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终于有一天,午休的时候,在楼梯处,秦桑榆出现了。 记得那天天很热,亚热带特有的常绿棕榈叶都要被融化在烈日下。赵以邦坐在楼梯上看日本漫画,那是通风口,特凉快。而一旁的子苍、晓华继续着“钓鱼事业”。 子苍一见要上楼的人是提着半桶水准备值日打扫的秦桑榆,立马作势要下去把地上的钱捡回来。晓华一把拉住他,“我还没看过秦桑榆弯腰呢,你这是要gān嘛?” “秦桑榆那gān瘪瘪的身板,有什么好看的,别làng费那钱,还是换下一个吧。” 子苍说话的时候,眼神明显的闪躲,语气又极为不自然。晓华一瞬间意识到所以然,立马坏笑,“你是不是喜欢秦桑榆?所以不敢给我们看她弯腰的时候。” “胡说八道!我才不喜欢她!”子苍急忙辩解。 晓华按住子苍,一脸兴奋,“那你可别扫我们兴。秦桑榆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我赌她一定会弯腰!别说四五十,我现在放一块钱她都会捡!” 一旁的赵以邦翻了翻漫画,摇头叹气,感慨自己和这样低俗恶趣的人一起长大还能保持正直的秉性,简直太不容易了。 那时候的他,可一点都没有,一点都没有想要多管秦桑榆的闲事儿。 秦桑榆上楼了,离石阶上的人民币越来越近。那双洗的发白、甚至快要脱胶的布鞋硬生生的踩在了纸币上,然后再一步踏过。 那些玩弄人自尊心的纸币,她,视若无睹。 行到转角处,她顿住脚步,扬起眼,睇着子苍和晓华等人。 果然,又是这群二世祖,在花钱寻开心。他们的恶劣事迹,秦桑榆不是没听过。一方面她替那些上过当的女孩们感到屈rǔ和羞愧,一方面,清贫而敏感的她略有“仇富心理”,十分鄙视那些富二代们玩弄女性的低俗行径。 几个高大的男孩第一次被这样清高又不怒自威的眼神睥睨着,瞬间面色为难,极度心虚。 秦桑榆提高水桶,猛地,一哗啦,朝那男孩子们的身上泼去。一瞬间,水花四溅! 坐在高出的赵以邦,裤脚被殃及,不幸沾湿。他,这才抬眼,打量起了五六格楼梯下的纤瘦女孩。 ——夏天比冬天更容易让人心动,所以大多数人都愿意认为,相识的场景被铺垫在夏天,会让心动有先天优势。 那一刻,轻薄的衣物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和沁着微汗时吐气蠕动的颈项,瘦削的锁骨和下巴,不盈一握的腰际——都是秦桑榆让赵以邦心动的千万个理由。 第20章以后,有我呢。 她的眼神里,潜藏着一股愠怒与倔qiáng,但更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风采——清傲决绝,砭清激浊。 如此娇弱的她,也不知道哪儿横生出的勇气,敢跟这些高大威猛的男孩抗争。 “你特么这是gān嘛?”晓华怒了,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二世祖哪里愿意让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女孩欺负? 他作势要揍秦桑榆,子苍赶忙拉着他,“晓华你住手。” “秦桑榆,要不是看在子苍的面子上,你今天死定了!”其实要晓华真去揍女孩,他也未必敢下手。只是多少要些颜面,qiáng撑着、说些狠话罢。面子这东西,在这个外qiáng中gān的青chūn期男孩子想能挽回多少是多少。 总之,也正是那次无畏勇猛的泼水事件,秦姑娘入了赵公子的眼。 … … 听完赵以邦的回忆,车已经泊好在了白云山山脚下的停车场。 秦桑榆凝着赵以邦,发现他那深邃的眸子在回忆往事时,不自觉的流露着几分温柔。 自己长时间僵硬的心忽然萌生异样,似乎要越来越柔软了。一瞬间有些小小的欢喜和得意,原来在那么多年前,她就已经被他那双澄澈gān净的眼睛温柔以待了。 “其实,当时你不怕吗?” “怕?怕顾晓华真的打我么?”秦桑榆笑得很破碎,“当然是有点点害怕。但是,如果你经历过更难堪,更可怕的场面,就是大巫见小巫了。” 一丝疼惜从他的心底涌上。他明白眼前这个女孩要qiáng的要命,可是她的铁甲钢拳后面尽是些经年累月的脆弱、难过、哀伤。 轻抚她的脑袋,他怜惜道,“以后,有我呢。” 那是一句很淡,很平和的话。 却很有魔力,踏实人心。让人愿意去信任,觉得很安稳。 听的人,恍惚间觉得像在做轻柔的梦。 而说这句话的人,终于喟然,长舒一口气。 赵以邦出国留学四年,一路上,独自一人披荆斩棘经过了兵荒马乱的青chūn期,把在异国他乡的跌撞和迷惘反复咀嚼,终于换来了今天这样一个能独当一面,成熟稳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