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孩子,抱在怀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孩子刚哭过,眼仁像被水洗过的黑葡萄,会说话一般,滴溜溜地转。 穆槿的一颗心,好比融化在糖块中的奶油,软得一塌糊涂。 她本来就喜欢孩子,更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婴儿。 穆槿“咯咯”地逗孩子笑,先是五官狠狠挤在一起,然后长长地“呜”一声,孩子挥舞着短小的手脚,穆槿便发出“吧吧”的声音…… 席爷爷默默看着,暗自叹息。 这孩子是个早产儿,先天不足。听说是白婧受了惊吓,让孩子提前一个星期出生。他真不懂了,提前一两个月的孩子,能说是早产儿,提前一个星期,应该算得上是正常分娩期限吧?生死这种事,又不是严格按照医生规定的时间完成的。 但偏偏白婧一口咬定孩子是早产儿,指责席栾在没陪在她身边,从昨晚闹到现在。 而他那个孙子竟被白婧吃得死死的!昨晚上被白婧打了一巴掌,也只是忍着怒气转身离开。今早再过来,又是一顿争吵。可怜他这个曾孙子呀…… 席爷爷心情沉重,默不作声地把穆槿带到婴儿病房。 婴儿病房提前消过毒,所有人进去前,要先穿上消毒外套,照射紫外线消毒仪…… 穆槿把孩子放下,从病房出来,就去隔壁的看护病房。 两间病房隔着一扇巨大的全透明窗户。穆槿坐在窗边,能看清孩子的位置。而孩子病床的周围装着摄像头,她也能从桌上的显示屏中观察到孩子的动静。 穆槿看孩子过于专注,都忘了旁边还有一位席爷爷。等她回神时,席爷爷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快七十岁的老人了,居然还要受这种苦,真是造孽呦…… 穆槿铺好一张病床,搀扶着席爷爷的肩膀,带他去病床上休息。 席爷爷刚站起来,脑子就清醒了。 老一辈的人,虽然年龄大了,但警觉性却丝毫没减。 席爷爷朝穆槿摆手,“我没事。倒是你,先睡会儿吧,一会儿孩子醒了,还得再打针。” 孩子太小,身上没落针的地方,只能往脑袋上扎,孩子又疼,手脚乱动,一会儿她还得要出大力气。 只是穆槿心中有事,一时间也睡不着,就和席爷爷话家常,“爷爷,我看席栾挺累的。孩子的事,暂时别烦他了。我能帮忙的事情,肯定会帮。” 席爷爷笑着摇头,不愿再提这个话题。所谓的别烦席栾,不就是让他在白婧的问题上妥协吗?问题是他老头子还没说反对的话,白婧已经先闹起来了。 这些糟心事,越想越心烦。 席爷爷问穆槿,“我刚才一直想问你,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穆槿点头,然后把张宇的事情说了一遍。 席爷爷听完,沉默片刻,说:“我记得你想办个学校,要不你办个类似福利院的幼儿园吧。专门收养这些家中遇到特大灾难的孩子,至于财务来源,我可以帮你号召捐款。” “至于老师……你照常招 聘,照常发工资。” 穆槿觉得有些悬。她在白云幼儿园待了多半年,亲身体会幼儿园开支庞大,只靠着爷爷号召募捐,迟早有一天会坐吃山空。 席爷爷也想到了这点,说:“对了,你不是说臭小子也会帮你吗?不如你再同时办个贵族幼儿园,专门接受有钱人家的孩子,至于开设课程、学费的价位这类问题,交给专门人士做规划。我就是提这么一个建议,行不行就看你的意思了。” 穆槿大喜,“创收,慈善,两不耽误,这是个好办法。” 席爷爷继续说:“至于张宇的舅舅,这种人必须接受法律制裁,不然就是社会一害。但他的家庭条件也确实要考虑到。说白了,这一切都是钱惹的祸,所以还得用钱解决,但不是一打钞票扔出去就能解决,需要技巧。” “这样,先以社会慈善的名义给老人家捐款,但不是一次性支付,而是要按月支付。这样能极大程度地安抚老人的情绪。再把张宇和他舅舅家的孩子送到慈善幼儿园,同时给张宇舅母安排一份她能胜任的工作,咋们就算仁至义尽了。” 穆槿听得连连点头。如此一来,就兼顾了人情和法理。 但也亏得席爷爷财大气粗,才能想出这样的解决方法。 穆槿很愧疚地说:“这次多亏爷爷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都有些后悔多管闲事,闹得都下不了台了。” 席爷爷安慰她,“出于善意帮人并没有错,错的是那些不讲理的人。你放心,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做得对,我都无条件赞成你。” 穆槿顿时卸下一块大石头,轻松很多。 说话间,孩子就醒了。 病房的值班护士抱出孩子,放到穆槿怀中,叮嘱她,得给孩子喂奶,两个小时后,再去打针。 这个护士专门守在病房,并不知道穆槿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就把穆槿闹了个大红脸——她没生过孩子,怎么给孩子喂奶? 