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里,我那样全心全意侍奉着王爷。为了让他喜欢我,我装得不食人间烟火,戒了荤腥;为了让他倾心我,再难的日子里我也不敢对他开口,只能回家坐在院子里,对着月光做点织物。 自及笄以来,我好像就全然属于了他一般,我想着他,我念着他,我的所作所为一切都绕着他转,我差点忘了我叫什么,我只知道,我会是三王妃。 她说着,眼里的血丝愈红,每一丝都拧出泪来,雾蒙蒙地在眼里凝结成片,汇聚成了苦海。 “可他今日纳妾,明日娶妻,每一次我见我的男人都像是在偷情。他说我委屈了,说总有一日要给我全天下最尊贵的一切,他总是让我等,我就这样等啊等,等得花开花谢,等得chūn去秋来,好不容易,我终于进了王府,纵使是个侧室,我多少算是有了安慰。可是……” 她抬眸,眸中泪光盈盈,含着触目惊心的苍凉,那本不该是个十八岁少女有的苍凉。 “可我才知道,原来他所说的爱那么寡淡,像是杯水,喝完了,都尝不出滋味。” “梅姐姐,你知道我是如何侍寝的么?”她说着,咧了咧嘴角,笑出了两行清泪,“我要先跪下脱了白姨娘给他纳的鞋,再取下他腰带上柳氏绣的荷包,接着脱下王氏裁的衣裳。等到上了chuáng榻,我闻见了他身上有薛姨娘院中的香薰味,末了他还要搂着我跟我说,‘委屈你了芍儿,下个月我要迎尚书之女入府’,于是等白日送他上朝之后,我又翻出了拟单,一遍遍地算他和别的女人大婚需要几尺红绸。” “白芍……”梅洛低呼,“别说了。”她背过去,撑着妆台低头掩唇。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六月大婚,连喜服都还未脱,她便听见新婚丈夫对她说,“出去,这龙凤喜chuáng你也配?” “梅姐姐,我们已经是王爷的女人了,这一生除了耗在王府里等死、除了战战兢兢地祈祷不要连累家人,我们还有什么盼头。”她欺身上前,从后搂住了梅洛的腰肢,覆在她耳畔轻语,“梅姐姐,和我作伴不好么,只有我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的。” 这一回,梅洛没有挣扎。 她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半晌不语。 见她没有动作,秋白芍收紧了手臂,偏头靠在了她的后肩,“一味娇痴,全无忌惮,邻家姊妹双双。碧栏杆外,有意学鸳鸯。梅姐姐,你想的是谁。” 手下的身子颤了一下,半晌,终于响起了女子啜泣的声音,“你……看到了?” “是,我看见了。”秋白芍咬着唇,将珠光的口脂咬出断痕,“梅姐姐,你是想清莹了么,所以这么久都不愿意见我。” “我没有想她。”梅洛闭上了眼睛,她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女子,有多么僵硬紧张。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两人皆是不语,只是静静地相依着。 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梅洛打破了这份冷境。 她转身,缓缓回抱住了紧贴自己的女子。 秋白芍一愣,接着眸中爆发出夺目的喜悦,“梅姐姐…” “嘘,别说。”梅洛抬手,指尖点在了她被糟蹋得口脂凌乱的唇上,沾了她的红。 就着那点红,她的手徐徐后移,攀过下颚、覆过耳根,最后勾住了女子的脖颈。 梅洛闭着眼睛,然后是唇齿相依,是口脂相融。 这不是一场如鱼得水,这是chūn雨落入了湖畔,dàng起涟漪,泛开波纹,然后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谁是雨,谁又是湖。 凡有余力,女儿家总是希望自己的胭脂越多越好。 万紫千红,各有姿态,园子里的花朵也总是越多越好。 “梅姐姐……” 罗裙坠地,chuáng帐铺落,隔绝了这九月冷秋。红chuáng暖人,chūn景得以不散。 第25章 薏儿看着坐在镜前的秋白芍,终于忍不住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秋白芍横了她一眼,接着凑到镜前,挑了口脂在唇上来回抹匀。 “您这几日总是一个人发呆,发着发着还会突然笑起来,”想起这些日子秋白芍的模样,薏儿缩了缩脖子,后背有些发凉,“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多事。”秋白芍左右瞧了瞧,见口脂涂得妥善了,才回正了身形,拿起帕子将指尖上残留的红意抹去。 她望着镜中女子娇艳的唇色,神情又恍惚了起来。 从前在chuáng笫之事上,她只以为那不过是为了怀子,所以女人总是要受些苦。 那日在她梅姐姐屋中,不过是想解开心结,说清楚自己心意而已。 她本能地想和梅洛靠近,所以她抱着她、她会吻她,可秋白芍根本不知道,原来女子之间也能云雨,更不知道,原来所谓云雨,不只是为了繁衍子嗣。