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顿阁下!” 一些年轻热血的冒险者已经自发围到了麻袍中年人身后。 他们还年轻,不论信仰如何,不论阵营,这些年轻的冒险者眼睛里或许容得下沙子,但却容不下同族在哀嚎中被一群野兽献上祭坛的石块! 但是正因为他们年轻,当他们初次遭遇这种事件的时候总是会寄希望于更强的前辈身上。 “诸位怎么看?” 面容肃穆的修顿·杰弗里并没有直接回答年轻人的一腔热血。 “修顿阁下是一位可靠的长者,我们相信您在这方面完全可以做出代表大家利益的决定。”一旁不为所动的几个老资格佣兵团简单商讨了一下,其中一人十分干脆的就做出了对修顿·杰弗里的单方委托。 修顿点点头,拄着他的那黑木法杖一句话都没说,就像是一座横亘在人类冒险者和野蛮异族之间的高耸大山一样,冰冷,深不可测。 一伙年轻人有些看不懂他们之间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我们的同胞?就这么看着?” “修顿阁下,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只要您说,我第一个冲上去砍了这群狗杂碎!” “对!砍了他们!” “看他么的杂碎!” 年轻人们热血沸腾,引的兽化人频频瞩目。 “呵呵。”一名胸口纹着蓝盾徽章的战士咧嘴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年轻人的口炮调转方向。 “哈哼哼,咳,不是,没有,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开心的事情。”战士的话语惹得周围一片老油子齐齐发笑。 “你们也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好了。”身上纹章标志和问话年轻人一样的消瘦男人摆摆手,示意他快点回来:“不要闹了,湖下还有一场恶仗要打的。” “团长?!你把拯救同胞的行为称之为闹?就看着他们这样被这样残杀?被献给兽人那个只知道愚勇的断腿者?他们再怎么样也是我们的同胞啊!”这个身着皮甲,有一头灿烂金发的年轻人双眼泛着血丝,毫无畏惧的直视着带自走上冒险者道路的老团长、前辈,他曾经最亲近的人生标杆。 “怎么给你说呢。”蓝盾佣兵团的这位团长拿下胸前纹章仔细擦了擦,“我虽然是个落魄贵族,但我真的和那些拓荒村的泥腿子不是同胞。” “你——” “好了,不要再说了。”团长摆摆手,打断年轻人的诘问直接对修顿·杰弗里道:“修顿阁下,内部事务处理完了,我们并没有什么异议,一切由您做主就好。个别脱团成员的行为是不会影响我们对这件事的决断的!” “我知道了。”面无表情的修顿·杰弗里微微颔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后续,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多余的事一件也不做,对身后年轻人们的话语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当几个热血的年轻人开始呼唤朋友决定自行行动时淡淡劝解了一句:“生命是平等的,弱肉强食,你们改变不了什么的。” …… 而后,在远处观望的马尔斯就看见场上本就人数不多的人类冒险者在一番争吵、冲突、丢东西、撕衣服之后迅速分成了三队。 一队朝着对面的食人魔营地发起了冲锋,被食人魔和兽人用几个杂兵便全部换了下来,扎起来一捆,滴溜溜扔到一旁——齐活! 一队稳稳的站在那里动都不动,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最后一队十余人则带着人马退了出去,只是他们一动,场面上仅剩的那些冒险者立马便分出去一半人手衔尾而去。 ——哦豁!玩球,都这个时候了还玩内部矛盾。 马尔斯不懂唇语,也看不清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对着场面上的食人魔和兽人也猜得到大致发生了什么,顿时就有一种吃牛杂汤的时候发现憨批狗头人厨子没洗干净苦胆的感觉。 