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去chuáng上睡?" "半夜回来的,本来想在这歪一会,没想到睡着了。" 盛昱龙身上冷,裹着毯子打了个哈欠,问说:"要去上学?" "嗯,你去chuáng上睡吧,睡沙发不舒服。" 盛昱龙却懒得挪地方,身上很疲惫,又冷。他裹着毯子躺在沙发上,看着陶然去洗手间里洗漱。外头天色才蒙蒙亮,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小雨。困倦让他又眯起了眼睛,因为脑子不是太清醒,所以一切都像是还在梦里头,朦朦胧胧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察觉额头上一热,他抓住了陶然的手,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着他。 陶然挎着包,清瘦挺拔,低头看着他,说:"没事,你睡吧。" 他只是担心盛昱龙再跟上次那样,一睡就病了,最近天又冷,怕他沙发上睡了一夜会感冒发烧,所以摸了摸他的额头。 盛昱龙困乏的眼睛又合上,抓着陶然的手却没有松开,放在胸口上。盛昱龙的肤色要比他黑,不像他的手那么白皙,手背尤其是,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指腹也有些粗糙。陶然试着抽了两下,手才抽了回来。外头的雨声滴滴答答,盛昱龙沉睡的脸庞安静,呈现出一副毫无防备的孩子似的安宁。 这还是他的六叔盛昱龙,但也不是,和从前在他心里的盛昱龙相比,早已经是两个人,有血有肉的,丰满又真实。除了他爸妈,从没有人这么真实而具体地活在他的生活里。 是很亲的那种感觉,不知何时从心里滋生出来,柔软而亲密。 陶然悄悄关了灯,客厅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阳台透过来的光。他朝阳台看了一眼,发现他种的勿忘我不知道何时开了花,淡而小的花,随着风微微晃动。 第43章 chun意满 陶然撑着伞出了门。下着雨的红房子小区cháo湿而清冷, 那些红砖被雨淋湿之后颜色更深,五月的树木葱郁,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 小区的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偶尔路过一个,也是行色匆匆。 可能是天冷的缘故, 他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还空dàngdàng的, 人很少。他到了自己座位上坐下, 正准备早读, 忽然发现那一叠书里头,夹着一个粉色的信筏。 凭借陶然多年经验,他一看就知道是情书了。他朝周围看了一眼, 教室里仅有的几个人都在读书,他就把那信筏打开,看了看开头,果然被他猜中了。 只是情书上没有署名, 也不知道谁递给他的。 他不打算jiāo给盛昱龙,因为觉得有点别扭,他要自己收着。 大概是习以为常, 那情书的文笔也没有什么独到之处,他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塞进书里面,然后开始读英语, 渐渐地班里的同学陆续都来了。 早读,大家都是敞开了喉咙喊的,有时候还会比谁的嗓门高。赵友中看到他们一个比一个响亮的读书声的时候会很高兴,脸虽然沉着,但眼睛里都是赞许。他的赞许激发了他们班早读的热情,大家全都大声朗读,背英语的有,背语文的也有,政治地理什么的也有,全靠自己安排。越是乱哄哄的越是有学习的激情。甚至包括柳依依这样平日里文静内敛的漂亮女生,早读起来也是抑扬顿挫。天色逐渐亮了起来,赵友中也来了,坐在讲台上看他的书,仿佛班里这么吵闹他也不受影响。 连绵的大雨冲散了五月的热气,很多人把脱掉的外套重新又穿了起来。梁成东昨夜没能睡好,所以起的就晚了一些。他上午有课,因此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出了门。 车子刚出了小区,他就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余和平,打着伞站在小区门口,好像是在等人的学生,背着包,身单影薄。 他愣了一下,将车子停了下来,打开车窗喊道:"和平!" 余和平抬起头来,看见他,忙不迭地跑了过来:"我以为你不在家。" "你来多久了,怎么没进去?" "我看到有保安……"余和平拘谨地说。 "你跟他说一声你找谁,他会让你进的,上车吧。" 余和平坐到了副驾驶上。这是他头一回坐副驾驶,以前这个位置都是属于他母亲的。 "你找我有事?" 余和平说:"没有。" "没有你大老远跑过来?" 余和平扭头问梁成东:"没有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么?" 梁成东就笑了,眼镜泛着清晨清冷的光,看着竟然有几分疏离:"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这么远跑过来,我还以为你是有事找我。" "你是要和我妈分手了么?"余和平问。 梁成东愣了一下,说:"你听谁说的,你妈妈说的?" "不是,我猜的。"余和平低头说,"你要是和我妈分手了,我还能来找你么?" 梁成东笑了笑说:"当然可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你说话算话么?" 梁成东笑着伸出手来,撩了一下余和平湿漉漉的头发,问说:"打着伞,头发怎么还湿了?" 不止头发湿了,身上也湿了,低着头,配着他瘦弱白净的模样,可怜兮兮的。余和平抬起头来看他,眼睛里的东西浓的化不开。 余和平长了一双有故事的眼,眉尾骄矜,却偏偏给人很可怜的感觉。梁成东是正直而善良的人,很容易被这样的眼睛打动,便说:"我和你妈妈之间是出了点问题,但还没有到你想的那么严重。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我们会自己处理,你好好学你的习,别的都不要多想。"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十九了,成年了。"余和平说。 梁成东就又笑了,说:"你就是九十九,在我跟你妈妈面前也是个孩子。我现在要去上课,你是留在我家里,还是跟我去学校?" 余和平说:"我要跟着你。" 梁成东就带他去上课。余和平坐在最后一排听梁成东讲了两节课,梁成东讲课的时候他就趴在书桌上看,梁成东偶尔与他的眼睛对视,突然感受到了里头不同寻常的热情。 梁成东是成年男人,并且是有一定阅历的成年男人,心思也细,余和平对他的不可言说的爱意,他就是在那两堂课上察觉出来的。余和平眼睛里的欲望既压抑又露骨,看他的眼神偶尔放肆,偶尔又很躲避,很矛盾。 他后来发现余和平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了矛盾感的人,他有时候很脆弱,身上充满了消极的,绝望的情绪,好像一个快要淹死的人,等你去救他。有时候又很野,坦dàng直白,神经质的不安分,毫无羞耻地勾引人。他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这样的余和平,既能梨花带雨,仿佛世上最无助的人就是他,又能摇摆着他的臀,在地上爬。 余和平偶尔看向窗外,窗外是被雨淋湿的衰败的花,有些落在草地上,有些还挂在枝头,他觉得很美。一切美的事物对他都有吸引力,他喜欢讲台上绅士潇洒的梁成东,也喜欢这样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