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在一家人饱含期待与担忧的目光中上了渡船。


    田父田大哥亲自撑船，也说了不少鼓励的话。


    要换作从前，卓凡自然是不愿意跟田家打交道的。


    但想到田敏敏为他做的考前准备，卓凡对田父田大哥不自觉地客气礼貌起来。


    到了镇上，卓凡自然要去恩师顾举人那里听两句聆训。


    恩师在镇上办了一所私学，多年来对卓凡多有照顾补贴，卓凡对其自然敬重。


    除了父母，恩师也是卓凡心中最敬重的长辈。


    见了面，顾举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卓凡放平心态，正常参考就行。


    顾举人教书多年，看人无数，他这个弟子的学问无可挑剔，就是运道太差。


    连考三次都躲不了各种意外，希望这次能顺顺利利吧。


    卓凡出了恩师的屋子，恩师的女儿顾婵和卓凡的同门师兄纪梵纪盛林也来相送。


    “长天师兄，我给你做了桂花糕，祝你考试顺顺利利。”


    顾婵递上食盒，笑容甜美无比。


    卓凡字长天，恩师、纪师兄与外人都唤他长天，顾师妹往日叫他“长天师兄”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想想妻子田敏敏似乎从没叫过他的字，都是直呼他卓凡。


    田敏敏对他从没温柔过，但不知道为什么，田敏敏一声不耐烦的“卓凡”似乎比顾师妹这声轻柔的“长天师兄”还要动听。


    而且，如今再听顾师妹叫他“长天师兄”，卓凡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卓凡没有接食盒，报歉道：“多谢师妹一番心意，但我家娘子已经为我准备了不少糕点，顾师妹的这盒桂花糕还是不要浪费了。”


    顾婵眼神一黯，眼看卓凡准备跟纪梵说话，她连忙出声：“长天师兄，我能单独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卓凡没多想，点了点头。


    两人自然也没走多远，毕竟男女有别，只是站在了纪梵听不见两人说话却能看到两人的距离。


    卓凡问：“顾师妹，你有什么想问的？”


    顾婵咬了咬唇：“长天师兄，我就要及笄了！”


    卓凡点头：“顾师妹长大了，待到师妹及笄那日，我定会备上厚礼。”


    顾婵：“……长天师兄，我，我想嫁给你！”


    卓凡：“？”


    卓凡：“！！！”


    卓凡连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好似受到了天大的惊吓：“顾师妹，我早已成亲！”


    昨晚田敏敏在他耳边说的什么招蜂引蝶的话，他当时还不以为意。


    结果现在就闹出了顾师妹的事情，卓凡莫名心虚。


    要不是还在恩师的家里，纪师兄也在边上盯着，他简直恨不得掉头就走！


    顾婵接话：“可你跟你的妻子感情不好！你在学堂的时候，你妻子一次也没来看过你，也没给你捎过东西。


    每次你回去也呆不了几天，有时候放假宁愿帮我爹整理书籍都不回家。


    我爹我娘提到你妻子的时候，你的脸色都不好看。


    更何况，你们成婚三年多了，你还没有子嗣！


    长天师兄，你妻子配不上你，你既然也不喜欢你的妻子，为什么不跟她和离，再找个更好的呢？”


    卓凡不自觉地想到了田敏敏跟他的两年之约，面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卓凡侧过身：“顾师妹，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引起了你的误会，我很报歉，以后也会改正。


    但我与我娘子感情和睦，我父母也很满意她这个儿媳，我们之间不存在相不相配，和不和离的话。


    顾师妹年轻貌美，又有才华，恩师定会为顾师妹寻得一个才智无双的好郎君。


    从今往后，我与顾师妹也当保持距离，否则难免惹人误会。”


    卓凡冲顾婵一拱手，大步朝纪梵走去。


    身后似传来泣音，卓凡却不曾回头。


    纪梵自然看到了异状，也没有多问，两人并肩往外走。


    “不要想太多，以你的本事，这次定能取个好名次。”


    纪梵满面含笑：“长天，你家娘子这次倒是贤惠，也不知为你做了怎样的精致吃食，你竟连顾师妹的一番心意都拒了。”


    卓凡脚步微顿，侧头看了纪梵一眼，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纪师兄是恩师故人之子，也是小小年纪就跟在恩师身边学习。


    当年他考上童生后，纪师兄向他道喜过后却突然冷了他一段时间。


    那时卓凡只当纪师兄家中有事心情不好，并没有多想。


    他第一次考院试的时候，纪师兄与他同考，两人考试前，纪师兄还特意带他去吃了顿好的。


    结果他考到半途突然腹泻，就这样耽搁了考试。


    只是纪师兄一切正常，并没有身体不舒服，他自然也不会怀疑两人一起吃过的食物。


    还有他第二次、第三次参加院试的时候，纪师兄也多有“关心”。


    如今细想，其实疑点重重，只是他怎么也不可能怀疑恩师的弟子，平日又对他极为不错的同门师兄！


    【“谁知道你有没有招蜂引蝶惹来别人的嫉妒，故意断你的前程呢？


    你怎知面对你笑着道恭喜的人里头，没有恨不得你一辈子也出不了头的人？”】


    田敏敏的话言犹在耳。


    卓凡如今回头再看，自己竟是两样全占。


    当年早早考上童生太过招摇，后来又被顾师妹青睐而不自知。


    纪梵，是喜欢顾师妹的吧。


    卓凡不由苦涩一笑。


    其实纪梵也好，顾师妹也好，他们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感情。


    可谁让他自己是个榆木脑袋，从前完全不懂男女之情罢了。


    来到牛车前，卓凡打开层层包裹的食盒，取出几块蒸糕和花生酥后，又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重新裹好，连二哥也没让他沾手。


    卓凡将取出的糕点递给嘴角笑容有些僵硬的纪梵：“纪师兄，这是我娘子做的，好不好吃都是份心意，你尝尝。”


    纪梵接过，随意尝了一小口便放下，点头称赞：“弟妹好手艺。”


    卓凡看了一眼天色：“时间不早，我也该出发了，就此别过。”


    纪梵点头：“一路顺风！”


    两人相互行了一礼，各自起行。


    纪梵走过拐角，直接将手中的糕点扔进了草丛。


    待纪梵走地没影了，卓凡突然现身，从杂草堆里扒拉出被纪梵扔掉的糕点。


    卓凡定定地望着这一小包糕点，良久长长一叹。


    卓凡慢慢转身，也告别了过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