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

兴灵末年,天子年老昏聩,最爱晚饭后宫中散步,与人闲话家常,末了必掏心掏肺:“待朕大行之后,便由你继承大统。”   上至股肱大臣,下至宦官婢女,都被他拉过手。   时日渐久,皇都王孙常以“今天,你登基了吗?”互相问候,以“你让我登我就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回敬调侃。   后来有人拿这句话问程千仞,他说:“我没有空,还得回家看孩子。”   小人物命薄如纸,要读书也要讨生活。   这是一个很长,然而前期跟登基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故事。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六州歌头》贺铸   (放过我吧,我是真的不会写文案   兄弟(无血缘)cp!站稳别晃!   PS:架空 勿考据 作者老废 并不知道自己在胡写什么   主角和他的朋友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拒绝一切形式谈三观   2月17日入v 当日三更

56.第 56 章
    程千仞半跪着, 喉间腥甜, 仿佛回到东川,面对沧江深处狰狞水鬼。
    那时他还没有修为, 更不懂剑诀剑招, 却依然免不了战斗,仅凭一套生存本能。
    间不容发之际, 众人只见惊天一剑下,那人竟凭空消失,不禁大骇失色。
    “川洪铺天,他如何避开?身上藏了法器?”
    诸学子同生疑问。
    程千仞当然避不开, 他滚下来的。
    滚得很快。
    人求活时,用滚用爬都可以,哪怕像条狗。
    只有少数人, 与阅历丰富的大人物们看清情况,心下五味陈杂。
    赞叹声讥讽声同时响起。
    川洪变势不及,自程千仞身侧呼啸而过,轰鸣如雷, 余威催筋刮骨。
    滚落石台的瞬间, 他手腕陡然一斜, 剑尖点地,剑身被压得微微弯曲, 青砖积水飞溅四射。
    程千仞以此借力, 身形凌空横翻!
    院服高高飞扬, 如层云翻涌, 白鹤展翅,一飞冲天!
    居高临下,向傅克己扑杀而来!
    神鬼辟易刺穿秋风,割裂雨滴,光华暴涨。
    一切只在须臾,攻守之势倒转。
    四下哗然,众学子惊呼出声。
    顾雪绛下意识握紧双拳。
    ‘饮川洪’真元巨耗,那人又一剑落空,气势稍弱,这一刻,或许是程千仞唯一机会。
    ‘云敛天末’快到极致,傅克己根本来不及转身出剑。
    只见他右手未动,左袖轻挥。
    像拂去一粒尘埃,姿态随意。
    “咻——”
    无形剑气自广袖激射,所有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它所过之处,雨丝瞬间蒸发,白雾升腾,空气仿佛被点燃,星火爆裂。
    如一支快箭向天射出,方一离弦便冲散云层,击落白鹤!
    程千仞仓促旋身,卸去三分巨大冲力,轰然坠地。
    他单手撑剑,身形摇晃。大小伤口鲜血狂涌,虽被雨水冲淡,依然惊心动魄。
    全场静默。
    人直面如此情景,难免产生一些可怕想法——“如果我在克己剑下,大概已经死了。”
    众学子呆立雨中,半是震惊半是惶恐。
    傅克己跃下石台。水花轻溅。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两人一言不发,以剑意沟通心意。
    此刻他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你不适合这把剑。”
    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剑。
    他身上带着剑阁镇山神兵‘山河崩摧’,与‘神鬼辟易’齐名,对他来说,却还是从小用惯的克己剑最好。
    但南渊诸多学子听不明白,以为傅克己出言侮辱,嘲讽程千仞不配用剑。
    心中恐惧感化作一腔愤怒,纷纷破口喝骂。
    藏书楼上,刘先生感叹道:“懂剑道亦懂应变,能拼命亦能忍辱,如果他成长起来……”
    只可惜今天遇到傅克己。于是一切都结束了。
    胡易知笑了笑:“走吧,打牌。”
    北面看台,人们同样觉得意犹未尽,甚至惋惜。
    顾雪绛看着场间刺目血迹,抓起一位督查队员:“你们还不救人?等什么?!”
    黑衣队员冤枉:“他没有举牌,按规则没人能上场!”
    程千仞为什么不举牌?
