，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拍门的声音。

    还有些哭声。

    李贤淑问小川怎么回事，小川探头看了一眼，便说："是梨子，梨子在院子里面哭呢。他们家门关着。好像他被锁外边了。"

    "坏了！"

    小川他妈似乎想起什么，赶忙搁下筷子，对谢林说："昨天我看见那些东西，就是在我们家猪圈呢。那儿和梨子家连着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小人儿和没下巴的鬼，朝那个方向去了。别是进了梨子家。把他妈给怎么的了吧？"

    谢林忙问具体。

    她说那些没下巴的鬼大概有三四个，都穿着黑衣服，上面却亮闪闪的。衣服若隐若现，透过它们还能看到它们身后的植物呢。

    手上都拿着一根铁链子，晃晃悠悠，排队似的往梨子家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又看到一对小人儿，穿着红红绿绿的纸衣服，手脚也僵硬的跟纸做的似的，还一蹦一跳的，也往生梨子家的方向去了。

    红绿色的小人儿进门前，还回过头来对她诡异一笑。

    她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醒来就今天了。

    跟着她救星似的看向谢林，说："还好大师你在，要不您劳驾去梨子家看看？否则过会儿你走了，就没先生可以救他们了。"

    谢林一听，问："刚才听您言语间，村里本来是有先生的，怎么难请呢？"

    "嗨呀，你不知道。"

    小川她妈说："村里的两位先生，都是尖子山上两位大师的徒弟。性子傲气的很，不肯轻易给村民瞧，说都是些小事，不配他们出手。"

    我去。

    这里的先生怎么跟许平林他们似的，都一路货色。

    不过，尖子山是哪里路门派，我咋没听说过？

    谢林一边想，一边开口："尖子山？"

    "嗯。"

    小川她妈领着谢林出了院子，指了一下来时，谢林看到的右边那座尖尖的山峰："那里便叫尖子山。和它遥遥相对的，还有一座形状相似的山峰。这边叫大尖子山，那边叫小尖子山。大小尖子山之间。隔了一条河。山上各有一座道观和一座寺庙，分别住着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

    小川也接话："我们村的两位先生啊，一个师从和尚，一个师从道士。老和尚和老道士都厉害的很呢。所以教出的土地也傲气，不肯轻易给村民收惊治邪什么的。"

    原来。村里这两位先生自恃出自名师，自视甚高。

    村里有谁撞邪什么的，想请那两位先生出手救命，跟女儿国的人要去找如意真仙讨落胎泉水似的。

    得先备下礼物，从酒水糕点甚至三牲六畜，看事情大小不等。

    然后去先生家，恭恭敬敬将先生给请来。

    若遇上先生觉得彩礼薄了，或者他们心情不好，那请他们来就想都别想。不管你有天大的事情，哪怕火上房了。都得等着。

    有等不了的，只能出去请外面的先生。

    前年就有群小孩儿，大夏天下河洗澡，不知招上了哪路的淹死鬼。小孩儿回来后一个劲儿的往水里砸，拦都拦不住。

    去请那两位先生，没一个肯来的。

    这家人急的没办法，才去城里花了大价钱请了个先生来把这邪送了。可这先生来晚了，那孩子一直拿脑袋泡水把脑袋给泡坏了，留下病根，现在都半傻不傻了。脑子不灵光了。

    小川他妈一说，还看了小川一眼。

    谢林一下明白了，这个被水鬼附身泡坏脑袋的小孩，多半就是小川了。

    那两个先生心肠怎么可以这么狠，好歹都是修行中人。竟能为了一些彩礼或者心情，置人于不顾。

    要有某个土豪，开一拖拉机的钱去给他们往死了砸，即使他们被砸的半死不活，也会挣扎着站起来捡了钱。跟个狗似的为土豪鞍前马后吧。

    "所以呀，"

    小川他妈说："大师你就先吃饭，多留片刻。我去问问梨子出什么事了，要真和我说的一样，希望大师出手相救。"

    "嗯，你去吧。"

