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兰玉冷笑一声并不答话。他脱了外面的狩衣,里面竟然是一身短打,少年身形清瘦而矫健。手下在他腰间系上登山绳后,他就一步步踩着陡峭的土坡往下走,临到dòng前回头看了一眼张顺说:你跟在我后面,别怕。” 他看上去还很小,最多十七八岁,可能也只有十五六岁。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还在上中学,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很多成年人都没有的沧桑和风霜。 那一瞬间有种莫名的感觉狠狠击中了张顺的心,他突然想到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每当有危险的时候,自己总是被挡在别人的身后——楚河,周晖,甚至是那个叫李湖的女人,现在又变成了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他总是被保护的那一个,他总是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受伤流血。 张顺张了张口,却没法发出声音,半晌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颜兰玉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张顺被日本人狠推了一把,紧跟其后也踉踉跄跄的栽进了地缝里。下去的时候他额头在坑壁上狠狠擦了一下,还没感觉到痛整个人就突然失重,呼哧一下起码摔了两三米垂直距离。 扑通一声他重重跌坐在一处凸起的石块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只听相田在上面问:下面怎么样?” 颜兰玉在他前面,头也不回道:绳子再放一段!” 紧接着他转身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塞进张顺怀里。 你……” 颜兰玉打断了张顺,语速很快也很轻,中文流利得完全不像日本人:听着,待会我会把这些人引到绝路上去,如果你抓到机会的话,就快跑吧。” 那你怎么办?” 少年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清淡的微笑,我要杀掉他们所有人。” 那一刻张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短短数秒对他而言却沉重得无以复加。片刻后,他咽了口唾沫,坚定道:我留下来帮你!” 颜兰玉笑着摇摇头,对他指指自己胸前的灰白色片状链坠:如果你有机会的话,等我死后,拿走这个链坠,它能保护你顺利从这个dòngxué出去。出去后,请把我的死讯告诉白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周晖,请他再转告国安一个姓于的人,这块残片就是他们国安一直在找的东西。” dòngxué里十分黑暗,但张顺感觉那少年眼角慢慢地涌出了泪水,尽管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不能一个人跑路,”张顺喘息着艰难否决:你还这么小,我不能这么……那个姓于的是谁?他能不能来救你?要么你跟我一起走,我们……” 颜兰玉说:他是两年前曾经被我救过的人,我放弃了自由的机会救了他的命,他答应两年后回来救我,他失约了。” 少年难过的顿了顿,低声道:请你告诉他,颜兰玉死了,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 第12章 我父亲终于送了点正常的食物下来。” 楚河裹紧睡袍,站在浴室大玻璃镜前,叹了口气。周晖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在他脖颈上亲了一下,低头开始刷牙。 他赤luǒ着上身,线条结实的肌肉在灯光下有种极具力量的美感,腹肌和人鱼线完美的向下延伸到低腰内裤里。头发很帅气的支棱着,鼻梁挺直到反光的程度,这张脸真是英俊到早上醒来胡拉着眼屎的照片都能直接拍下来给时尚杂志当封面。 楚河看看镜子里苍白疲惫、满面病容的自己,再看看他,突然心里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怎么了?”周晖迷迷糊糊问。 楚河一开始没回答,倒了杯温水喝,喝完半杯才若有所思道:我在想……我们这个样子,如果被别人看见的话,会觉得我花了多少钱包养你呢?” 周晖噗嗤一声笑起来:亲爱的,任何人都会觉得是你被我这个霸道总裁包养了吧。”