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显:“……” 姜鸾走过几步,背后没有动静。 前方转弯时,她侧身去瞧,却发现裴显站在原处,整个人几乎陷进宫墙的大片阴影里,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锋锐的眼睛,盯着宫门高处城楼上来回巡值的禁卫身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 姜鸾四更天回了临风殿。 她这回出宫得了身边几个亲信的助力,却也瞒着苑嬷嬷,怕老人家担心。 春蛰、白露她们几个心里都不稳当,整宿没敢睡下。直到四更天前后,姜鸾安然被送回来,一个个的才安稳了。 临风殿门从里打开,当值的龙武卫个个绷着脸站在旁边。春蛰小跑着迎出门去,悄声问,“今夜出去可妥当?公主见着晋王殿下了?” “见着了。”姜鸾打着呵欠跨进门来,随手比划,“二兄给了这么大个檀木盒子,里面塞满了长金铤,沉甸甸堆满了一整盒,我都拿不动。” 春蛰纳闷地瞧了眼公主身后。 丁翦将军不见踪影,装满足金的楠木盒也没见着。 门外跟过来的是……等等? 薛夺满脸晦气地跟进来,把头盔摘了,往亲兵手里一扔,扭着手腕子喝道,“儿郎们!把临风殿的梯子都撤了!” 春蛰心里一跳,赶紧小跑着跟回去,小声问,“檀木盒、盒子呢?” 姜鸾踩着羊皮靴进了后殿,把靴子踢到旁边,轻松地说, “回程时碰着了裴督帅,分了他一半发军饷,搁兵马元帅府上呢。” 这夜有惊无险,她梳洗睡下,因为半夜跑了一次马的缘故,精神头却极好,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天色见白才朦胧睡了。 睡下时带着笑。 晋王自打四月初一走出了皇宫,传来的消息始终是人病着,下不来床,出不了府。 上次笄礼上遇到了二嫂,她私下里问了一句,二嫂回的还是那句‘病着’。不亲见到人,她心里始终不踏实。 如今看了人并无大恙,她安稳了。 混乱的前世里,她二兄在六月这时候早已经殁了。 前世的延熙帝同样出征兵败,被勤王军救下。御驾回京后,对晋王一步步逼迫,晋王撞柱明志,薨在了四月,年仅十八岁。 她和晋王次兄打小的交情就是极好的,前世里骤闻噩耗,狠哭了几场,又不顾阻止亲去吊唁。 她还依稀记得,去晋王府吊唁那天,她二嫂挺着大肚,披麻戴孝,神色麻木地跪坐在灵柩前,眼珠许久不转一下,不像是个活人。 有人对她私底下慨叹了几句,说晋王从皇宫里抬出去时只是重伤了额头,伤口本身不足以致命。 晋王是忧惧悲愤太过,心里郁积的委屈不平之气难以抑制,硬生生把自己熬死的。 晋王出殡当天,全城百姓数万人自发跟随送灵。 刚刚平静下来不久的京城局势,从那时候又开始乱了。 姜鸾在梦里模模糊糊地想,裴显呢,前世的他那时在做什么? 啊,是了,他毕竟姓裴,是圣人的母家嫡表亲。前世圣人和晋王两位天家兄弟激烈争吵的那几次,他避开了。 前世两仪殿争吵那天,他也和这辈子一样,并不在场。 裴氏家训最重嫡庶长幼,晋王撞柱伤重而死,圣人言行做事不妥当,在朝堂上惹起了轩然大波。但晋王毕竟死于自尽,并不是圣人诛杀亲弟。 裴显还是站在延熙帝这边,出手镇压了几方鸣不平的声音。 又过了一两个月,也是个炎炎夏日里,姜鸾在宫里听说,二嫂悲恸太过,伤了身子,怀的遗腹子没了。 是个手脚俱全的成形的男胎,已经六个多月了。再晚一个月生下来,能活。 晋王新婚不久,没有其他侍妾,唯一的遗腹子落了胎,晋王一脉就此绝嗣。 这次闹出的风波远比下葬当天还要大。晋王唯一的遗腹子是如何没了的,究竟是不是意外,还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刻意让晋王绝嗣,传得甚嚣尘上,满城风雨。 宫里却仿佛是暴风雨中平静的风眼,依旧按部就班的给她行了笄礼,开始相看驸马。 临风殿所有人也都按部就班地等着随公主出降。每个人都想,朝堂上的男人们为了权势互相倾轧的不幸事,牵扯不到后宫娇养的公主身上。 但时局乱了,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安稳呢。 寝堂低垂的两层冰绡帐里,隐约透进夏日清晨的亮光。姜鸾蜷缩在床上,在睡梦中不安地搂住了自己的肩膀。 她又梦到了洛水里漂流的那一夜。 苑嬷嬷哭着把她塞进大箱笼里,推进了洛水支流。 那时候已经入秋了。自从六月里得知二兄唯一的遗腹子也没保住,她在临风殿里睁着眼,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三四夜便得了热风寒倒下了。从此一场大病接着一场小病,直到入秋都不怎么好。 京城再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