    谢林赶忙叫小川他妈去问了。

    不一会儿他妈回来，脸色有些尴尬。

    谢林以为她是好心办错事，人家没遇上鬼她去问，被人家给数落了。结果她告诉他们不是那么回事。

    她刚刚一出去，梨子还坐在门口，定定地望着自家门口。

    她问梨子怎么回事，被妈妈赶出来啦？

    梨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说刚才他去茅房拉了屎回来，就看到一个穿寿衣的长头发女人把门给关上了。

    还说那就是他妈妈。

    他妈妈今天早上一起来，就换上了一套五领三腰的寿衣，还告诉梨子自己要走了，好好送送自己。

    现在，他怕他妈妈干傻事。

    但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又撞不开门，所以只能在外面干看着。

    他也不能向其他几家人求助。

    为啥呢？

    原来梨子他妈以前嫁过人。谁知一嫁过去，那人就死了。又嫁第二嫁，第二任老公也死了，跟祥林嫂似的。

    后来又嫁给了梨子他爸，结果刚一生下梨子，梨子他爸也在工地出了意外，从楼上摔下来死了。

    院子里的人就说啊，这梨子他妈不吉利。

    大家都跟嫌块脏抹布似的嫌弃梨子他妈和梨子，母子两在院子里老受人排挤。

    虽说这一院子都是寡妇，谁没死老公呢？可他们都只嫁过一嫁，只过一个男人。

    便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说梨子他妈，自己克夫又认命，耐不住寂寞找男人，找了一个又一个。还不全让她给克死了。

    你说大家都是寡妇，半斤八两，何必呢？

    你死了三个老公而我却只死了一个，哪儿来的优越感，跟上海老外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北京的老外似的，女人何苦难为女人。

    这竹林的五六户人家，也就只有小川他们家和梨子家关系好点。

    因为这原因，梨子也养成了一种孤僻的性格，当小川他妈问梨子愿不愿意我去给他妈看看时，他冷言回绝了，说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小川他妈说梨子一来是因为院中人的关系，导致他心里上对大家都设了防，不愿意让人帮助。二来因为村里那两位先生的事，他们家以前也受过那两位先生的气，估计对先生们都没好感了。

    这他妈就尴尬了。

    谢林放下手中的碗，大跨步向院中走去。

    小川和他妈还以为我生气了要走了，连忙追出来。

    看到我一屁股蹲到梨子旁边，才松了一口气。

    叫梨子的也是一个小男孩，和小川差不多的年纪。

    瘦瘦的，小胳膊跟两根柴火棍儿似的，坐在地上，抱着两根同样柴火棍儿似的的腿，脑袋放在膝盖上，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们家门。

    "梨子？"

    谢林试探性的喊了他一声，他一听却厌恶的皱了皱眉，仿佛谢林是啥脏东西似的，极不愿意谢林和他说话。

    谢林便看了一眼他的面相。

    只见他日月角的位置，日角塌陷，和小川他妈说的一样，父亲很早没了。代表母亲的月角少少好一点，母亲还活着，但依旧不高耸，说明母亲也不能带给他什么，没有助力。而月角上，还盖着一块乌云斑。

    这代表母亲身体不好，也是撞邪的征兆。

    看来，昨晚那些东西还真是去梨子家的，小川他妈运气不好居然看到了，也给来了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吓丢了魂。

    谢林便开口："梨子，你在这等，你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开门呀？"

    "关你什么事？"

    梨子的语气冷冷的，依旧定定看门："妈妈什么时候出来，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这孩子，还挺轴。

    谢林严重怀疑那年夏天被水泡坏了脑袋的不是小川，而是这个梨子。

    "好吧。"

    谢林说："你母亲前天去南边招的脏东西，要命也要得急，怕等不到明天，她就要死了。你不用等到天长地久，明天就能进屋了啊。"

    说完，站起来就走。

    梨子一下回过头叫住谢林，问你怎么知道？

    "你肯听我说了？"

    谢林一笑，又一屁股坐回他身边，指了一下他的月角，说："何知其母命归西，地宫发黄艮位黑。母亲必定遭阴邪，前日必定向南去，后日卯时必归西。"

    意思说，梨子的面相上，凡代表母亲的地方无不翻绿黄色或者发黑的，证明他妈的却被阴邪缠上了。用不了多久会死不说，这阴邪还是自己去招的。

    小川一听，就问梨子："哎，你妈妈上南边去干什么，哪里可只有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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