席爷爷解释,“小姑娘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护士说的很不客气,“孩子亲妈呢?怎么不见人影?” 席爷爷和穆槿都沉默。 护士冷笑一声,就听后面有人说:“我在这儿。” 门口,白婧冷冷地看着穆槿,“我的孩子,怎么在你那儿?” 穆槿谨记白婧打的一巴掌,不愿意惹白婧,此时没说话。 席爷爷说:“孩子要打针,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穆槿过来。” 白婧嗤笑,“这里护士这么多,哪个不能帮忙,非要一个小保姆过来?老爷子,你处处看我不顺眼,是不是还想玩去母留子那一套?” 席爷爷被噎得说不出话。 诚然,他确实不接受白婧,但他喜欢曾孙子,怎么舍得让孩子离开亲生母亲,顶多就是给白婧几个冷脸,对他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穆槿熟悉他的性情,猜出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提前识趣地离开。 而这个白婧却不知道! 席栾就跟在她旁边,一句话都不说,可见认同白婧的观点。 他养大的 孙子,还不如穆槿一个外人。 席爷爷心灰意冷,挥挥手,“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感受,你们看着办吧。小槿,把孩子给护士,我们走。” 穆槿听席爷爷的话,跟着席爷爷离开。 白婧骄傲地扬起下巴,瞪着他们走出看护病房。 在门口,席爷爷二人经过席栾,席栾低声叫道:“爷爷……” 席爷爷没有停留。 穆槿看了他一眼,不免感慨。席栾他……下巴上有了胡茬,眼睛通红,眼底还冒出黑眼圈…… 她从没见过他如此狼狈,不免有些心疼。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落到这般田地,值得吗? 这句话涌到嗓子眼,立刻咽了下去。 从那个TT确实能查出痕迹,但查出如何,查不出又如何? 他心爱的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女方只是犯了丁点的过错,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而她也不愿搅和在他和白婧中间。 看护病房里,很快响起孩子的哭声,以及女人的尖锐的痛骂声。 席爷爷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张望……他唯一的曾孙子,正在那里受苦! 穆槿叹息一声。 席栾已经走到席爷爷面前,“爷爷,一切都是我的错。白婧她,有产后抑郁症。其实她性格很好的,看在她是孩子母亲的面上,别和她计较。” 席爷爷也不愿和席栾争执,“我不和她计较,我年龄大了,还有几年好活?我只想在活着的时候,看你、你的孩子,都好好活着,这难道都有错?” 席栾低着头,无法反驳。 白婧怀孕生产期间,他没有跟在白婧身边,让白婧生产时受了惊吓,这的确是他的错。他没有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而今又连累爷爷担惊受怕,他也没尽到孝道。 难怪很多男人不愿意结婚;结婚后不愿意回家! 婚后要面临各种复杂的家庭关系,确实够让人头大。 但他真觉得冤枉。他亲眼见证很多男人,在妻子怀孕时打野食,然后带着大肚婆回家,为方便照顾而让两个大肚婆一起生活。很多家庭的大肚婆们,先后月份不超过三个月。 他比起那些人,情况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偏偏白婧又要求他温柔小意。 怎么可能! 他是挥斥风遒的王者,又不是吃软饭的懦夫。 那就是白婧的问题。 说起来,生产后的白婧,真和以前大不一样。 想当初,他、白婧和沈亘一起去美国打拼,白婧一人就给他打下半壁江山,堪称女强人。现在呢,整个就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泼妇。 他也会累。 但这是他选的路,白婧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愿意继续撑下去。 席栾说:“爷爷,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孩子。我刚和白婧协商,先把手头的工作转到沈亘那边,专心照顾孩子,等孩子病情稳定了,再谈工作的事。” 席爷爷闭了闭眼,“这些都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吧。” 席栾松了一口气,叮嘱影子一般存在的穆槿,“你照顾好爷爷,不然拿你是问。”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