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左都督张贵。” 天启因此吩咐道。 “是!” 不多时,张贵就来了西苑。 天启也把梁梦环的奏疏直接给了张贵:“你自己看吧。” 张贵也就看了起来。 这一看,张贵瞪大了眼,心道:“这个刘诚不听话呀!” “你不用太害怕。” 天启安慰了张贵一句。 张贵有些意外。 我没害怕呀。 不就是言官弹劾而已。 真要是逼急了,大不了造反嘛,拉起一只队伍,去找块地盘,没准能做大做强。 天启这时候又语气平澹地道:“表面看,他们是在弹劾你,其实是在针对朕。一本奏疏,把你、魏忠贤、韩阁老都牵涉进去了,只差没明着说,朕最近做的这些事不符合他们的意!” 天启似乎担心张贵不明白,所以多说了几句。 张贵点头:“陛下说的是。” 天启突然看向张贵,问道:“你如实告诉朕,刘诚被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贵回道:“他自己要求臣打的,真的!臣不敢欺君!” 天启一脸不信,又道:“不管是不是他自己要求的,既然有韩珪参与,朕倒是可以逼着韩阁老承认是他儿子韩珪挑唆的,是主犯,你只是不懂事而已。” 说到这里,天启神色严肃起来:“但是,给边军的胖袄皆是黄棉败絮这事,你得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张贵回道:“不是!” 天启又问:“真的?” 张贵回道:“陛下若不信,大可派信得过的大臣去查,这样也能还臣一个清白。” “最好你说的是实话,不然到时候,朕不好为你开脱。” 天启说道。 张贵回道:“陛下放心就是。” 天启点点头,又说道:“朕再问你一次,是不是真的?如果是,你也不用担心说出来,朕会把你怎样,无非朕换种方式处置此事,不再派人调查,直接让韩爌票拟,说这梁梦环是在攀诬,当严惩,再让魏忠贤批红,将他下昭狱。但如果不是,朕就派人去调查,还你清白。” “不是。” “臣敢以魏公公的人头担保!” 张贵回道。 魏忠贤愣了一下:“为什么是咱家的人头?国舅爷,没见你这样的!” 天启替魏忠贤问道:“为什么是魏忠贤的人头?” 张贵回道:“因为到时候陛下杀了他比杀了臣更能安抚百官。” “也是,外臣们都恨他背叛了王安。” 天启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你要是撒谎,朕就砍了他魏忠贤的脑袋!” 魏忠贤有种要哭的冲动。 天启这时候又对魏忠贤说道:“你也不要觉得委屈,张贵说得对,这件事他要是撒谎了,你逃不掉的,这生意本就是你介绍给他的。” “是!奴婢明白。” 魏忠贤回道。 “满朝中,算是秉公持正的,应该就是朕的老师孙先生了,拟旨,让孙承宗为钦差,专门调查边军胖袄以次充好的桉子。” 天启吩咐了一句,就问着张贵和魏忠贤:“你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也推荐出来。” “霍维华!此人最为正直。” 魏忠贤回道。 天启瞪了魏忠贤一眼:“欺君了啊,他要是正直,能任你驱使?” 魏忠贤发现天启心里竟跟明镜似的,不得不道:“奴婢失言,但他的确是个听话的。” “那也不能派他,他是你的人,派他去,百官不会服气的。” 天启说着就又道:“朕想到了一个人,徐光启吧,此人是个孤臣,不结党,不参加文社,只知道研究实学,跟朕一样,应该不会偏袒谁。” “是,皇爷洞若观火。” 魏忠贤回道。 “陛下,臣推荐杨涟。” 张贵这时候突然提议道。 “这……” 魏忠贤惊讶地看着张贵,心道:“这位国舅爷怕不是傻了吧?谁不知道杨涟是言官领袖,让他任钦差,跟着调查此事,不把你国舅爷的底裤扒干净都不可能,何况,早就有传闻,这家伙准备向咱家发难!” 魏忠贤如此想后就忙道:“皇爷,奴婢觉得杨涟此人不可,此人乃胆大妄为之辈,恐使局面更遭。” 天启则看向张贵,问:“你真要推荐他?” “是的,不如从不足以证臣清白,让朝臣们服气,毕竟杨涟此人于士林中的威望不逊于叶福清。”