图鲁就没有马尔斯这么多的感性了,他只是等着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出声询问食人魔巫师道:“塔塔,我的人刚刚出手抓到的俘虏是哪几个,给我吧,我用一下。” “唔……”不想分食的食人魔巫师搓着手臂沉吟了片刻,不乐意的顺着左边一指:“从那个细皮嫩肉的开始,往这边数,数到那个雌性为止,其他食物都是我的!不要让你的人动,他们都是我!的!” “嗯,我知道了。” 图鲁点点头,轻轻一摆手,身后的乌鲁便带着十余个穿大红袍子的兽人将祭品从食人魔的晾肉架旁边拎了出来。 兽人酷爱各种颜色鲜艳的衣物,这十余个面容狰狞,又浑身臭味,一身肮脏红袍的粗鲁兽人一出场,顿时就让刚刚才安静下去的食人魔营地重新喧闹起来。 哭喊、咒骂、因为反抗而发出的痛苦呻吟,喳喳喳地让在场的一些人类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乌鲁。”图鲁扣了一把耳朵,“太吵了,先把舌头拔了吧,反正也用不到活祭。” ……食人魔的营地终于安静了。 此刻,脏乱的食人魔营地除了兽人队伍搭建临时祭坛发出的声响外和一两声含糊不清的呻吟外变得极为安静。 人类冒险者冷眼旁观下贱泥腿子们拔舌挖眼,抽净扒皮,用自己的血液写上兽人的文字之后一圈圈摆成一个小台子。 兽化人们维持着或人或兽的姿态,饶有兴趣的看着乌鲁带族人在那里祭祀。 至于食人魔,他们则在一旁默默的留着口水。 “您是尼沙克国度的强者!” “伟大的格努须之子!” “是力量的象征!是忠诚的见证!” “您卑微的子民向您祷告……” 乌鲁虔诚的拜倒在祭坛下方,一只刚刚挖出来的热乎颅骨正被他双手捧在头顶。 图鲁选择了他做主祭,他也会在今天成为神恩的承载者,为夺下铁矿,为部落的再兴立下难以遮掩的大功! 血肉和土石搭建的临时小台子血腥扑鼻,随着兽人们的吟诵,人类尸体上鲜血勾画的符文也重新变得滚烫起来——仿佛那全是用融化的黄金,或者是其他类似的金属描到这些尸体上的一样,当乌鲁带领兽人第四次拜下去的时候,一连串的皮肉烧焦声响起,鲜血符文在灼灼光辉中快速流转起来。 低沉的嘶吼从尸体中传来,兽人们狂热的跪拜在地,在场的其他生物也随之低下了头——在场的诸位都是遇见洛山达的牧师,遇见提尔的圣武士时需要小心行事的一类人,对这样一位混乱邪恶的异族神祗当然也就没什么需要保持的坚定立场了。而且即使没有信仰,但保持一定的敬意也不碍事,万一以后就用到了呢? 灰白色乌云压的更加低了,在血肉祭坛被烧的只剩下枯骨和黑红色的土石时,乌鲁停下了他的动作,只是拜伏在地,捧着那只枯骨中的沸腾鲜血发出一声声濒死挣扎般的粗重喘息声。 祭坛最上方的一具枯骨眼眶突然闪烁了一下,仿佛有一双红色的兽眼刚刚借这里看了一眼此刻的萨马拉。 也是此刻,乌鲁手中的沸腾鲜血终于平息下来。 一碗神赐之血! 通红的血液颜色沉降了下来,黑沉沉的汇在颅骨白碗中,一股格外浓郁的血腥味道从中袅袅升起,当筋疲力竭的乌鲁仰头将他喝下的时候这股味道更是浓郁到了极致。 仿佛这个全身毛发都被汗水打湿的兽人都在散发着这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他的身躯更加庞大,偏黑色的毛发在蠕动间悄然换上了一层棕色,胀大的肌肉和原本合身的皮甲发出一连串的嘎嘣爆响,忍受痛苦的乌鲁一把撕掉皮甲——他身上的疤痕此刻好像要爆开一样泛着血光,上肢虬结的肌肉更是结实到看起来好像驼了一样扎眼。 “啊!!!!” 手中的颅骨碗被一对异变的兽爪捏的粉碎——就像在是兽人传说中力量与愚勇之神巴格杵手上的带刺铁手套“碎咬”一般,乌鲁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掌也在神赐之血的临时改变下变成了一对泛着紫红色的粗大兽爪! “圣哉!强者!圣哉!伟大的格努须之子!” 图鲁的独眼中散发着阵阵狂热。 “圣哉!强者!圣哉!伟大的格努须之子!” 兽人齐齐唱赞。 此刻的祭祀仪式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神圣感觉。 ——这就是神恩?这就是来自神灵的关注? 或许是错觉,但这一刻藏在远处的马尔斯分明再次感觉到了那天晚上的那种奇特惊悚感。 掩在一片茂盛草木中的庞大黑龙仰头看了一眼天空: 乌云沉沉,还是一片暴雨将歇之后的阴沉天气,但没有圣光,没有天使,更没有响彻天地的唱诗。 “啧,这个逼格不行啊,都没有三千童男唱歌,怪不得自家老大都被人搞瞎了一只眼睛。” 