    他已经证明了自己。以弱战强,虽败犹荣。而他的对手遭人唾骂。
    今日任何一个复赛胜利者,光彩都不及他。
    当他举起弃权牌,故事便圆满落幕。
    但程千仞不是来证明自己的。
    对他而言,这件事跟面子没关系,只跟银子有关。
    ——我不是为了满足某些期待才来这里战斗。
    此时他被那些骂声吵得头疼,事实上他浑身都疼。于是不耐烦地摆摆手。
    众人见他有话要说,竟一齐收声。
    “你来看这把剑,想必已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 程千仞站直身体,神色平静:“你今天不该来。”
    很多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息沉默后,议论爆发。
    重伤流血,形容狼狈,却说对方不该来。
    他想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难道还要打下去?打下去伤势更重,甚至会死,他不知道吗?
    “我胜不了你,但我会尽力留下你。”算算时间,更漏将尽,程千仞补充道:“一炷香。”
    漫天秋雨中,他再次举剑。
    忽然间对方心境变化,战意燃烧。傅克己不知原委,却不妨碍他出剑。
    程千仞身形微晃,踏破积水,蓦然跃起。
    两剑瞬间交击十余下,铮鸣如疾风激浪,震耳欲聋。
    炽盛剑光萦回缭绕,白雾与星火,雨水与血水将他们淹没。
    对方剑势更快,程千仞却没有回剑防守,任由右肩被一道剑气贯穿,血箭喷出三尺远!
    “嗤——”
    神鬼辟易执意落下。剑芒狂溢。
    傅克己眉峰微蹙,眼神却越来越亮。
    再度举剑时,一小片衣角断裂,飘落风雨中。
    毫不起眼,但很多人都看到了。
    “他竟然……破开了傅克己的护体真元!”
    风雨潇潇,洗刷天地。
    程千仞身上学院服被血水浸透,剑光交织中,新的鲜血源源不断淌下,小溪般蜿蜒流散。
    一个人有多少血可以流。
    众人终于明白,他口中轻飘飘一句‘尽力’,便意味着不要命地流血,以伤换伤的疯狂。
    徐冉运气不好。
    七人同台,她背上双刀太出名,方才落下便引六人围攻。
    听见场外呼声,知程千仞遇险,心急之下出刀凌厉,却未能突围,反因破绽身陷险境。
    她才意识到复赛不比初赛,没有比她境界更低的对手。稍有不慎,就意味着战败或受伤。
    于是沉下心神各个击破,逼得最后一人举牌弃权,东南星位只有她一人站着。
    她环顾全场,目光落在天元位。
    只一眼,徐冉心神剧震。毫不犹豫飞身而起。
    竟然跟傅克己打近身战,疯了吗?!
    不止是她,从众学子到北看台,从藏书楼到建安楼,所有人都认为程千仞疯了。
    原上求也问了同样问题。
    事已至此,顾雪绛不知想了些什么,反倒平静下来:“他应该很冷静,甚至还算了时间。”
    他对身旁林渡之道:“等我找你拿刀那日,记得提醒我,一定请傅克己来看。让他看个够。”
    林渡之不明所以地点头。
    更漏滴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千仞浑身如烈火烧过般灼痛,只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但他依然握着剑。
    只要傅克己想拉开距离,方便施展剑势,都会有一把长剑拦住他。
    剑的主人不在乎代价。
    场边执事开始大声倒数:“十——”
    混战接近尾声,全场竟只剩三十余人。天元位周边四座擂台空荡,争斗者或弃权或远避,以防被程、傅二人剑势波及。
    总有不怕的。
    破风声自东南来,耀眼的金色光华铺天盖地。
    徐冉到了。
    一刀南来,煌煌如日!
    狂风万丈凭地起,青砖上积水被风势卷起,离地三尺高!
    “日出!”
    这是徐冉最强一刀。
    傅克己无法凭护体真元硬抗,无论想接下还是避开,唯有收剑。
    一把细剑悄无声息穿过风雨,仿佛与雨幕融为一体。
    当它出现在刀锋之前,人们才惊觉,它竟比刀光更快。
    后发先至。全场只有一把剑这么快。
    原上求的青雨快剑。
    场外执事片刻不停地倒数:“五——”
    院判看着棋盘上搏杀的少年们,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会打成这样?”
    满盘皆输。双输。
    胡易知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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