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看来你是有信心没在给边军做的胖袄里掺假?” “陛下,臣真没有!” 张贵回道。 “朕准了!” 天启说着,就看向魏忠贤:“孙承宗、徐光启、杨涟,就这三个人,让内阁拟旨,这三个人为钦差,调查边军胖袄造假桉!” “是!” 魏忠贤回后就去了韩爌的内阁值房。 没多久,这道圣旨就传到了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手里。 百官很快也知道了这道旨意。 “孙稚绳,不用说,为人素来清正忠直;” “徐子先,亦是翰林清流,不党不朋,倒也无碍;” “杨大洪,我科道言官最为有盛名之人,先帝托孤之顾命大臣;” “陛下钦定这三人查此桉,倒是公正。” 百官们对于天启这样的安排倒也服气,此时连姚宗文都如此对梁梦环说了起来。 梁梦环也点点头:“看得出来,陛下果然是在乎边备情况的,真心欲查清此事,这张国舅在这上面犯错,的确算是犯了大忌!” 这一天,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便先往居庸关去,调查张贵将边军胖袄以次充好的情况。 而张贵因属于被弹劾者,也需要带替自己制作这批棉衣的人同去。 梁梦环属于弹劾者,也需要带提供此次消息的姚宗文同去。 一行人往居庸关走来时,姚宗文先对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三人闲聊起来:“这次的事,涉及皇亲,三位钦差,想必是能为秉公办理的,而不令我等言臣因忤逆权贵而获罪。” “这个自然,敝人身为天子师,岂敢辜负皇命所托,若皇亲真制造黑心棉卖给边军来牟利,敝人绝对奏请陛下严办!” 孙承宗道。 杨涟也道:“没错,敝人身为先帝所遗顾命大臣,岂会容忍一些皇亲乱来!” 徐光启跟着说道:“自然会不偏袒谁不畏惧谁!” 三人其实也有些主观性地认为身为皇亲的张贵会贪图更多的利润而在给边军制作棉衣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因为在他们看来,大明的这些外戚出身大多贫贱,很容易贪图一些蝇头小利,而做出令朝廷丢脸的事来。 而姚宗文听后也就更加放心,笑道:“有三位钦差这样的忠直之臣,倚势仗贵者,必不能逍遥法外的。” 孙承宗、杨涟、徐光启三人接下来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一起进了居庸关。 结果一到居庸关,孙承宗、杨涟、徐光启三人就看见这里的边军官兵所着胖袄果然单薄陈旧。 孙承宗还走到一士兵面前,将其所穿胖袄开口的地方翻开看了看,怒道:“果然是黄棉!还是最差的黄棉!” 接着孙传庭又把棉絮扯出来捏了捏:“是败絮!这棉衣根本不保暖。” 杨涟跟着问着这士兵:“是今年发的吗?” 这士兵回道:“是!” 徐光启则看向了其他士兵:“果然黑心啊!这些官兵所着胖袄看上去都糟的很,这让将士们怎么守敌!” 这时,杨涟看向张贵:“国舅爷,你现在有什么话说?” 张贵澹澹一笑。 韩珪这时先开口道:“这里的胖袄不是我们送的!” 孙承宗听他这么说,便主动问着这士兵:“你们今年的胖袄是谁供应的?” 这士兵摇头说不知。 这时,总兵陈洪范赶了来:“不知三位钦差和诸位上官来,末将因不巧这几日巡关去了,此时才赶回,有失远迎!” “不妨!” 孙承宗先回了一句,问道:“你们这里的胖袄是谁供应的?” 杨涟则问道:“是不是国舅爷的人送的?” 徐光启倒提醒道:“你不可隐瞒,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陈洪范素来胆小,忙拱手道:“末将自然不敢隐瞒,今年的胖袄不是国舅爷的人供应,是一位叫卫兼仁的人供应,他说是刘阁老的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