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白雾里。 有那么一瞬间，钱浩铎以为他们现在已经不在画廊了。 他顺着陆仁义指的方向看过去，薄雾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拖着什么东西，朝他们走来。 细微的脚步声、以及什么东西在地上摩挲的声音，让钱浩铎和陆仁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陆仁义浑身打起哆嗦，他趴在地上，战战兢兢说道， “钱、钱少，要、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下次、下次再来！” 说着，他伸长手，想去拽钱浩铎的裤腿。 陆仁义这个人，干物业干久了，多多少少会信一点什么。 但钱浩铎不一样，他才进入社会多久啊？ 社会毒打的鞭子都不会落在钱少背上。 虽然钱浩铎也被这阵仗吓到，但很快，他理智回笼。 钱浩铎瞥了眼地上的陆仁义，眼底藏着嫌恶， “你脑子进水了吗？ 咱们是科学社会，那些封建迷信都是人为制造出来吓唬人的！ 姓许的臭小子肯定也是玩噱头这一套，用的全息投影什么的！ 我看他肯定躲在监控后面，看咱们的笑话！” 说完，他挣脱陆仁义的手，冲着迎面走来的黑影冲了过去。 “钱少！ 不要啊！！” 陆仁义惨叫一声，他挣扎着爬起来，再看向前方时，钱浩铎的身影已经被雾气掩盖。 站在原地的陆仁义一咬牙，也往前冲了去。 雾气越来越浓了。 陆仁义埋着脑袋、闭着眼，就这么不管不顾一直往前跑。 他不知道在雾里跑了多久。 画廊的走廊能有多长？ 撑死十来米。 可陆仁义跑得气喘吁吁，也没有跑到头。 之前跑走的钱浩铎。 也不见了。 陆仁义渐渐放缓脚步。 因跑动，他背后的汗打湿了衬衫、正紧紧贴在他背后，凉飕飕的寒气不停往他背后钻。 他陆仁义打着哆嗦，他前后左右全都看了个遍，除了茫茫雾气，什么也没有。 等等。 哪边是前面？ “我刚才，是一直朝前跑吗？” 陆仁义傻眼了。 他刚刚原地转了一圈，就找不到前行的路了。 陆仁义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强压住想跳出胸膛的心脏，决定随便找个方向，先摸到墙壁再说。 如果走廊很长，那就代表宽度不会太宽，走几步，总会摸到的。 陆仁义深吸几口气，又捏紧拳头给自己打了气后，展开手臂，一边朝左边挪、一边胡乱在半空中摸。 可不论他往左边挪多久，什么也没摸到。 陆仁义欲哭无泪，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哆哆嗦嗦嘀咕， “他娘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 各路神仙求求你们保佑我啊， 我陆仁义活了四十多年，可从没犯过罪……” 不知是不是陆仁义嘀咕的话起了效果，他的左手，突然触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陆仁义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早就扑了上去，死死抱住那东西。 过了几秒，陆仁义才反应过来。 他本来不是要找墙壁吗？ 那他现在，抱着的，是什么？ “嗬！” 这念头一划过脑海，陆仁义呼吸一滞，连忙松开手，倒退了几步。 他定睛一看。 淡淡的雾气里，一座造型诡异的雕塑，矗立在他面前。 陆仁义绕着雕塑转了一圈。 雕塑是由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和医生服的男人融合而成。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盯着雕塑看，就越觉得双腿发软。 这雕塑，不对劲。 陆仁义的腿瑟瑟发抖，他四下张望，除了白茫茫一片，再无其他。 是呆在这、和这座让他害怕的雕塑一起。 还是去雾里，继续找钱少？ 陆仁义犹豫了会，决定先原地休息下。 他低下头，尽量不去看雕塑，正打算原地坐下。 雕塑下的立牌吸引了他的注意。 陆仁义走过去，读了一遍立牌的字， “庆山医院……” 这四个字，让陆仁义脸上的血色尽褪。 陆仁义大张着嘴，因为恐惧，他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陆仁义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他手脚并用往后挪，远离雕塑。 过了老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怎么、怎么会和庆山医院……” “不能呆、不能， 得出去、我要出去！” 一想起庆山医院那些让人后背发凉的怪谈，陆仁义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连滚带爬，抱头跑进雾里。 “呼哧、呼哧……” 白雾茫茫中，陆仁义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他全凭一口气吊着。 他不敢停，也不敢朝身后看。 沉重呼吸间，陆仁义总觉得，刚才那座雕塑，一直跟在他背后。 直到他双腿跟灌了铅似的，再也跑不动，他这才放缓脚步。 陆仁义满头大汗。 汗水打湿了他稀松的头发，淌了一整张脸。 他抹了把脸，一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一边喊道， “钱少，钱少？ 我们出去吧，这地方，真的不对劲……” 突然。 陆仁义停下了脚步。 他踩到了一个软绵绵、圆滚滚、但又带点硬的东西。 “咯叭！” 什么东西，被他踩断了。 “呜呜呜……我的腿、好疼啊……” 幽怨的童声从陆仁义的脚下传来。 陆仁义脸色一僵。 他颤抖着，眼睛不受控制，下意识看向脚下。 雾气遮挡下，鲜红刺目的液体从他脚下往四面八方蔓延。 一条生嫩、脆弱的小腿，倒在他脚边。 “啊啊啊！！！” 陆仁义大脑一片空白，他尖叫出声，整个人朝后仰倒。 “砰”的一声，他重重砸在地上。 陆仁义抱着头，往后挪了几步，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 要打120，打120！” 陆仁义被吓得差点晕过去。 在仅剩的理智下，他从裤口袋里摸出手机，颤颤巍巍解锁，想打120急救电话。 可他手抖得太厉害了，一个没拿稳，手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陆仁义手脚并用爬过去，他捡起手机，扫脸解锁。 就在他准备拨出120时，手指僵在了半空。 等等。 地上的血和小女孩的腿，怎么不见了？ 陆仁义的脸比纸还白了。 他牙齿打颤，四下张望。 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刚才那一切是他的幻觉。 “怎么、怎么会不见了？” 陆仁义瞳孔震动，他死死捏着手机，不知该怎么办了。 突然。 陆仁义右肩一重，一道带着哭腔的孩童声，紧贴着他右耳响起， “你赔我的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