说完大概觉得自己王八之气爆表,很得意的对着被自己喷满了牙膏沫的镜子晃了晃头。 ……”楚河顿时觉得自己日了动物园,心想我果然不该挑战他脸皮的厚度,我怎么能这么嘴欠……他叹了口气,指指窗外道:时间到了,你该撤结界了。” 周晖满不在乎,天还没亮呢。” 的确如此,H市夏天凌晨天就该蒙蒙亮了,但到现在窗外还是黑沉沉的,层层叠叠的黑云堆满了天空,半点月光都没有,看上去像是三更半夜。 楚河抱臂靠在琉璃台前,微微眯起眼睫,审视的目光从发梢下居高临下盯着周晖。正巧周晖把漱口水吐出来,偏头看到他的眼神,顿时就笑了:亲爱的你这表情真是太带劲儿了……还记得吗,当初你作为凤凰明王下降血海,出手普渡万千魔魂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楚河疑惑问:当时你也在?你怎么没被普渡呢?” 周晖洗了把脸,闭着眼睛湿漉漉的找毛巾,半晌才笑道:……我当时在打手枪。” 楚河:……” 周晖哼着小调叫了客房服务,吩咐送到门口就行,不必送进来。谁知道过一会房门铃还是响了,不仅响还很固执的一直一直响,周晖本来在很臭美的抹发胶,响到后来也急了,走过去把门一开问:不是叫你们……老六?” 李湖站在门口,一手推餐车,一手啪的把文件扔周晖脸上,冷冷道:天齐建筑是你的产业。” ……”周晖慌忙捧住文件,低头一看赫然是标着周一”两个字的某建筑方案批准报告,立马jīng神一振笑容可掬:亲你好哟亲,要吃点早餐吗亲?不用介意餐车推走吧这顿记在哥账上,88哟亲!”说完伸手就去关门。 李湖拼命抵住门板:你个王八蛋!你故意把那块地卖给日本人的,那个建筑根本不是什么住宅楼,明明就是……” 是什么?” 李湖和周晖同时闭嘴,抬头只见楚河站在客厅里,光脚穿着白色浴袍,端着一杯水,微微挑起半边眉毛。 两人的表情同时僵硬起来,电光火石间对视了一眼——李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现在地生胎那边明显出事了,怎么办?”周晖的表情则十分光棍:不知道,谁叫你把事情捅到我老婆跟前的!” 日本人怎么了?”楚河饶有兴味的问,再不说我就要以为是你俩睡了,然后老六有了啊。” 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周晖反应比较快,立刻指天画地表忠心:媳妇你明鉴!对我来说这条狐狸就是我小姨子啊!不,比小姨子还小姨子啊!——我们刚才只是在说这两年你不在的时候我开了家建筑公司,咱们今天就去银行把我的私房钱上jiāo给你……” 轰隆! 窗外天际突然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紧接着落地雷惊天动地,打断了周晖的演讲。 周晖震惊道:……不就是藏点私房钱么,至于天打雷劈吗?!” 楚河嘴角微微抽搐,转身奔到窗边。这时只见又一道惊雷排山倒海而至,如蜿蜒的长龙般当空而降,在天地间划了一道耀眼的S弧,紧接着重重的劈向市郊! ——轰! 就在这时李湖的手机响了,突如其来的尖鸣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是huáng市长。李湖刚伸手要接,就被楚河一把夺了过去,接起来问:喂?” 楚、楚总?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你这两天死到哪里去了!”huáng市长那边电闪雷鸣,但还是能听见他声嘶力竭的怒吼:快来市郊建筑工地!出事了,地生胎那边塌了天坑!” ……地生胎?” 快点过来,我们正要组织人下去营救!”huáng市长厉声道:还有,你家那辆红车就停在天坑边,你弟弟可能陷在下面!” · 与此同时,地下四十米。 张顺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摔倒了。他倒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到了尖锐的石面,血流得一小腿都是,但痛觉已经在一次次重复性的摔倒中被完全麻痹。 后面日本人骂骂咧咧的要揍他,被颜兰玉挡住了,把他拉起来用日文冷冰冰道:你自己小心点。” 这条地缝越到下面越宽,开始还要一个人屏气侧身进入,后来一个人甩开膀子大步走都没问题。但纵然如此,道路的崎岖和两边岩石的锋利怪异也是难以形容的,不光是张顺,甚至后面几个日本手下也摔了不少跤,有一个转弯时被凸起的石头划破了额头,流的满脸都是血。 相田早就把灰西装外套脱了,喘着粗气问:还有多远?” 又遇到一个转弯,但被崩塌的碎石掩盖住了。颜兰玉从后腰拔出短刀,用力撬开几块大点的石头,勉qiáng才清理出一个长宽两尺见方的通道。 到了,” 少年在飞溅的土灰中咳嗽了几下,率先猫腰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