马尔斯突然想起来,要是以后自己的提升之龙走的顺畅的话,那别的先不说,这种给小弟镇场子的活那是一定要把逼装好了才行! 这都啥呀,出场连个天色都不变,也好意思叫神恩嘛! …… 正午刚过。 这是萨马拉大森林里白天最热的时候。 即使是阴天,萨马拉大森林的气温也攀到了一个非常不适合外出的程度,潮湿的水汽和快速消磨精力的高温在一起勾肩搭背着,这对丛林中的兽人、兽化人和人类冒险者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友好的事情。 他们没呼吸一口空气,都像是将一片湿热的水汽从鼻腔吸了进去。 “干!为什么我们非要选择现在去做掉那个大家伙?”食人魔巫师塔塔拎着一只水煮过的人类大臂慢慢咀嚼着,她感觉自己现在没什么胃口,就想找个地方好好歇一会。 空气很湿,但是天气也很热。 她从离开营地开始就处在一个持续流汗的状态——汗水带走的可不止有持续上升的体温,塔塔感觉自己的体力也被周围的这一圈湿热水汽给吸走了。 塔塔表示很难受! “因为今天这个时间正好合适。”伍德森骑着一头庞大的凶暴狼兽,狭长的眼睛笑成了弯弯两个月牙,“早了,人手不够,而且可能会被这些狡诈的人类冒险者赢家通吃。” 同样骑着凶暴狼兽的修顿·杰弗里对伍德森的嘲讽毫不在意,只是顺着说道:“但是迟了,接下来的几天会有雷暴天气,会加强合成生物的主场优势。” “唉!”食人魔巫师叹了口气,默默的吃着手上的午餐小食,她也不说话,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而且这不是已经快到了吗?”伍德森一扬下巴打断了食人魔巫师小脑子里面的思绪——层层碍碍的密林在前方停下了蔓延的脚步,一面湖水浑浊,湖岸狼藉的巨大湖泊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一股属于合成生物若有若无的臭味还在附近弥漫。 “记得我们的约定。” 伍德森嘿然一笑,森森狼牙在毛茸茸的面孔上勾勒出一个极为刺眼的笑容。 修顿·杰弗里只是默默看着兽化人们带着各种狂野猛兽从队伍侧面冲了过去。 一声狼嚎响起,神智简单的合成生物刚刚泛着滚滚泥水在湖面露了个头就被兽化人趁机完成了一轮远程攻击。 弓弩、飞石、投矛,甚至还有几个可以变身狂暴熊形态的强壮兽化人抛出了抛了几枚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火油过去。 “呜——” 合成生物发出一声惨叫,一些黑色的粘稠火油顺着暮光守护者撕出来的伤口在他身躯里面燃烧起来。 攻城用的火油是一种在炼金工坊里调制出来的范围性武器,附着力强,燃烧条件低,而且难以扑灭,哪怕合成生物剧痛之下将自己浸到了湖中,他那泛白的身躯依旧燃着一片橙色火焰,炼出的油脂在水中炸地啪啪作响,但就是无法扑灭。 惊怒之下这个大家伙干脆使用自己的类法术能力唤起了数只虚影暗淡的女妖。 而后则是一片笼罩半片林间湖畔的冰风暴,人类拳头大小的冰雹疯狂砸落,兽人和兽化人前冲的劲头被稍稍一阻,此时正好女妖从湖中突进到了湖畔,紧接着便是一连串贴脸爆发的女妖之嚎。 即死的女妖之嚎非常强劲,一轮爆发之后有二十多、将近三十名兽人战士干脆利落的倒在了地上——他们的体质不行,没有扛过女妖之嚎作用在他们身上的法术效果。 存活到现在的兽化人各个都是从血腥厮杀中趟过来的强大黑血之民,作为一群近战职业,他们当然在体质上不会存在什么短板,只是搭进去了几个倒霉家伙而已。 “杀!!!” 饮下神赐之血的兽人战士乌鲁撕下上身衣物,发出一声嘶吼便冲了上去。 附着在他身上的浓郁神赐之力直接作用在女妖的虚体上,只是一次悍勇冲击就将一只拦路的女妖打回了地下巢穴。 合成生物看着湖畔疾驰而来的乌鲁,以他那不太灵光的脑子也能感受到这个小家伙身上的危险气息,摆摆手,继续释放他一天只能释放六次的类法术能力: 合成生物类法术能力:【隐雾术】 一片大雾环绕,紧接着岸边的修顿·杰弗里只是感觉到一阵短促的施法波动之后就听见一骑当先的乌鲁在大雾中痛吼一声。 ——合成生物类法术能力:【马友夫强酸箭】 “该死的杂碎!” 胸口被强酸打出一片焦炭的乌鲁莽了上去。 ——轰! 一道浑浊水柱高高飞起,二者相击引发的大气震荡瞬间就排清了遮掩视线的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